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夜如墨色一般的雙瞳里,沒有任何焦距。
他曾經無數次在心里想,如果他的媽媽能一直活著,該有多好?
是不是那些孩子就不會笑話他沒有爸媽,是不是他就不用在那樣的年級養成冰冷尖銳的性子?
他不止一次想要弄清楚,他媽媽到底是為什么死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那是個意外。
沒有人想要發生的意外,失足墜落而亡。
他也接受了,并且想著,是不是這就是他的命。
可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他的媽媽并非是失足墜樓,她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推下樓活活摔死的!
無盡的憤怒和殺意在心底蔓延,讓墨君夜周身充斥著暴戾的殺氣,讓他周圍根本不敢出現任何人。
他只要想起來自己的媽媽是被人害死的,他就恨不得替媽媽報仇,讓害死她的人血債血償!
可是那個人偏偏是……,陶意的媽媽……?
墨君夜只有逼著自己,用盡全部的精力,才能控制得住他嗜血的殺意。
他不知道該怎么去想陶意,她是殺死自己媽媽的仇人的女兒!也是他認定要過一輩子的女人……
瘋狂的矛盾將墨君夜的理智吞噬,他沒辦法去看陶意一眼,因為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
陶意的腳,輕微地動了一下,她不能夠再繼續留在這里,她有什么資格?
她該有自知之明才對,她應該立刻消失在墨君夜的面前才對。
淚水浸透了陶意的睫毛,她閉了閉眼睛,眼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
“護士小姐,你知道墨家老爺子的病房在哪里?墨君夜在哪里?”
杜若欣好不容易找到了楚氏診所,一想到他們陶家很快就能恢復曾經的榮華富貴,她就興奮到激動。
護士給她指了方向,杜若欣一邊走,一邊嘴里喃喃自語,“陶意這個賤種,也終于輪到你為陶家做出貢獻了!”
與她擦身而過的一名男子忽然停住了腳步,儒雅的眉頭微微皺起,對身邊的人說,“你先去準備車子,我一會兒就來。”
說完,他調轉腳步,往杜若欣離開的方向也走了過去。
杜若欣手里抱著一份文件,不費吹灰之力地就看見了墨君夜。
她忽然停住,這是什么情況?怎么跟她想的并不一樣?
然而她早已讓巨大的美好想象填滿了腦子,當即也顧不得什么了,直接跑到了墨君夜的身邊。
“墨總,我這里有一件你肯定感興趣的事情,只要你讓陶家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我就告訴你。”
杜若欣突兀的聲音在靜謐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她也覺得不對勁,特別是墨君夜身上狂躁的陰冷,讓她有些瑟瑟發抖。
只是她手里的這樣東西,她太有把握,因此看見墨君夜沒有反應,忍不住加重了語氣,“是跟陶意有關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跟……我有關系?
陶意緩緩抬頭,看到杜若欣那張貪婪丑陋的臉,她來這里做什么?她要說,什么跟自己有關的事情?
墨君夜仍舊沒有反應,只是在聽到“陶意”兩個字的時候,那一瞬間散發出來的冷意讓杜若欣心驚。
什么情況?難道說,他們兩已經鬧拜了?
杜若欣立刻瞪大了眼鏡,轉過頭死死地盯著陶意,她的臉上果然有著淚痕!
杜若欣大怒,這個沒用的東西!她早知道她一定會被墨君夜狠狠地甩掉,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
從墨君夜渾身的戾氣來看,他們兩人絕對不會再有和好的可能了!這個雜種,到最后都沒辦法為陶家做點貢獻!
杜若欣心里巨大的期待破滅,血液立刻直直地沖上腦袋,朝著陶意猛然沖過去,狠狠地一巴掌閃在她的臉上!
“你這個雜種竟然還敢出現在這里?!你真是跟你那個死去的媽媽一樣不要臉!”
陶意沒有防備,硬生生地挨了一個耳光,踉蹌地重重撞在墻壁上,頭偏了過去。
“你這個瘋子你干什么?!”
