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碧玉斑指三
葉天涯展開輕功,翻山越嶺而去。
這次卻是盡揀荒僻的山間小徑飛奔,不復循著原路。即使是在樹巔高坡之上,他亦時時極目遠眺,小心翼翼,那自是唯恐安平候父子途中另有埋伏之故了。
一陣風般來到都門,倒也太平無事。
入城之后,眼見日中,又覺腹中饑餓,便即走進一家面店。
他吃面之時,望著店門外人來人往,有出有入,甚是熱鬧,忽地心中一動,不知店中進出的可有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敵人在內?
暗忖:“這才不過短短兩日,便有敵人對我下毒、行刺、設伏、發射暗器等種種機關陷阱,好生兇險,再加上暮云師太的赤磷粉,更是險些要了我的小命。唉,江湖上害人的勾當,當真令人防不勝防。看來我得加倍小心了。”
竹筷上挑起幾根面條,側頭細瞧,心想該不會有毒吧?隨即啞然失笑,又想:“古語有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又云:驚弓之鳥。我這樣子忒也疑神疑鬼了吧。嗯,也不知那姓嚴的老兒最后那句話是甚么意思。他說我的行蹤泄露,與這枚碧玉斑指有關。難道昨天在皇城街上趙總管給我斑指之時,被人看見了?然后那人又去告訴邊候爺父子了?唔,倒也不無可能。至少饒老三也是一般的認出我來,這才一路跟蹤到客棧來的。”
他一吃完,起身到柜臺付了面錢,卻見白芷所贈的繡花荷包中金珠雖多,已無零碎銀子,便隨手拈出一片金葉子來,問道:“附近哪里有兌換碎銀的錢莊?”
那掌柜的見這后生荷包鼓鼓的,顯然財物不少,吃了一驚,一呆之下,才道:“往北隔壁街上便有一間,差不多也是這個位置,離小號還有五六間鋪面的便是。小伙子,財不露白。這一帶不太平,你小心被壞人盯上了。”
葉天涯點頭一笑,邁步走出店門,來到那掌柜所說的隔壁街錢莊兌換了銀子。出來之時,一晃眼間,卻見人叢中有兩個歪戴帽子的潑皮自后跟著自己。
葉天涯心中一動:“這兩個家伙來得剛好。我還正想找人打聽一些事情呢。”佯作不覺,向小販買了一串冰糖葫蘆,拿在手中,自顧自的邊走邊吃。
走了一陣,穿過長街,慢吞吞的轉入一條小小胡同。
過不多時,便見那二人并肩過來。
葉天涯轉過身來,將最后一顆冰糖葫蘆咬入口中,擲下竹簽,笑了笑道:“想不到天子腳下,也有毛賊。喂,兩位老兄打算是暗偷,還是明搶啊?”
那兩名潑皮見這青衫少年笑嘻嘻的全無懼色,微微一怔,四下一望,小巷中更無旁人。二人對瞧一眼,同時掏出一柄匕首,一步步的逼了過來。
左首之人豎起濃眉,惡狠狠的道:“小子,聽聲口不似本地人么?廢話少說,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通通交出來,大爺可以饒你不死。要不然的話,哼,哼!”
說著將匕首在葉天涯臉前一尺處來來回回的虛劈幾下。
右首漢子的匕首也一般的虛點虛劃,沉著聲音道:“小子,我們不想傷人。你放聰明些,把那個荷包交出來就成。”
葉天涯睜大了眼睛,退后一步,驚道:“二位哥哥,咱們有話好說,別動蠻。兄弟膽子害怕刀子。”
左首那人得意洋洋的道:“知道害怕就成。趕緊交出荷包,便饒你不死。”
葉天涯伸伸舌頭,裝個鬼臉,問道:“你倆是沖著荷包來的,還是碧玉斑指?對了,二位是甚么人啊?地痞,流氓,還是黑道上的好漢?”
右首漢子不耐煩的道:“媽巴羔子的,你問這個干么?快快交出荷包!”
葉天涯嘆了口氣,搖頭道:“不說是吧?看來小弟只有換一個法兒再問啦。”
陡地踏上一步,斜身側進,雙臂一長,一把抓住二人胸前衣襟,跟著將二人頭對頭一撞,騰的一聲,左首之人摔在地下,暈了過去。
葉天涯左手提起右首漢子,不使跌倒,不待兩柄匕首落地,右手一翻一抄,即已同時接過。喝道:“你們是什么人?是誰指使你們來的?跟邊候府是何關系?不想死的,快說!”
