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峰上的《修習堂》中,那些貴族的男孩子們經受著嚴格的訓練。
每天東方剛露白,他們就被鐘聲催醒。從草鋪上一躍而起后,他們哧-條條地跑到外邊,列好隊,頂著凌晨寒風的侵襲,沿盤旋山路向山下跑去。
約有一頓飯的工夫,他們跑到了山腳處一灘凌冽的小湖旁。不用催促,便一個接一個地跳入水中,使盡全力劃水,以產生充足的體熱戰勝冰冷的湖水。
游到對岸、再游回來,然后捷足者不顧落后的同伴,上岸后便向峰頂沖去。——先到達者可獲得當日的錦標。
這時,紅日已經露出半張臉,負責體能訓練的教師已經等候在訓練場。他對返回的學員逐一記錄在成績單上,確定他們的名次。
通常情況下,達達鄂總是第一名。與他腳前腳后的,還有小王子、龐塞等三四個人。波利尼因體質較弱,常常被他們落下百十步遠。
而多貢親王的兒子芬瑞往往是最后到達,對此他并不覺得有什么羞愧的。他私下若無其事地對同伴說:作戰主要靠計謀而不靠一身蠻力。盡管如此,他父親多貢親王卻感到掛不住臉,對之嚴加訓斥。后來,芬瑞依靠“計謀”(比如躲在湖邊不下水,待眾人游回來上岸后,偷偷跟在后面,最后靠充沛的體力沖刺到前邊),也獲得過幾次第一。其他孩子們盡管有所察覺,但遵循武士“同心協力、絕不懷疑自己伙伴”的信條,沒人肯出來揭發他的舞弊行為。
隨后吃早飯。
早飯極其豐盛,各種肉食、烤餅、水果、菜蔬堆得滿鼎滿罐。男孩們因早晨的劇烈運動,個個胃口極好,吃起來如風卷殘云。
吃剩的食物有專人收拾,送給遠處的貧苦人家。
飯后,根據課程安排,有關導師便前來上課。
男孩們最喜歡的是技擊課。他們知道:若想做一名優秀的武士,沒有精湛的技擊功夫是不可能的。因此,無論是達達威的劍術課,還是摩爾登的斧術課,還是其他教官的矛術課、徒手搏斗課,孩子們都聚精會神地聽講。在課后實練中,他們如乳虎般勇猛,下手兇狠、毫不留情(真像老話說的“打死人不償命”)。但教官會掌握分寸,適時叫雙方住手。盡管如此,孩子們身上、臉上還是傷痕累累,就連小王子也不例外。有些微小傷疤會隨著歲月消退,有些較深的傷口則將留下終生的疤痕。好在那是個崇尚武士精神的時代,傷疤是男子漢一種可以用來夸耀的特殊裝飾。
男孩們喜歡的另一門課目是密朗負責教授的禮儀課。
在課堂上,密朗為他們講解作為貴族必須熟知并運用自如的各種禮節和規矩。比如:作為貴族應該嚴格遵守誓言,應該無限效忠君王(講到這點時,孩子們想起密朗那叛國弒君的不光彩經歷,課堂響起一片故意的大聲咳嗽打斷他的話。因為是小王子帶的頭,密朗只好裝作若無其事),以及貴族之間、貴族與平民之間如何打交道等等。
但孩子們喜歡的不是這些,而是課后練習宮廷舞的時候,因為這時需要女伴配合。
基于同樣的原因,《淑媛堂》中的少-女們也需要男伴配合。
于是,那些達官貴人的女兒們便被成車成車地帶到苦修峰上的《修習堂》,與男孩們共同練習宮廷舞蹈。
這是妙齡的少男少女們最快樂的時光!
隨著見面次數的增多,他(她)們漸漸熟悉了,由剛開始時的靦腆羞澀發展到落落大方,再后來便無拘無束起來。
最后,支配男女之間情愫的那些自然規律開始起作用:在不知不覺中,他(她)們心中滋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煩惱,這是孩童時期從未體驗過的。
女孩子中有國王的小公主、摩爾登的女兒愛莎、皇家監獄典獄長的女兒伊娜等。
其中以小公主最為活躍。在宮廷樂隊優美的樂曲聲中,她一會與這個男孩跳、一會又拉過那個男孩跳,全不顧別人愿不愿意。后來,她只與龐塞跳,而再不理會旁人。即使龐塞正與別的女孩跳舞,她也毫不客氣的一把拉過他,把他的舞伴晾在一旁。對此,龐塞一臉苦笑、毫無辦法(誰都不愿也不敢惹小公主)。看得出,小公主對龐塞有了“意思”。
摩爾登的女兒愛莎與小公主正相反。她安穩嫻靜,不出風頭,無論哪個男孩邀請,都禮貌地為其伴舞。奇怪的是:她從不與達達鄂跳,而達達鄂也從不邀請她。細心的人可以發現,每當兩人目光對視到一起時,雙方都會臉色一紅、迅速挪開視線。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原因:達達威與摩爾登已結成了兒女親家,愛莎將來就是達達威的兒媳、達達鄂的夫人。所以,即使驕傲如小公主,也很識趣地不去糾纏他。
不識趣的只有多貢親王的兒子芬瑞。
芬瑞自認風留流倜儻,相信全天下的女孩子都會喜歡他。從見到愛莎那天起,就迷上了這位美麗的小姑娘。他才不管愛莎與達達鄂是否有婚約,一個勁的向她獻殷勤、討歡心。
而愛莎則不卑不亢,禮貌而堅決地回避他任何一點過分的舉止,令他無隙可乘。
典獄長的女兒伊娜一直與波利尼互為舞伴。兩人或者默默跳舞,或者坐在一旁竊竊私語,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大關心。