楚笑猛地推開杜若欣,趕緊回去扶助陶意。
杜若欣被推倒在地上,很快又爬了起來,指著陶意就開始謾罵,“我干什么?這個小賤人的媽媽跟人勾三搭四,生出來一個不知道誰的種!她把我家害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打她怎么了?!”
尖銳的聲音在走廊里回響,陶意倏地抬起頭,目眥欲裂,“你胡說!我媽媽,我媽媽才不是那樣的人!”
杜若欣冷笑著,將手里的親子鑒定書狠狠地砸在陶意的臉上,“我胡說?!你自己看看!讓你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狗雜種,也敢在這里跟我叫囂?!”
文件落在地上,陶意顧不得臉上的刺痛,低下頭哆嗦著,想要將文件拿出來。
可是她的手仿佛不聽話一樣,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反而一滴滴眼淚落在上面,讓人看了心碎。
那個蹲在地上的身影,在墨君夜的眼瞳中出現,他的手捏成了拳頭,盯著她臉上已經腫起來的傷痕,心中涌出無盡的怒火,想要灼燒掉一切。
可是,他卻沒有動,哪怕他的掌心已經被指甲刺穿,他也沒有過去,將女人護在懷里。
他心里的掙扎像是一個漩渦,無數的情緒將他的腳定在原地,不讓他做出任何舉動。
文件總算被抽了出來,上面白紙黑字的鑒定結果,如同另一個耳光,狠狠地抽在陶意另一邊的臉上。
什么……,這怎么……可能?
她跟她的爸爸沒有血緣關系,到底為什么會這樣?這怎么可能!
陶意手里的紙張落地,眼里像是失了魂,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看清楚了!你這個小賤人根本不是陶家的種!卻把我們家害成現在這個樣子!陶家白白地養你這么多年!你怎么不去死?!”
杜若欣刺耳的聲音沖擊著陶意的靈魂,她仿若一具木偶一樣,眼睛里再也映不出任何東西來。
是啊,她怎么不去死?
陶意呆呆地想著,爸爸也不是她的爸爸,媽媽是殺害墨君夜媽媽的兇手,墨君夜……
陶意慢慢抬眼,眼睛跟墨君夜的目光交匯。
然而那雙讓她癡迷無比的眼中,已經變成了令她撕心裂肺的冷漠。
是不是她去死了,就不會這么難過,這么痛苦了……?
陶意的腦中盤旋著這樣一句話,揮之不去。
杜若欣也發現了,她剛剛打了陶意一耳光,墨君夜都完全沒有反應,說明他們之間真的已經沒有什么。
得不到好處,至少,也要讓自己出一口氣!現在可沒有其他人會幫著陶意!
杜若欣想著,立刻破口大罵,挑揀了最難聽最不堪入耳的詞語,想將心里的惡氣狠狠地發泄出來!
罵死她最好!她死了都不能讓自己解氣!
楚笑氣得發抖,顫著聲音讓保安過來趕緊將人拖走!
“小意,小意你別聽,不是這樣的,你不要理會這樣的人。”
看到陶意失魂落魄的樣子,楚笑有心讓墨君夜做些什么,他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小意被人這樣辱罵?
可是楚笑一抬頭,眼睛落在墨君夜身旁,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來的鮮紅,一滴滴落在醫院的潔白的瓷磚上,是那樣的刺眼。
楚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只能轉過身緊緊地抱住陶意,對著墻壁無聲地忍淚。
為什么老天要這么殘忍,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們兩人!
杜若欣罵得更加帶勁,各種“野種”、“賤人”層出不窮,然而就在她罵得正爽的時候,一聲暴喝從她身后響起。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杜若欣更是驚住了,不過很快,她就反映了過來,“你是什么東西?這里有你什么事情?!”
角落里,顧正亭陰寒著臉,大步地走出來,目光憎惡地狠狠盯著杜若欣,“沒有人,能夠這樣罵我顧正亭的女兒!不想現在就死,三秒鐘,離開我的視線!”
“你……?你就是那個賤人的奸夫?!”
