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深遠,黛蛾如洢。正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黛懝出生之后,黛洢對自己唯一的妹妹十分疼愛,幾乎走到哪里都要帶著小懝兒,澤遠和楓毅自然也時常見到小懝兒。澤遠愛屋及烏,對懝兒也如待洢洢一樣溫柔似水。時間久了,懝兒總是喜歡黏在黛洢和澤遠身邊,但是澤遠總要有與洢洢單獨相處的時間呀,于是就總拜托楓毅照顧小懝兒,起先楓毅并不樂意守著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嫌她礙著他去爬山、爬樹、游湖、摸魚……總之就是嫌棄她讓他什么都玩不了。可是后來他這個嬤嬤的活兒做的久了,沒有小懝兒哭鬧的聲音在耳邊亂晃,他反而不習慣了。于是就變成他主動接上小懝兒,和澤遠、黛洢一起出去玩。
無憂無慮的童年總會過去。雖然四人也時常聚在一起,但是自從童楓毅和裘澤遠陸續進入財政司和督軍署,他們之間交談的就不僅僅是吃喝玩樂。尤其是童柏毅被送去蒲西以后,他們的眉宇之間多多少少都染上了一縷愁思。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辛黛洢第一次和裘澤遠吵了起來……
那一天應該是下了初秋里的第一場雨,雨水淅淅瀝瀝地順著辛府西廂房的脊雕流落下來,將裘澤遠的青衫盡數打透,但他還是不停地敲著房門,直到一個梨花帶雨的淚人兒打開了門,他本想出言相勸,卻聽她質問道:“柏毅只有五歲呀……裘叔叔、童伯伯和父親怎么忍心把他送到蒲西?!你們成天操練軍隊,卻連至親骨肉都保不住嗎?”
裘澤遠拿出方絹想要擦拭辛黛洢面上的淚珠,辛黛洢卻將頭轉向一邊,“你走吧,柏毅的今天也許就是我的明天。既然你根本無法保護我,我也不會奢求你毫無意義的憐愛。”
“洢洢,你聽我解釋……”裘澤遠話還沒說完,辛黛洢已經把他關在門外。
屋里的辛黛洢以為裘澤遠已經離去,卻沒想到他蹲坐在她的房門口,直到她再次出門時才發現他在外面已經凍得瑟瑟發抖。
她雖然心下不忍,卻更因為他如此逼迫她而生氣。她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對他的哀求聽而不聞。最終還是小懝兒來找姐姐時發現了已經發燒的裘澤遠,將他送回了督軍府。
裘澤遠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覺到一雙柔軟的小手在撫摸他的額頭和臉頰,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張稚嫩、熟悉的面孔。
“澤遠哥哥你醒啦!”小黛懝驚喜地叫道。
裘澤遠想說“水”字,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可聰明的黛懝立即明白了他想要什么,她想要扶他起身喝水,卻怎么都抬不起他。沒辦法,她只能去廚房取了一個湯匙一點點地喂他。
小黛懝見她的澤遠哥哥一直愁眉不展,不由問道:“澤遠哥哥,你怎么會在姐姐門前蹲著呀?姐姐不在嗎?”
裘澤遠看著天真無邪的小黛懝,笑著點點頭,“對呀,澤遠哥哥去的不是時候,正巧你姐姐出去玩了。”
小黛懝不知想到了什么,嘟起了小嘴,“也不知童伯伯把柏毅哥哥送到了哪里?蒲西是什么地方呀?離這兒遠嗎?”
“懝兒想柏毅哥哥了?”
小黛懝點點頭,“嗯。姐姐、澤遠哥哥還有楓毅哥哥雖然待我很好,但我還是最喜歡和柏毅哥哥一起玩。”
裘澤遠想到柏毅只比黛懝大一歲,他們兩個在一起能玩的、能說的的確會比和他們更多。
“懝兒,澤遠哥哥是不是很沒用啊?弄丟了你的柏毅哥哥……”
小黛懝看著裘澤遠從來沒有過的悲傷神情,心中很不舒服,忙說道:“不會呀,裘叔叔不是說了嘛?柏毅哥哥總會回來的。再說你會陪我放風箏,給我烤紅薯吃,你的用處大著呢,怎么會沒用呢?”
