薛懷義的馬走遠(yuǎn)后,武三思還站在原地,眸中卻泛起了清寒的光。他此時背對著婉兒,婉兒估摸著他可能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存在,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勢溜走為好。剛抬起一只腳,聽得武三思雄渾的聲音,“女史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婉兒這下無路可逃,轉(zhuǎn)念又一想,方才那個費(fèi)力不討好的人明明是他,即便難堪,也輪不到她去躲避。
武三思回過身來,看著落落大方出現(xiàn)在眼前的婉兒,勾唇一笑,“有段日子不見了,內(nèi)舍人一切可好?”
婉兒不去搭理他的問題,恭身行禮后,同樣帶著笑問他:“梁王信佛?”
武三思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實(shí)話實(shí)說道:“我什么都不信。”
婉兒用質(zhì)疑的口氣接著問:“可依照奴婢所見,殿下分明就是虔誠的信徒。”
“我佛普度眾生,眾生當(dāng)然應(yīng)該虔誠。”武三思改口說,他聽出來了,婉兒是在諷刺他剛才對薛懷義的態(tài)度。
“是嗎?”婉兒反問一句,刻意提醒著,“佛法固然無邊,可也有普度不到的地方,比如說死于非命的王慶之,上天并沒有保佑他。”
武三思走近幾步,他比婉兒高出不少,因此距離越近,他越是需要俯視著她,看著盛氣凌人,話卻說得極其溫柔,“內(nèi)舍人心懷正義,真是女中豪杰,我不關(guān)心佛法是否一視同仁,只知道對待婉兒你,我是格外偏重!”
婉兒仰了仰頭,并不介意與他對視,“殿下抬愛,奴婢惶恐。”
武三思挑了挑她的下巴,左看右看,“惶恐我可是一點(diǎn)兒沒瞧出來,但看到了另一樣?xùn)|西。”
這些年婉兒同許多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打過交道,公務(wù)之余也見識了不少道貌岸然下的言行挑逗,她都巧妙地逐一化解,但不可否認(rèn),偶爾也會怦然心動,逢場作戲的事情也有過,可若涉及到要動真感情,內(nèi)心便強(qiáng)烈抵制了。
她并不十分反感武三思,要不也不會把他諂媚薛懷義的事情擱在了心上,她雖慣于譏諷,與人言談必定要占上風(fēng),可那都是自我保護(hù)的一種策略,只有周圍的人都認(rèn)同她的強(qiáng)大,她才能掩蓋住軟弱。
此時婉兒也說不清對武三思是怎樣一種心理,輕輕將他的手撥開,“殿下說話就說話,動什么手!讓人看見生出誤解,那就難為情了。”
這話似有欲拒還迎的意味,武三思是風(fēng)月場上的老手,自然懂得婉兒不是尋常女子,收回了手,規(guī)規(guī)矩矩道:“流言可畏,不過內(nèi)舍人又豈會去在乎旁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身子骨是正的,自然無所畏懼,這點(diǎn)我亦同你一樣。”
婉兒笑笑,“奴婢可不敢與殿下相提并論。”
武三思將手一揚(yáng),像是在反對她的話,“我對你一片坦誠,你就不要同我講那些虛的,我視女史如知己,希望女史也能以誠相待。”
“梁王氣度不凡,值得讓人敬重,這份信任真讓婉兒受寵若驚,不過說到誠與不誠,無論對女皇,還是殿下,奴婢都是盡心盡力,未敢有半分私心。”婉兒小心應(yīng)對著,武三思并非能交心的人,這主動伸過來的橄欖枝還是不接為好。
武三思明白婉兒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動和拉攏的人,也正因?yàn)槿绱耍膬r(jià)值才無人能及,除了欣賞,他還必須付出足夠的耐心。
“看來往后我得多同內(nèi)舍人交流,這是指政務(wù)上。”他雙目炯炯有神,接著話風(fēng)一轉(zhuǎn),壓出沙沙的聲音,“可是出于私心,在日常瑣事上,我亦會處處打擾。”
婉兒不愿與他過多糾纏,在他的灼灼目光下,保持著清冷,話說得很客氣,“殿下不像是有憂困的人,倒是冷暖溫饑這樣的小事,奴婢或許還能提醒得上,至于軍政大事,那可是你們自家的事,奴婢一個外人就不便多口舌了……女皇等著奴婢回去復(fù)命,先告辭了!”
武三思將頭輕輕一點(diǎn),目送婉兒離去,同方才看薛懷義背影時不同,他的唇角掛上了笑,世間娉婷何其多,手到擒來還有什么趣味?
