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餐之余,丁覃止不住地講述仙魔鬼怪的故事,倒也不乏趣味。
“你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嗎?”丁覃猛然間問道。
沉月略作思考,道:“艮歷二十九?”
“胡說!”丁覃怪道,滿臉笑意硬生生拉成了面癱,看上去滑稽可笑。
“是你沈家父親的生辰!彼(jīng)道。
“所以呢?”
“前日沈府老爺送來請柬,邀我祝壽,所以……”
“我得帶著你一塊去!
沉月飲了口清茶,臉上的刀痕亦結(jié)了疤,紅條狀的疤痕惹人心憐,眼中卻是淡漠,輕扯嘴角道:
“也許看不見我,沈家老爺會更高興!
“吶,吶,吶!我們此行可不是為了讓他高興的!”丁覃勾起好看的笑,從腰間取下一壺銅色藥瓶,道:
“這是凌霜膏,專門為你的傷研制的,夜敷兩次,明日便可祛疤!
“我聽說你與唐慕堯有親事,算算日子也就是后天,出嫁也是大事需得漂漂亮亮的吧?”
“沈老爺心也挺寬,不過這喜事連辦啊我必然是要出席浪幾日的!”
“屆時得想個好法子別讓哥逮著我!”
沉月收下藥瓶,猛然想起晨間給自己上藥的那名陌生男子,便問道:
“是你和你哥救了我?”
“嗯……”丁覃猶疑,
“對。∧銣喩硎茄獣灥乖谖壹抑駡@之中,受了很重的傷,我們便將你帶回醫(yī)治!
“清晨可有人給我上藥?”
“沒有吧……昨夜哥派女婢大夫處理好了你的傷,然后你一覺就睡到現(xiàn)在,女婢就在門外,如果你醒了她們不會不知道的!”
“我告訴你,她們耳力非常,行動迅速,個個都是高手,在這里你就放心吧!”
難不成,是自己做的夢?還是不曾從竹園迷霧中清醒所以出現(xiàn)幻想了?
沉月彎眸,語調(diào)輕揚(yáng):
“你哥是?”
“丁章!他一早就出門了,到現(xiàn)在都還沒回來呢!”
那就奇怪了。
沉月揉了揉眼睛,沒有多言。
“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來看你!倍●姞,知道她是疲了,于是起身退出了房門。
竹園雅致的假山之后是一片梅花盛開之地,竹與梅,本不是同季節(jié)繁盛的兩種植物,竟在這里相容交匯。
“她傷勢如何?”
梅深處,一方小亭中端坐著淺飲清茶的男子,淺色衣袍,配以極細(xì)致的銀絲精繡著云海翱翔仙鶴圖,腰間飾以通體碧綠竹節(jié)佩,眸色深沉如夜,清越的聲音卻似水澗青石,凜冽孑然。
“好得差不多了,刀痕結(jié)了疤,我把治疤的藥給她了,胃口也不錯,看起來恢復(fù)的很快!”丁覃邊從石階下走上來邊說道。
“明日回府她怎么看?”
“沒有拒絕,但也沒說答應(yīng)……”丁覃語氣中帶著一絲怯意,忽而又拉高聲音道:
“我…我是看她累了所以才沒多問的。”
男子緩緩放下茶杯,悠然道:“也好!
丁覃倒了杯水,堪堪松了口氣,將水一飲而盡。
“我明日親自問!
“噗!”
還未咽下這半杯水,丁覃方聽到眼前的男子做出的“重大”決定。
“不……不是吧!”丁覃緩下氣來,露出訝異的神情:
“本來那國帝就屢次試探你,你若是再牽扯上她,不就……更懷疑你與唐世清,那,那怎么辦?”
男子揚(yáng)起唇畔:“你平素不愛管這些事,今日怎么了?”
丁覃咬了咬唇,沉默半晌道:
“我哥天天要我學(xué)啊看啊的,更何況你們老在我耳朵邊念叨,沒有目染也難免有些耳濡。對了!”