小王子胸存大志,對女孩子不大感興趣,總是應付地跳幾步,便坐在一旁養神。
還有一位女孩叫蘇菲爾,她很少來此,僅最近來過一兩次。
她并非貴族子女,而是京城《育孤堂》中收養的戰爭孤兒。只因她與愛莎是好朋友,在愛莎的鼓動下,隨她來《修習堂》看看熱鬧。
她自知身份低微、難登大雅之堂,所以只是坐在練舞場的邊緣,從遠處靜靜地觀賞眾人成雙成對翩翩起舞。
但玫瑰即使藏身草叢也會引來蜂蝶。男孩們先后注意到了這個身材纖細、美貌如花而又不聲不響的女孩,一個接一個走上前去邀請她作舞伴,就連小王子也請她跳了兩回。
蘇菲爾開始還有點縮手縮腳,跳了一會后便進退自如了。她如一只輕盈的蝴蝶,在人叢中飛來飛去,其優雅的舞姿令旁觀者贊嘆不已。因為興奮和劇烈活動,她雪白的面頰泛起紅暈,更平添了幾分嫵媚。
小公主雖對這女孩的大出風頭有所嫉妒,但一直沒有發作。直到龐塞也走過去請蘇菲爾跳舞,而且他目光中充滿明顯的傾慕之意時,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已經把龐塞視為自己的私人財產)。
她沖過去,一把拉過龐塞,然后用鄙夷的口氣大聲質問蘇菲爾:“你是誰?從哪里來的?我記得《淑媛堂》中沒你這號角色!”
音樂聲戛然而止,眾人也都停下舞步,全場一片寂靜。
蘇菲爾面色慘白,小聲回答:“我叫蘇菲爾,是…是《育孤堂》的人。”
小公主:“怪不得!我想只有《育孤堂》中才會有你這種出身低賤、一心向上巴結的家伙!”
這時愛莎挺身而出道:“公主誤會了。是我請她陪我來此的,不干她的事。”
小公主:“愛莎,你帶她來,可經過教官允許?”
“這…。”
“未經允許而帶平民參加貴族集會,連你也有罪!”
龐塞:“公主殿下,您似乎不必這樣咄咄(比)人,不過練習舞蹈而已,而她又是那么可愛的小女孩…。”
小公主又氣又怒,眼淚幾乎掉下來。“龐塞,你、你不站在我這一邊,卻替她說情!我偏要咄咄(比)人!來人,把她給我轟出去!”
蘇菲爾“哇”地哭起來,扭身向山下跑去。
龐塞狠狠瞪了小公主一眼,便去追趕蘇菲爾。
在山下,龐塞牽來自己的坐騎,帶上蘇菲爾,送她回城。
到了《育孤堂》女子分院附近,蘇菲爾執意下馬,讓龐塞回去。她目送龐塞漸漸遠去,深深嘆口氣,走進路旁一間陳舊的木房。
房內一切都很簡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孤零零躺在木床草席上。
蘇菲爾走近他,剛喊了聲“祖父”,便“嗚嗚”地哭起來。
老人:“怎么啦?我的小星星受什么委屈了?”
“祖父,我今天受到了極大的羞辱。那個可惡的小公主說我出身低微、不配參加貴族舞會,把我趕出來了。”
“唉——,那種上流社會的無聊玩藝兒,不參加也罷…。”
“可我喜歡那里的氛圍,我從未那樣快樂過!”
老人用飽經世故的目光直視著她,問道:“我猜,你也許喜歡上那里的某個人了?”
蘇菲爾臉一紅,低頭道:“有個叫龐塞的男孩,他很好…。只可惜,他是達達威的兒子,我配不上他!”
老人沉默半晌,緩緩道:“達達威的兒子又怎樣?別說他,就連王子你也配得上!”
“祖父,您氣糊涂啦!”
“我沒糊涂。你的身世我一直沒告訴你,因為你還小。現在,也許是該讓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了。小星星,我不是你的祖父,而只是你家的老奴。你的父親——我的主人——叫福克曼,是原獅子帝國御林軍統領;你母親原是章魚神廟三大祭司之一,她的姓名老奴不知道,只曉得主人呢呼她‘小蟋蟀’。在帝國覆滅前夕,你才兩歲,主人讓老奴帶著你,星夜逃出京城,在深山躲藏。后來老奴帶你回京打聽消息,才得知你的父親已英勇戰死于獅子神廟前。而你的母親,聽說是同日暴斃于章魚神廟中,詳情如何沒人知道。
——所以,您是老奴的少主人。老奴為避人耳目,冒充您祖父十五年,實在是罪大難宥,請小主人懲罰!”
說罷下床便要跪倒,被蘇菲爾趕緊扶住,“我豈能忘記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我向父母在天之靈發誓,您就是我的祖父。”
老奴:“現在您應該知道,您的出身不低于那些貴胄子弟中的任何人。所以要拋棄妄自菲薄的心理,昂起頭顱生活。只是老奴剛才所告訴您的這些,且不要讓外人知曉,以免朝廷有所追究。至于您所鐘情的那個叫作龐塞的男子,盡管大膽接受他的追求就是嘍。”
蘇菲爾板起粉臉,決絕地說:“我已經不關心這些了。上天授予了我新的使命,我要弄清母親是怎么死的、并為她及父親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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