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 jan 04 00:28:19 cst 2016
羅天鵬倒下了,積仁莊眾人皆魂飛魄散,秦毅把麟鳴劍扛在肩上,大呼一聲道:“還有誰?盡管過來與我秦巨峰一戰!”
趙士昂拳頭攢得生硬,盯著秦毅又驚又怒,終是不敢動彈,“我說話算話,羅總教頭敗了,就算是我輸了,我跟你們走。”
趙士晟道:“好,那就請子高從兄上車吧,你若與三叔之事無關,官府定會還你自由。”
趙士昂面無表情,左右有人拉住他衣襟,被他拿開,“事已至此,再不去只會連累大家。”說罷便丟下佩刀,走了過來。趙安吉上前,綁住他的雙手,將他押上了馬車。
積仁莊事變就此平息,趙士晟當即令馬場總管尤序留守積仁莊,臨時主持事務,并立刻安排大夫為羅天鵬的療傷,布置了一番后方才離開。
“積仁堡建于漢獻帝建安二十三年,迄今已有八十余年了,它是我趙氏家族的榮耀,我可不能讓它蒙羞。”馬車上,趙士晟當著秦毅和趙士昂的面如此說道。
秦毅回頭望向那座由巨大磚石壘成的堡墻,嘖嘖稱奇道:“是啊,趙氏家族能有這樣的家業實屬不易,應當要由二弟你這般賢明之人來守護。”
“賢明?哼哼。”趙士昂輕蔑地一笑,“不過是個無用的軟弱病夫罷了。”
秦毅大怒道:“由不得你在此胡說!”隨即從趙士昂的衣服上一把撕下一片布帛,揉成一團塞進了趙士昂的嘴巴。
“秦兄息怒,人間自有公理評斷,他若包藏禍心,自己知道,犯不著動怒。”趙士晟波瀾不驚,毫不理睬趙士昂。
“像他這樣的人竟然也配受人擁戴,你那積仁莊恐怕得好好管管才行。”秦毅想起那羅天鵬,覺得積仁莊的人可是太不識好歹。
“我這位從兄我還是有些了解的。”趙士晟直視趙士昂的面孔,“他這個人好講義氣,這一點跟我倒是很相似,自然有人愿意為他盡忠,可是光講義氣,不講仁德,卻是大謬。”
“沒錯,我義父和周將軍都說過,仁和義,必要兩全,舍仁取義,非大義也。”
趙士晟深以為然,但他不想再談這個令人痛心的話題,“秦兄,不說這個了,你最后那招叫什么名字呀?看得我好生敬佩。”
“獨步天下,是崢嶸劍法中的一式。”
“這崢嶸劍法真是厲害,何以得名?”
“戰國時代,韓國有刺客聶政刺殺韓相韓傀,身死暴尸于鬧市,其姊聶榮為其留名于世竟不惜與他同死,故后人將聶氏所學劍法改名為崢嶸劍法,以政榮二姊弟之情義,同時也表示此劍法有如山勢高峻雄奇之劍意。”
“果然好劍法,秦兄武藝絕倫,今日親眼得見,令士晟五體投地,待我有閑之后,必要為你尋一好去處。”
秦毅知道以趙士晟的地位,做到這一點輕而易舉,但他還是想憑自己的本事去爭取,“這個不急,我做兄長的,肯定要先幫你擺平那些不懷好意之徒。”
“承蒙秦兄仗義。”趙士晟心中懷有萬分感激,一言難盡,只是琢磨著如何為秦毅向東嬴公開口。
此時的趙士昂被塞著嘴巴,心中滿懷恐懼之意,他意識到自己的末日恐怕就要到了,趙士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父子。其實,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從弟——趙士晟小時候曾幾度身患重病,垂危瀕死,在那生死關頭來回擺渡,他深深地清楚生命之可貴,因而愛惜自己的生命,也愛惜他人的生命,尤其是骨肉至親。
“他們無情,我卻要有義,如大兄之死與尚權父子無關,那我就寬恕他們一命,流放到雁門郡的牧場上養老。”趙士晟心中是如此想的,“如果大兄是被他們所害,那我一定不會手軟。”