那漢子兀自頭暈眼花,一陣迷糊,眼見這少年將兩柄明晃晃的匕首對準了自己,呆得一呆,才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這二人都是京城本地的潑皮無賴,平時跟著城西的小頭目“獨角牛”胡二爺廝混的。暈過去的名叫孫七,半昏半醒的名叫牛四。牛四說道,他二人是在面店見到葉天涯拿出金葉子,這才臨時起意盜竊的,并非受人指使。
牛四又說了不少京城各處街巷中的流氓棍徒、潑落戶子弟情況,卻于忠順王、邊候爺、順天府等所知不多,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葉天涯問了好一陣,不得要領。他又拿出“碧玉斑指”,牛四茫然瞧著,瞠目不知所對。
葉天涯將牛四一堂擊暈,與孫七并排躺在巷中,快步離去。心道:“我這一招當真笨得可以。這二人只不過是尋常市井中的流氓痞棍,怎會認得堂堂親王的碧玉斑指,又怎會知道邊候爺的事?”
來到悅來客棧之外,四下察看,不見有異,這才施施然進去。
他徑自上樓,回到房中,俯身床邊,一伸手,抓住了饒彬右足,將他從床下拖出,解開穴道,笑了笑道:“饒兄,你可能回不了邊候爺身邊啦。”
饒彬聽葉天涯言及山林惡戰的一幕,惕然驚懼,倒抽一口涼氣,半晌作聲不得。
葉天涯坐在椅中,架起了二郎腿,淡淡的道:“那個姓嚴的老兒也不知是甚么人,劍法厲害得緊。還有那個夏懷德夏老二,狼牙棒法也挺不錯的。他們這次襲擊不成,一敗涂地。回去邊候爺一加推究,事機不密的這筆帳,多半會算在你老兄頭上。我可是提醒過了,你自個兒小心了,勿謂言之不預也。”
饒彬臉色微變,怔了片刻,苦笑道:“多謝少俠提醒。看來我得盡快遠走避禍,從此隱姓埋名,京城這個鬼地方是萬萬呆不下去了。”
雙手一拱道:“葉少俠,多謝饒命之恩。我得逃命去了。告辭!”
葉天涯道:“且慢!”伸手入懷,拿出碧玉斑指,問道:“你好生看看,可曾見過這玩意兒?”
饒彬一呆,細細瞧了一陣,搖頭道:“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不喜歡這些玩物。從未見過這東西。”
葉天涯哦了一聲,好生失望。
饒彬側頭想了想,又道:“葉少俠,您所說的那姓嚴的老英雄名叫嚴景林,江湖人稱摩云劍。他與那位高麗老英雄尹千山一直都是我們候爺倚若長城的左膀右臂,從不輕易出動。唉,想不到這次連他老人家也折在少俠手中。”
言語之間,掩不住滿臉驚佩之色。
葉天涯淡淡一笑,搖頭道:“平心而論,當真比武過招,我未必便能勝得了這位老英雄。”又道:“你不用急著離開,他們都被我打傷了,暫時還顧不上追殺你。你們候爺的勾當,你好歹也跟我說個三兩件,這才像話。否則的話,饒兄豈非徒擔叛徒之虛名了么?”
饒彬臉色一變,又低頭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葉少俠,那夜在姬園之中,有人曾經救下新蔡縣的縣令呼延捷,您可知道此事?”
葉天涯一怔,淡淡問道:“知道怎樣?不知道又如何?”
饒彬道:“那位呼延縣令倒是個為民請命的好官。他手里有我們候爺的門生貪污朝廷賑災錢糧的鐵證。少俠若想令我們候爺不敢再為難你,不妨從這兒著手。”
葉天涯曾經從余小蓮口中約略聽過此事,情知饒彬之言不虛,微微點頭,隨口道:“如何著手?”
饒彬見他甚感興趣,精神一振,忙道:“五六天前,我們候爺手下的探子來報,呼延捷被救之后,已養好了傷。他一直想要進京告御狀,前日已過了山東,現在直隸境內。”
葉天涯皺眉道:“你們邊候爺要待怎地?”
饒彬道:“呼延捷雖只七品,卻也是朝廷命官,不能硬做。本來候爺打算由我率眾扮作盜匪,在青豹岡一帶假裝是殺人越貨,了結呼延捷,順便搶回證據。現下卻”
葉天涯仰起了頭沉吟,忽然展顏一笑,說道:“饒老三,你去罷,好自為之。呼延捷若是出了事,我辣手書生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
饒彬不由得打個寒噤,一抱拳,道:“多謝葉少俠不殺之恩。自今而后,江湖上再無饒彬這號人物。”轉身便行,輕輕推開窗子,雙足一頓,飛身上屋而去。
葉天涯在房中悶坐了一會,玩弄著手中的碧玉斑指,心下盤算:“連饒彬也不識得這寶貝兒,倒是奇了。還有,得知饒彬叛逃之后,邊候爺一定會另行派人半路劫殺那位呼延縣令的。此事關涉忠臣義士,不可不慮。”
他躺在炕上閉目養息,小睡片刻,耳聽得外面響起陣陣斗酒猜拳、吆喝笑鬧之聲,不由得酒癮發作,抿了抿嘴唇,吞了一口饞涎,又想起與鄭天豪、馮少飛、邱靈卉等人開懷暢飲的情形。
于是翻身下床,推門而出,決計到樓下大廳痛飲三碗,殺殺酒癮。
忙了一周末,明日上班,該休息了。哈哈。作者聽風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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