杜若欣立刻吼出來,臉上是潑婦般的猙獰。
顧正亭口中淡淡地數著,“一,二,三,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什么沒有機會?簡直可笑!你這種奸夫竟然還敢出現,我……”
杜若欣其實高漲,嘴里還想說什么的時候,冷不丁從身后被人架住,下一秒,一塊東西將她的嘴死死地塞住,好像拖死豬一樣,將她拖了出去!
杜若欣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了害怕,然而她再想說什么,卻也已經晚了……
……
陶意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腦子里嗡嗡直響。
劍眉,挺鼻,薄唇,高形高大而修長,一身灰色呢子大衣,襯得他風度翩翩。
這是他真正的爸爸?
“不!”
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劃破了醫院的安靜。
陶意蹲在地上,雙頭抱頭,痛苦的緊閉著雙眼,“不,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顧正亭心中一痛,走過去想要伸手扶住她,卻被她猛的推開。
“孩子,我真的是你的爸爸!”顧正亭踉蹌止住腳步,看著縮成一團的女兒,有些手足無措。
他從來是個冷清,冷靜的人,喜歡凡事盡在掌握,即便喜歡一個人,也要為自己保留五分。
然而,看到自己的女兒被別人謾罵,他一慣的冷靜再也無法偽裝,這才忍不住吼了出聲。
雖然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但是,他顧正亭的女兒,怎么可以被人踩在泥里,肆意踐踏。
更何況,她是他和青煙的孩子啊。
回憶如潮水一般涌來,顧正亭幽靜深邃的眸光中,閃過痛楚,這痛楚漸漸移到臉上,那張素來平淡無波的臉,變得猙獰。
他認識青煙是在一次舞會上。
她像是一個美麗又不食人間仙火的精靈,穿梭在舞群之中,吸引了他所有的眼球。
他走過去,伸手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她莞爾一笑,落落大方的便將手伸進了他的掌中。
他記得很清楚,那雙手嬌小,柔若無骨,帶著微微濕意,他握住了,就覺得不想放手,忍不住幻想除了這雙手以外,這個女人其他的動人之處。
他是豪門政壇新,風度翩翩,前程似錦。
她是當紅大明星,光明四射,魅力無邊。
兩個身份,地位并不相配的人,在一場舞會后墜落愛情,然而現實的殘酷卻注定了,這場愛情開始便是結束。
他是不可能娶她的。他的婚姻從他被按上顧姓時,便已經注定好了。
他不可能反抗,也沒有資格反抗,因為顧家越來越高的官位,是靠著一個又一個的聯姻爬上去的。
所以,在父母為他訂下婚事的時候,他給了青煙兩個選擇,一是分手;二是做他的情婦,他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獨獨不能給她名份。
他很篤定,以青煙對他的感情,以及他提出的條件,這個女人不會拒絕他開出的第二個條件。
誰知,她僅是莞爾一笑,笑容如初見那般。
然而,決絕的離去,嫁人,生女……
他們的人生已無交叉,誰又知到頭來,她竟然為他留下了一個孩子。
陶意聽著這個陌生男人的回憶,淚一滴滴了下來,片刻后,她突然”咯咯咯”笑了起來。
這便是她的親生父母。
一個愚笨的殺了人;一個為了前程,家族另娶他人。
可是他們憑什么把她的世界,攪得天方地覆,支離破碎;憑什么他們做下的孽,統統都要讓她來承擔。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她的媽媽沒有殺人,她的爸爸也還是陶斐,而不是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
心口,很痛,很痛!
痛到無法呼吸,就想此刻死去。
“小意,小意!”
楚笑驚的魂都沒有了。受了這么大的打擊,她竟然在笑,笑聲瘆人無比。
楚笑趕緊上前,把陶意摟在懷里,“小意,你醒了,你別笑了,別笑了!”
陶意聽到呼喚聲,目光呆滯的抬起眼睛。
楚笑被她的神情驚了一跳。短短幾分鐘,她的神情就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她甚至能感覺到生命正在她身體中一點點流逝。
然而不等她緩過神,陶意已輕輕推開了她,掙扎著站起來,幽幽的目光落在顧正亭的臉上。
“孩子!”