他欣喜起來,“她說她不再是沈家三小姐了,她是沉月。”
“沉月!蹦凶釉诳谥蟹磸(fù)念道,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好名字!”他說。
是夜。
紅木格子雕花門窗上斜射出點(diǎn)點(diǎn)月亮的光輝,屋內(nèi)燭火微明,溫柔與暖意陣陣流進(jìn)心懷。
以沉香木所制的闊床頂上懸著繡灑海棠花的金線錦帳,隱約可見其中躺臥的男女。
“三姐可有尋到?”
“丁家難闖,我派去的人都被遣回了,丁家咬死說沒有這個人,偷派的殺手自進(jìn)竹園起就沒了消息。”
男子低頭輕撫懷中女子的臉龐,壓低聲音道:
“我看她沈凝月也難活著出來。丁家人若是公然交出她便避不了陛下疑心,到時候,這紙婚約也就無用了!
沈凝棠當(dāng)然知道,一旦丁家供她出來或是被人發(fā)現(xiàn)是丁家救了她,那她與與世隔絕、不涉朝爭的丁家必然有瓜葛,陛下多疑,順藤便會猜忌右相和將軍與丁家串謀,這是他決不能容忍的,只要婚期一刻未到,作為連接點(diǎn)的沈凝棠就不會被準(zhǔn)許進(jìn)唐家。
可是……
“我自然信你,可我又何時才能嫁你?”懷中凝棠早已梨花帶雨,哭腔道。
唐慕堯心生愛憐,將她擁進(jìn)懷中:
“放心!只要沈凝月不出現(xiàn)一切都會如我們的意!
晨間日光喚醒滿園的青竹。很美。
沉月所感,這是從事法醫(yī)職業(yè)以來第一次睡得這樣安穩(wěn)、沉醉。
不同于昨日的竹香,浸入鼻中的是極其淡的梅香。
自然睜眼,床邊竟然坐著一個男人!
斜飛的濃眉,宛若天際翱翔的鷹,自由而尊貴,眼眸透出一泓清泉般的眸光,發(fā)頂束一只紫玉釵,籠在他身上的是卓然飄逸的白衣,衣襟與袖口是紫色繡紋,紫白相交映,孤傲而高貴。
好看之人。沉月心想。
“醒了?”男子微勾薄唇,啟齒道。
沉月起身,眼中如斯般幽芒。
“你是誰?”
“藍(lán)澈!
沉月眼瞳微瞇,道:
“昨天早上,是你給我上的藥。”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她有證據(jù)。
那若隱若現(xiàn)的梅香是她第二次聞見。
“是!”藍(lán)澈微笑頷首,“被你猜到了!”
“傷恢復(fù)的不錯!”他欲抬手靠近沉月側(cè)臉,臨近不過半分便被沉月?lián)]手打斷。
藍(lán)澈淺笑一聲,道:“稍后便帶你回沈府!”
沉月沒有回答,卻見床邊坐著的男子遲遲沒有出門的意思。
所以……
她要怎么起床?怎么穿衣服?!
男女不是有別嗎?古代難道不更保守嗎?一個待嫁的閨閣女子起床男子不該退避嗎?
眼前突然浮現(xiàn)唐慕堯與沈凝棠那夜偷情的場景……
看來在這個時代,人們還是挺開放的。
“在想什么?”藍(lán)澈劍眉微揚(yáng)道。
“你不出去我怎么穿衣服?”一絲紅暈泛在沉月臉上。
藍(lán)澈掛上幾分邪魅的笑容,說道:
“你穿不了我?guī)湍惆!?br />
……頓時無言。
真會避重就輕,沉月心想,關(guān)鍵詞是出去好嗎?
嘴角勾起無奈,沉月坦然道:“行!看見衣服下面那段腰帶嗎?”
指著幾件衣物掛滿的架子上的、最底層的那條淺黃色腰帶,沉月凝眸道,
“過去先把它拿給我!