王慶之和李昭德的事情隱隱讓武曌產(chǎn)生了一種危機(jī),婉兒再也不是當(dāng)年那只受她庇護(hù)的雛鳥了,她羽翼漸豐,抵擋風(fēng)雨的能力也越來越強(qiáng),武曌并不害怕失去她,唯一忌諱的是她正在逐步脫離掌握。理想中武曌把婉兒從掖庭中豁免出來,是希望她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可如今這臂膀卻不聽使喚,反而牽制著自由的行動。
必須找機(jī)會敲打敲打她,武曌暗暗做了打算。
此時人跡罕至的拾翠閣,一粒一粒的灰塵正在光束中飄舞。
拾翠閣是以往尚服局儲藏過時布料的地方,后來因?yàn)榫徒鹆诵麻w,這處建筑逐漸被棄置不用,但閣內(nèi)梁上仍舊掛滿了疊放不下的布匹,時日一長,顏色也被曬暗了,就更沒人愿意去打理。
雖不適宜久留,但絕對是個幽會的好地方。武承嗣和春櫻一前一后進(jìn)了閣,又上到頂樓,從里插上木銷,尋到一處深色帷帳背后,揚(yáng)塵蛛網(wǎng)也阻止不了激情似火,兩人迅速扭做一團(tuán),胡亂親了一陣才停下來。
“承嗣,我是不是該伺候伺候你?”春櫻并不滿足這浮于表面的接觸,拋了個媚眼兒給他,話里大有深意。
武承嗣本是有要事相商,此時卻被她搔首弄姿的風(fēng)情撩撥到了,加上也確有一些時日沒與她親熱,壞笑道:“今個兒還是讓我好好伺候伺候你,省得你天天惦記,正事也沒心思干。”
“我哪里不干正事了?何況我們現(xiàn)在不就是要商議天大的正事?”春櫻將心口處的交領(lǐng)稍稍往下一拉,露出隱隱約約的雪膚,既在辯解又在逗引,“還有什么能比我們在一起更重要?我就想著有朝一日能與你光明正大的廝守,也不至于孤枕難眠、淚濕衾被——”
武承嗣哪里還能等,一把將她拽入懷中,也不聽她口中繼續(xù)說著什么,捏了她的腰身一轉(zhuǎn),不再與她正面相對。
拾翠閣雖然廢棄不用,幾乎不會來人,但畢竟不是私宅,武承嗣此刻欲火中燒,也顧不上先撫愛一番,動作簡單粗暴,雙手緊緊箍住細(xì)腰,叮囑道,“你可把帷帳抓緊了!”
春櫻早就不再廢話,取而代之口中發(fā)出嗚嗚咽咽之聲,到了最后咬了牙才不至于大聲叫出來。
速戰(zhàn)速決,很快便鳴金收兵,兩人一邊整理衣物,一邊交談著。
“姓李的那老東西,竟然敢把王慶之給打死了!”武承嗣重新扎了扎腰帶,恨恨有詞。
春櫻雙手背在身后系著內(nèi)裙的帶子,喘喘氣聲音才平穩(wěn)下來,“李昭德算什么人物!至關(guān)重要的是你姑母的態(tài)度,她若暗中沒有授意,一百個李昭德也不敢如此放肆!”
武承嗣想了想,覺得她說到了點(diǎn)上,愈加憤憤然,“姑母對王慶之被杖斃一事不聞不問,這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臉,她那個老娘們兒,你在她身邊多年應(yīng)該很清楚,從不是盞省油的燈,如今年紀(jì)一大把了,也不早早規(guī)劃好身后之事,只想著和幾個年輕男人卿卿我我,她不懂害臊,我還嫌丟人!”
看著春櫻好不容易勉強(qiáng)系上的帶子又散了,主動去幫忙,邊系邊笑:“手抖成這樣了嗎?真有這般**!”
“誰讓你這樣粗魯!”她看著像是在責(zé)備,心里卻是大為滿意。
武承嗣呵呵道:“這次和上回八鳳殿那次相比,哪個更好?”
春櫻眼一睨,裹上外裙,“還提八鳳殿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些賤女人背地里會怎樣編排我!”
“編排?她們嫉妒你還差不多!論身材,論模樣,論本事,她們哪一樣也不如你。”武承嗣的話有討好的成分,但也不算全是主觀之詞。
春櫻紅唇微翹,自鳴得意道:“這些都是次要,最緊要的是,她們個個都不如我有眼光!”
武承嗣樂了,摟了她,“你可真是個妙人!讓我愛不釋手……要不,再獎勵一下你?”
春櫻不準(zhǔn),笑得花枝亂顫,“千萬別!若是又叫人碰見,我這臉可真掛不住了!”
武承嗣本也只是一句戲言,他從不缺女人,更不懂專情為何物,春櫻在他眼里、心里的位置并不高出府上的侍妾,只是身份特殊,對他更有用而已。
“怕什么!大不了我聘了你。”自然這句話也當(dāng)不得真。
春櫻卻高興了,掛上他的脖子說:“這是你說的,我可只字未提。”
“那是,我武承嗣說過的話還有不算數(shù)的?”他大約是忘了,食言而肥是許多人私下對他的評價(jià)。
春櫻不改偏執(zhí),與其說相信武承嗣,倒不如說她過于自負(fù),不知心里翻的什么浪,她突然怒罵道:“上回我們在八鳳殿被那個皇嗣妃撞見,我當(dāng)時就恨不得掐死她,那副模樣、那副做派,裝什么假道學(xué),夜里不一樣上趕著往李旦床上爬?什么貴婦,輕佻起來怕是誰都敵不過!”
武承嗣知道這是她對李旦余情未了、余恨未消的表現(xiàn),心中鄙夷,嘴上卻說:“這皇嗣都朝不保夕了,一個皇嗣妃,讓她自生自滅去,你我何必費(fèi)心?”
春櫻得到了啟示,眼中驟然一亮,“我說承嗣,你想不想做儲君?”
“你這不是多話!”武承嗣覺得好笑:我們好歹也是露水夫妻,顛鸞倒鳳之際,為了博你歡心,我可是不止一次放話要封你個妃嬪,這倒好了,只顧得舒爽,連大計(jì)都丟到九霄云外了。
春櫻似是懂得讀心,用肘捅捅他,“瞎尋思什么呢!我不過是想提醒你,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來了!”
武承嗣心頭一振,聲音高了又低下,“什么好機(jī)會?你有幾成把握?”還在為找不到的最新章節(jié)苦惱?安利一個 或搜索 熱/度/網(wǎng)/文 《搜索的時候記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這里有小姐姐幫你找書,陪你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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