顧正亭胸口一痛,幾乎是懇求道:“跟爸爸回家,從前爸爸不知道你的存在,沒有好好照顧你,以后,爸爸會盡量補償你。”
“補償?”
陶意身子隱隱發抖,嘴角泛起冷笑,“這會來補償,是不是太晚了些……”
“孩子!”
顧正亭神色一急,正要再說,卻見陶意擺了擺手,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墨君夜的面前。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似有千金重,似極力壓制住身體的顫抖。
站定,陶意抬頭,眼里含著淚。
墨君夜的臉色,隱隱發白,他深吸一口氣,動了動唇,沒有開口。
他和陶意,已經站在了布滿刀口的死胡同……
往前,必定傷痕累累;退后,也會傷痕累累;
所以,注定無解。
這一點,他相信她也明白。
陶意很明白,非常明白。
她之所以強撐著走到他面前,不過是想替她媽媽說一聲對不起!
這是她欠他的。
“對不起!”
墨君夜神色陰沉,染血的拳頭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他死死的看著她,眼眶里,浮出一圈圈的紅色血絲,胸口一半是冰涼,一半是火焰。
陶意在這樣的目光下很難呼吸,卻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對。
陰沉。
壓抑。
沉重。
近在咫尺,遠若天涯。
許久,墨君夜冷冷一笑,轉身離開。高大的背影蕭索,孤寂,讓人窒息。
陶意的身子立刻像泄了氣皮球。
他的沉默,像最重的石頭,一下砸在了她心上,砸得她連站都沒辦法站穩。
她極力將淚水逼進眼眶里,轉身,很努力的找到自己的聲音,“顧先生,你的故事很動人,那份親子鑒定書做的也很漂亮,但是打動不了我。既然二十幾年了你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以后也請忘了我的存在,再見!”
“孩子!”顧正亭頭一回覺得心很慌。
陶意挑起唇角,笑了笑,“顧先生,我姓陶,你可以叫我陶意!”
顧正亭如遭雷擊。
楚笑看著陶意離開,只覺得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痛。
病房前有兩條路。阿夜走了往左的路,小意走了往右的路……是真的要分道揚鑣了嗎?
……
陶意走出楚氏醫院,茫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哪里是她的家?
曾經一度她以為,墨家別墅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男人,孩子,他們可以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誰知道……一切竟然那樣的短暫。
陶意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冷風順勢從她的領口灌入,寒徹心骨。
她攏了攏衣領,走進了這蕭瑟的寒風中。
不知道去哪里,反正,就這樣走著便行了,至少她能休味到,自己還活著。
“少爺,陶小姐……走了!”阿離從后視境里看了眼男人,多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不過是短短幾分鐘,就天翻地覆,好好的陶小姐竟成了少爺的仇人,這……這……怎么讓人承受得了。
墨君夜像是沒有聽到阿離的聲音。他攤開掌心,用濕紙巾擦去手中的血漬。
紙巾上帶著微微一點酒精,擦傷口時有點痛,他卻毫無知覺。
阿離望著他,等著他說話。
車子里一時寂靜無聲。
許久,墨君夜拿出一根香煙,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隨即吐出煙圈。
“下車。”
“呃?”阿離一愣。
不等他反應過來,墨君夜已經推開車門,走到駕駛位上。
阿離直覺不好,卻只能跳下車,迅速走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不等他把安全帶扣好,車子“呼”的一聲,像火箭一樣直往外沖。
“少……少爺……開慢點!”
墨君夜一語不發,車速卻沒有半點兒減緩,反而越開越快,越開越快。
“少爺……前面有人?”阿離嚇得魂都沒了,說話聲音都打著顫。
他在道上混,見過無數的人飆車,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不要命的飆車。
這簡直就是死亡列車。
墨君夜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兩手握著方向盤,將車子調成手動模式,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加速!
加速!