墨黑的眼珠稍作流轉(zhuǎn),藍(lán)澈注意到衣物之下的腰帶,勾唇道:“好!”
男子起身走至衣架跟前,沉月亦迅速從床上起身,幾步并至衣架前。
一把抓起上方平鋪的淡紫衣衫,待男子還未來得及轉(zhuǎn)身之前籠在自己身上。
整套動作干凈利落,僅是發(fā)生在須臾之間。
沉月理著身上的衣物,似是得意自己行動之快,猛然卻覺得少一件東西……
藍(lán)澈悠然一笑,將一條帶有紫線紋繡梅花的淺黃腰帶攥于手中,神情比起她來愈加得意。
“咦!你都穿好了,看來不用我?guī)兔α恕?br />
男子目光灼灼,玩味地盯著她,說道:
“那這腰帶恐怕也多余了!
尾音剛落,藍(lán)澈便將手中腰帶向后空一揮,沉月蹙眉,匆忙上前接住空中飄下的腰帶。
孰料腳下突然一絆,整個人竟失去重心直直撲向男子懷中,兩人順勢倒在地上……
藍(lán)澈目光如鉤,緊鎖著眼前女子,嘴角是和煦的淺笑。
那日刺目的刀痕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無瑕中沁著淡粉紅暈的面容,嬌美的五官,絕代風(fēng)華……
他喜歡的人,回來了……
沉月趴在藍(lán)澈身上,隔著衣物似乎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男子的寸寸肌膚,胸口的起伏彼此撞擊著,日光襯在他絕美的臉上,令她有些晃神。
“沉月。”男子輕喚。
她回過神,慌忙從地上爬起來,系好腰間衣物。
“對我心動了?”藍(lán)澈彎眸,笑意更甚。
不做回答。
沉月來到臉盆處弄水洗了洗臉,對著鏡子一看果真疤痕全無,這張臉,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是她看了這么多年的自己的臉。
若說起不同之處便是比現(xiàn)代世界薛沉的皮膚更好,許是沈凝月年齡還小亦或者現(xiàn)代的她加夜班加的多等等緣故造成。
對自己原本俏美的面貌表示滿意后,沉月顯然十分舒心,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屋中早已沒有了藍(lán)澈身影。
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
沉月沒有多想,簡易漱了口,找來女婢為自己梳了個時下流行的雙含髻,髻上插一支金色仿蝶翅鑲琉璃碎鉆蘇釵,更襯她肌膚剔透,不施粉黛的臉上點(diǎn)綴著一雙透著云霧的鳳眸,纖塵不染,風(fēng)華傲然。
“姑娘,請移步云水閣!遍T外著淺綠衣衫的女子俯身道。
沉月放下手中茶杯,眸光深幽……
沈府,她沈凝月要回來了。
穿過幾條幽徑與亭閣,才總算到了正室所在。
完全不同于客房的曲徑幽致,精宏的建筑躍于眼前。
高閣建在一方水域之上,淺霧籠在水面,映襯著暗漆的樓閣似云宮般,神秘而別致。
正是由于水與霧的交映才得名云水閣。
而這云水閣便是會客的地方,特點(diǎn)是它不僅接納朝中貴臣,亦接待江湖中人。
建筑實(shí)際上有五層之高,四層都在水面之上,只有最底下一層處在水面以下,由身份貴賤決定在哪一層商議,身份越高,層數(shù)越高,不過這個層數(shù)是從水面以上開始劃分的。
沉月所去的是云水閣的正門,然并沒有進(jìn)入其中。
正門所對應(yīng)的便是漆紅府門,門旁設(shè)有高墻。
“呦,你來了!”丁覃一臉欣然,豁朗到仿佛世間已沒有什么東西能令他生氣。
“嗯。”沉月緩緩道。
眼前的沉月著一身淡紫錦裙緩步走來,秀眉之間隱有傲然之色,明珠生暈,盡顯絕世之貌,剎那間竟讓丁覃覺得高不可攀而又心生旎念。
世間已有東西令他凝眸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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