回到趙府,趙士晟一頭扎進了繁忙的家務之中,處理一個月以來積壓的各種事務,忙得不可開交。
但他沒忘記對秦毅的許諾。
幾天后,趙士晟瞅了個空,喚上秦毅,兩人乘車徑直上了州府,他與東嬴公已經約好了要在此會面。
州府大堂的后面即是客廳,遠遠望見一名穿著寬大錦袍、胡須濃密、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立于廳前,走近時趙士晟一把拉著秦毅上前拜伏在地,“士晟拜見東嬴公殿下。”
“季昀賢弟無需多禮,請起。”東嬴公急步上前扶起二人。
此時離東嬴公只有五步之遙,秦毅將他的面相看得清清楚楚:東嬴公臉龐寬廣,細眉隆鼻,頗有雄偉之狀,再觀他全身,體態壯實,孔武有力,但在他衣袍之下,隱隱可見素色衰祬,想必這位殿下還在服喪期間。
他心里不由惦記起這個人的身份:持節寧北將軍、并州刺史、都督并州諸軍事(注1)、東嬴公司馬騰!
注1:持節,晉朝將軍授權等級分為使持節、持節、假節,使持節操持大小官民生殺大權,可先斬后奏;持節平時只能殺無官之人,戰時同使持節;假節只能在戰時殺違令之人;寧北將軍,晉時將軍通常為二品到五品之間,統轄軍力數千至數萬不等,三品及以上將軍可設置幕府;都督并州諸軍事,晉朝軍制,以都督掌管地方軍事大權,管制轄地內的所有軍隊。
他是高祖宣皇帝司馬懿的弟弟司馬馗之孫,高密文獻王司馬泰次子,是當今皇上的從叔父。
雖說是皇室疏宗,可這位公爵是封疆大吏,統轄一州軍政大權,其身份比許多王爺還要尊貴。今日接見他們二人,東嬴公并無趾高氣揚之姿態,由此可見趙家與這位殿下的關系非比尋常。
要說這關系的來由,還得追溯到四十多年前,那時趙家經營的范圍還局限在冀州和并州之內。為了拓張財路,士晟的父親敬亭侯趙尚楷親自前往鄴城坐鎮,盡力疏通各路關系,好將貨品順利賣到豫州司州兗州等中原各州。就在那時認識了當時鎮守鄴城的安北將軍、隴西王司馬泰,二人結為好友,稱兄道弟,關系一度非常緊密,不過后來司馬泰官越做越大,直做到了太尉這樣的宰輔高位,封地也由偏僻的秦州隴西改到了富庶的青州高密。趙家為了避免卷入難料的朝廷爭斗中,就沒有再和這位王爺打太多交道。但是機緣巧合,多年后趙士晟來到洛陽,結識了時任太常卿的司馬騰。司馬騰得知他是父王舊友之子,于是便請趙士晟到家里面見高密王,受到老王爺的看重,從此在京城混的順風順水。直到去年高密王去世,司馬騰出任并州刺史,雙方的來往才告一段落。
而今趙士晟回到并州接任家主,二人又同處一地,不管是從籠絡豪族還是世交友誼的角度出發,司馬騰都會是趙家得力的靠山后盾。
“不瞞殿下,士晟來是有事相求的。”一坐下來,趙士晟就開門見山道。
“我不是說了嘛,在外邊你叫我殿下,現在私下里呼我世兄就可以了。有什么事盡管提,我一定盡力而為。”東嬴公笑道。
“士晟一介草民,在殿下面前也不敢亂了尊卑,還是按以前的叫法吧,殿下世兄。”趙士晟禮貌地微笑。
“哎,看你那謹小慎微的樣子,怎么也不像當年意氣風發的趙季昀了。”東嬴公談笑風生,“要是覺得別扭,我上表朝廷給你弄個官爵還是很容易的。”
“殿下世兄見笑了,士晟脾性向來如此,你是知道的。”
“話說回來,這位是你的朋友?”東嬴公指著秦毅。
“對了,還未給殿下世兄介紹,這位是士晟摯友秦毅,一位劍術高強的劍士,今天我來就是向你舉薦他的。”
東嬴公好奇地打量秦毅,“看來秦劍士是位奇人呀,不然怎能博得季昀如此美譽?”