車子駛進擁擠的馬路,雖說是周末,可馬路上到底是車。
墨君夜的車叫囂著,與一輛輛車擦肩而過人。
阿離驚得汗毛都豎了起來,手死死的握著扶手,手背上青筋爆出。
傅少爺,秦少他,快來救命啊,少爺他……真的是在發瘋了。
……
而此刻的醫院里。
顧正亭低著頭,站在病床前,神色凝重。
“爸爸,事情就是這樣,這是親子簽定,您看一下。”
顧南勇把紙袋推開,目光冷冷地看著面前的兒子。
他這個小兒子一向出色,無論是讀書,婚姻,做官都是顧家的標桿,現在突然冒出個私生女來……
勢必會在顧家引起渲染大波啊!
“你……打算怎么辦?”顧南勇聲音很低。
“爸爸,顧家的血脈,絕不可以流露在外面,我想把她叫回來。”
“哼!”
顧南勇冷哼一聲,“凡事要想好了再說。把人叫回來容易,讓人接愛她,卻難!”
顧正亭心神一凜,眼神冷了下來。
他的夫人出身名門,家里父兄都身居高位,他冒冒然把人帶回去……
“爸爸,她的工作我來做,但是孩子,我一定要認回來。她現在無依無靠,能靠的也只有我這個爸爸了。”
顧南勇嘆息了一聲,渾濁的眼睛中,露出一抹精光。
如果這個陶意沒有生過孩子,沒有和墨君夜的那些個糾纏,他會毫不猶豫的把人請回來。
畢竟長相出眾,性格溫柔的顧家女子,還能在聯姻上出點力。
現在嗎……
罷了,罷了,誰讓顧家人的血,是稀有的呢,就僅僅沖這一點,也應該先把人弄回來。
余下的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同意!你去把人接回來吧。”
“謝謝爸爸!”顧正亭心中一暖。
“不必謝我!想著怎么和家里人交待吧,還有那個陶家,你讓他們給我閉嘴!”顧南勇老謀深算道。
顧正亭心中暗生佩服,用力的點了兩下頭,一雙眼睛透著寒氣。
陶家,當有的是辦法讓他們閉嘴!
……
墨家。
墨天澤坐在臺階上,看著正門口。
爸爸,媽媽去了這么長時間,怎么還沒有回來,不是說好今天要帶他出去吃飯的嗎?
“少爺,外面冷,你到客廳里去等吧!”陳遇輕聲道。
墨天澤秀眉皺了皺,“陳伯,把手機給我,我給媽媽打個電話。”
陳遇掏出手機,遞過去。
墨天澤立刻播出那個熟記在心里的電話,“媽媽,你在哪里,怎么還沒有回來,是不是爸爸又忙去了?”
陶意聽著電話那頭阿澤的聲音,心里驀然一沉,仿佛被硬生生的推進了深淵。
阿澤!
她忘了他和墨君夜之間還有一個阿澤。
她和他已經成了陌路,如果她還不知道阿澤是她親生兒子,那么,她可以忍著痛,與墨君夜揮手道別。
不能在一起,那就相忘于江湖,就算心里再痛,總有一天會過去,只是時間的長短。
可是現在有阿澤!
那個小小的孩子,剛剛獲得親情才幾天,就被殘忍的剝奪了一個完整的家庭。
這比揮刀,一刀刀凌遲在她身上,還覺得痛不可擋。
陶意一想一駝里,情緒立刻崩潰,她死死的捂著嘴,不讓自己的哭聲,傳過去。
“媽媽,你怎么不說話?”
“媽媽……在忙,爸爸也很忙,醫院還有些事,可能要遲點回來,阿澤乖乖的,好嗎?”
電話那頭,沉寂了幾秒鐘,阿澤幽幽嘆了一口氣,聲音里盡是失望,“那好吧,你們……早點回來,我等你們!”
“阿澤!”陶意的眼淚簌簌而下,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塊,血淋淋。
“媽媽,你的聲音好像有點不對頭,是不是太累了。等我回來了,我幫你按摩。”
“嗯,阿澤乖,有醫生來了,媽媽先掛了!”