裘澤遠原本滿腔愁緒,可聽到小黛懝的答話,瞬間就被她的童真逗笑了。
于是童楓毅聽說裘澤遠生病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趕到督軍府時看到的情景就是一臉炭黑的裘澤遠和一個手捧紅薯咯咯直笑的小家伙。
在那之后,辛黛洢很快就原諒了裘澤遠,但是只有童楓毅清楚地知道裘澤遠沒有什么對不起辛黛洢的地方,反倒是辛黛洢恃寵而驕,不將裘澤遠放在心上。
從裘澤遠這一代開始,外來的思想開始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蒲炘州人。女子開始有了自己的名字,街上的建筑不僅僅只是園林庭院,人們之間的聯系無需僅憑信件維系……
裘紀淵洞察秋毫,為了穩定政局,從各個方面開始進行優化改革,其中一個方面就是教育。裘紀淵公開招募外來學者,為裘童辛三家的孩子們授課。幾輪篩選過后,一個名叫原野的留洋博士被裘紀淵選中。
彼時裘澤遠已過二十不悔,也已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能夠獨當一面。聽父親說還要請人教他們讀書,雖然表面上不敢違逆父親的決定,但是心里對這個什么留洋博士并不是很服氣。童楓毅的想法跟裘澤遠的差不多,所以兩人初次見原野時只是跟他虛與委蛇,他在上面說,他們在下面處理自己的公務。反倒是童柏毅、辛黛洢和辛黛懝聽得比較認真。
裘澤遠偶爾抬眼看原野幾眼,發現他明明看見他和童楓毅對他愛搭不理,卻不出言管教,不由想起少時對他們十分嚴苛的荀老先生。那時候他要是不小心打了個盹兒,可是要挨手板的。
下課之后,他攔住了想要直接離開的原野老師,義正言辭地說道:“原老師上課時明明知道我和楓毅不仔細聽講,卻置之不理。下課后也不布置教案作業,監督我等學業。您這位老師當得還真是輕松啊。”
原野扶了扶眼鏡,唇角含著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裘先生也說了,您剛剛沒有仔細聽我授課,那么我說了什么,您自然是不知道的。現在是我的休息時間,我沒有義務回答您與課業無關的問題。請您將路讓開,我要回家了。”
童楓毅見這個原野竟敢在他們面前如此張揚,不由想出言訓斥,卻見辛黛洢走到裘澤遠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手臂,讓他放原野離開。裘澤遠雖然不滿原野言語之間的桀驁不馴,但是更不愿拂了辛黛洢的心意,便讓原野如愿離去。
原野走后,辛黛洢無奈地看著裘澤遠,“人家原老師已經說了外面世界的主流思想是自由、平等。人家給了我們自由,我們也應該報人以平等,不是嗎?再說我們小時候挨荀老先生的板子挨得還不夠多啊?現在有一位通情達理的老師,你們對人家橫眉豎眼的,不是失了自己的身份嗎?”
“那你把他今天講的重點給我說一遍好不好?”裘澤遠笑看著辛黛洢,目光溫柔似水,綿里含蜜。
童楓毅重重地清咳幾聲,“還有這么多人呢哈,說情話……哎呦!裘澤遠你就知道踢我!有本事你別跑啊!”
辛睿霖看著童楓毅的狼狽模樣,笑得前仰后翻。童楓毅一個飛腿向他踹過去,結果被他一閃撲了個空,摔到了地上,辛睿霖笑得更厲害了,站在角落里的童柏毅看著趴在地上的童楓毅暗中冷笑。
只有辛黛懝走過去扶童楓毅站了起來,關切地問道:“楓毅哥,你沒摔壞吧?哥,你也真是的,楓毅哥都摔成這樣了你還幸災樂禍。”
“我的傻妹妹,他那皮糙肉厚的還能有摔壞的時候?他要是能摔壞反倒好了,我和澤遠也能有幾天消停日子。”辛睿霖笑道。
童楓毅聽到辛睿霖說這樣沒心沒肺的話,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和他算賬卻被辛黛懝拉住了,“好了好了,再不走澤遠哥和姐姐就要走遠了,我們快去找他們吧。”
……
之后裘澤遠和童楓毅認真聽了幾堂原野講的課,發現他所描述的世界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他所闡述的思想有很多在他們的觀念里是離經叛道的。但是作為王者,他們從小就被告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他們應該求同存異地對待這世界上新奇、沖突的萬物。
而且他們發現原野的確有他孤傲的資本。他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之事經他描述后頓時不再是死板的歷史,而是一段段妙趣橫生的故事。此外原野固然桀驁,但他并不趨炎附勢,有時還能給裘澤遠和童楓毅提出一些他們意想不到的建議。漸漸地,他成為裘澤遠和童楓毅的“諫議大夫”,時時伴在他們左右,指摘他們的不足之處。
除了裘澤遠和童楓毅,辛黛洢對這位留洋歸來的老師也是情有獨鐘。他的幽默風趣給她二十年來一成不變的生活帶來了太多歡聲笑語。他對自由的向往與追求也燃起了她對未來廣闊世界的憧憬。原野對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學生也是格外眷顧,時常送給她新奇的禮物,給她講各種各樣的奇聞異事。
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光整整漫過了一圈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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