秦毅連忙恭謹地回道:“小人一介庶人,不過少時習得一點劍術而已,談不上高強。”
“哦,既然是季昀推薦給孤的人,定是有能之人,孤必將重用!”
趙士晟和秦毅站起來拜謝,心中滿懷感激——對于秦毅來說,并州最高長官的“重用”一定不會比百夫長的職位差。
然后,東嬴公邀趙士晟一同去后花園飲酒,秦毅自認為不是能跟東嬴公坐一桌的人,便托詞告退,獲允離開了州府。
兩個時辰后,秦毅剛吃過午飯,躺在自己房間小憩,這時趙士晟從州府回來,直接就來找他了。
“酒喝得痛快嗎?”秦毅隨口問了一句。
“與貴人飲酒,心里總惶惶不安,還不是強顏歡笑罷了。”趙士晟苦笑了一下。
“哦?你為什么這么想?”
“雖說我家與殿下的確是世交,但都是攀附之誼,哪里比得了秦兄與我這般肝膽相照。”趙士晟這一番話倒說的秦毅有點感動,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那你們談了些什么?有提到我以后干什么嗎?”
“我一直想問,但找不到機會,殿下滔滔不絕,我只有接茬喝酒的份兒。”
“他說些什么?”秦毅的好奇已經扎進了骨子里,但有時候那又會成為他干事情的動力。
“關于最近的時局。”趙士晟顯得有些焦慮,“趙王盡誅異己,完全把持了朝政大權,搞得人心浮動,朝野不安,真不知這天下將來還會怎樣。”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天子昏愚,朝堂污濁啊。”秦毅雖然不是什么朝廷官員,但當朝天子之昏庸路人皆知,他自然也能看出些門道。
“不過趙王鎮壓淮南王一黨時,殺了石崇,倒是為我趙家解決了一大禍患。”
“此話怎講?”
趙士晟咬牙切齒,“石崇這個賤人也搞貨殖之道,但他手段極為陰毒,動輒使用自己與朝中權臣的關系,構陷罪名,致人家破人亡,他便趁機攫取其財,強占家業,對稍有勢力者,不好來明的,就派手下偽為盜匪劫掠,我趙家車隊就遭過他幾次搶劫!他用這些下三濫手段,竟成了天下數一數二的肥人,真是天下商人的恥辱!幸虧我在洛陽結識的權貴不少,他才不敢動我,不然我肯定也要倒大霉!而今這老匹夫終于死了,也算了了我一樁心愿。”
“他犯下這等罪行,沒人能奈何他嗎?”
“渤海石家可是大族世家,一般人不可能把他怎樣的!不過這回他得罪了權臣孫秀,正是死有余辜!”
“原來當年與國舅斗富的石崇,是這樣發家的呀。”秦毅若有所思,“竟能以這么陰穢的手段聚斂錢財,可見這天下權貴的人心,果然腐敗的厲害。”
“我在洛陽這幾年,這些事也聽聞了不少,前些年賈后專權,賈氏一黨橫行,一個個都貪淫無度,殺個良民,抄個家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趙士晟由衷感慨,“后來賈家倒了,趙王又起來和賈家做一樣的事,真是讓人失望到極點。”
“人都道江湖險惡,哪知廟堂兇險更甚于江湖。”
“故我遠離京都,也有避禍的意思,今后我打算撤出京都的所有產業,再不去輕易踏足那個是非之地。”
“對了,弟妹快到了嗎?”秦毅突然想到一個自己還不認識的人。
士晟莞爾一笑,“三天前就派人去了,一路疾馳,想必她才剛得到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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