陶意一秒鐘都無法堅持下去,迅速掛上了電話,身子慢慢蹲了下去。
嚎啕大哭。
冷風犀利陰寒,她能感覺到,滑落進嘴里的淚,和她全身的血,都是冷的。
她無法想象,阿澤知道爸爸,媽媽即將分開時,該是怎樣的失望。
“啊啊啊……”
陶意仰天一吼,吼出心底無盡的傷痛。
人,為什么要這么痛苦地活著。
這和站在懸崖邊,有什么不同!
陶意撕心裂肺的情緒,惹得路上來往的行人頻頻側目,她卻渾然不覺,如同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
然而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陶意的心底浮動。
那是阿澤的聲音,他說,他會在家里等著他們。
那仿佛是一道救贖的光,在陶意絕望的心里微弱地亮著。
她還有阿澤,阿澤……怎么辦?
陶意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眼睛里一片迷茫,可她的腳,卻不由自主地挪動了。
即便她已經沒有資格在墨君夜的身邊,她也想要,最后看一眼阿澤。
渾渾噩噩地伸手攔車,陶意下意識地報出地址。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陶意走到別墅門前,卻沒有立刻進去。
她深深地呼吸著,盡全力讓自己的變得跟平常一樣,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淚痕。
陶意的眼里顯現出決然,最終深呼吸了一口,帶著笑意走了進去。
“媽媽你回來了?”
陶意的身影剛出現,阿澤小小的身子便撲了過來,“怎么才回來?爸爸呢?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阿澤的話險些讓陶意醞釀了很久鎮定破功,她趕緊吸了兩口器,才能保持住笑容,“爸爸他……,留在醫院里有些事情,今天一天,媽媽來陪你好不好?”
“當然好,媽媽很久沒有單獨陪過我了。”
阿澤很開心,他可以和媽媽兩個人共同度過周末的最后一天,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他開心的事情。
于是立刻,阿澤牽著她的手,拉著陶意往里走。
一邊走,阿澤一邊嘴里念叨,“先去畫室,然后……媽媽你很久沒見過我打拳了吧,我現在很厲害了,還有……”
小小的身影在陶意的面前,一樣一樣數著今天想要做的事情,陶意趕緊抬起頭,免得里面的眼淚掉下來。
她有多不愿意,再次跟阿澤分開,可是她該怎么辦?阿澤跟著墨君夜,絕對比跟著她要好得多,她怎么能夠讓小小的阿澤知道,他的外婆殺死了他的奶奶?!
只要想一想,陶意的心都疼得無以復加,為今之計,只有她消失,墨君夜一定會盡力將這件事瞞著阿澤,直到……他有足夠強的心性為止……
兩人的身后,陳遇靜靜地站在那里,眼神復雜地看著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
他眉間的皺痕越顯蒼老,見看不到他們了,才慢慢地走到一個角落里,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真是冤孽,冤孽啊!
阿離口袋里的手機微微震了一下,他趕緊拿出來,掃了一眼,心里才放心。
太好了,陶小姐回去了,可是少爺……
阿離眼里痛心,少爺又來到了這個山崖邊,這里,有著少爺跟陶小姐許多的回憶。
少爺此刻心里的矛盾掙扎,怕是自己絕對想不到的吧……
阿離暗暗嘆了口氣,盡職盡責地守在一旁。
……
“媽媽,今天是什么日子?”
阿澤忽然有些奇怪地問,陶意微楞,慢慢地將身上的圍裙解下來放好,“今天……不是什么日子呀。”
“那媽媽為什么要做蛋糕?誰過生日嗎?”
阿澤看著陶意剛剛裱好花的蛋糕,怎么想也想不出來。
陶意淺淺地笑起來,將蛋糕捧到墨天澤的面前,小心地在上面,插上了十根蠟燭。
“阿澤,媽媽從前錯過了許多應該跟你一起的事情,你一歲到四歲的生日,媽媽都缺席了,媽媽今天想給你補回來,好不好?”
一歲到四歲,剛好十根蠟燭。
陶意將蠟燭點燃,艷艷的火光,照得她的臉暖暖的,暖意卻始終達不到心底。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將以后許多年的事情,統統在這一天補上,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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