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王家、孟家, 三家約定了, 兩日之后, 也就是四月初一那日, 雙方在步軍統領衙門對簿公堂。王家與孟家都要為自家女眷討個“公道”。
然而第二日,石詠就已經先一步帶著石喻去了步軍統領衙門, 因為慣例在對簿公堂之前,步軍統領衙門會安排在旗的要員事先“調解”。
這日前來調解的,是察哈爾總管李榮保,鑲黃旗人,掌管察哈爾八旗旗務,這次也是奉召進京,覲見康熙皇帝, 御前對答, 便被康熙順帶踢來步軍統領衙門來趟這一淌渾水。李榮保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究起來唯一的原因, 大約就是李榮保與忠勇伯府沾親帶故, 伯府的老太太富察氏正是李榮保之父米思翰的堂妹,是李榮保的堂姑姑。所以李榮保與富達禮算起來是表兄弟。
富達禮與李榮保許久不曾見面。上一次見面之時, 李榮保是因被兄長馬齊所連累,不幸下獄。當時是康熙四十七年太子頭次被廢的時候, 馬齊擁戴八阿哥做太子,因此惹來龍顏大怒, 將富察家的哥兒幾個盡數打入大牢。富達禮去獄中探視過這位表兄。
但是康熙皇帝對富察氏一家還算是寬容, 四十九年就找了個機會讓馬齊復出了, 如今這位正任著戶部滿尚書的職位,李榮保則得了察哈爾總管的官職。
石詠帶著石喻,跟在富達禮身后,聽起這個名字,只覺得十分耳熟,他慢慢回想,突然驚覺,這位察爾漢總管,好像是個子息茂盛的,總共生了有九子二女,而且——好像是四阿哥弘歷未來的岳父。
恰好富達禮便問起李榮保,幾個侄子子女的情形,李榮保提起次子傅清已經進了上書房給皇子皇孫們做伴讀,而最小的一個兒子傅恒猶在襁褓之中。石詠當即確定了這位的身份無疑。
兩頭敘過舊,李榮保不敢怠慢,趕緊問起這一樁糾紛的來龍去脈。他皺著眉仔細聽富達禮說過完整的前因后果,便開口道:“早先皇上遣我來調解此事,似是明顯有些傾向的;噬纤坪跽J為王氏迎娶在先,在誤以為夫婿身故的時候矢志守節,教養獨子,應當旌獎。如今聽起來,事情要復雜得多……”
富達禮聽說了康熙皇帝的“傾向”,也驚訝不已。卻聽李榮保說:“其實要細論起來,雙方都沒有過錯,不過是一個先娶,一個后娶,后娶的時候婚姻雙方都不知有先娶之事,因此才做下姻緣。甚至連這‘停妻再娶’的宏武兄弟本身,也是因傷失憶,不是有意為之。因此,這并不是一件罪案。”
富達禮點頭,表示李榮保說得沒錯。
“只是盡管雙方……不對,三方,都沒有過錯,但最終一個男子是不能同時有兩房正妻的。若是這樁糾紛,其實沒什么辦法調解,最終必須以一方退讓為結果。最終只能看當事人的意愿,畢竟旁人都無法代替他們過日子。依我看,最終的結果大約只是如此,一方退讓,另一方有所補償便是。”
李榮保這么說,富達禮也再次無奈地表示同意,同時就自家這點家事來麻煩表弟感到十分抱歉。
李榮保卻不覺得,他不過是奉命辦差罷了。待見到石詠與石喻兄弟候在一側,李榮保趕緊將兩人請來相見,待見了石喻,曉得他十四歲就中了舉人,李榮保十分驚異,少不得多打量幾眼,多贊了幾句。富達禮便拜托李榮保向康熙復命的時候替石家美言幾句,言明此事實在并非他們瓜爾佳氏不知好歹,故意以家事相擾,不過是這世間“巧合”的事情太多,不幸都落在了一處,誤打誤撞,成就了一樁難題而已。
李榮保請富達禮放心,他自會向康熙皇帝解說。
正在此刻,身任步軍統領的隆科多迎了出來。
這位可以算是史上最著名的“舅舅”之一了,石詠還是第一次見,多少將來人細細打量一番。只見隆科多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穿著一身半舊的官袍,看上去儉省且樸素。
但這一位是先皇后之弟,一等公之子,是被雍親王喚作“舅舅”的人,因此富達禮李榮保等人都不敢怠慢,見到隆科多便趕緊行禮見過。
隆科多看似非常繁忙,一見到富達禮與李榮保兩人,二話不說,直接問起明日堂上要問的這一樁糾紛。但還未問上兩句,宮中便有太監過來傳召,命隆科多進宮見駕。
“兩位,真是對不住,有什么明日早間堂上再說吧!”隆科多頗為有禮地沖堂上幾人一拱手,隨著宮中之人匆匆離開。
富達禮與李榮保望著這一位的背影,也都忍不住感慨。富達禮說:“表弟,你能想象這一位是剛剛升為理藩院尚書,署理步軍統領衙門的人么?”
李榮保搖搖頭:這隆科多看上去太低調了。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低調,處處擺出一副不與任何人結黨營私的架勢,隆科多才得圣心獨許,近日一連串地加官進爵么?
“表弟,有件事你須提防些,聽說這一位……”
李榮保壓低了聲音:“……這一位如今受皇命專門監視大阿哥與二阿哥,可能還曾受命盯著京城的宗室王公和部院重臣動向。伯府是二阿哥的妻族,是弘皙阿哥的母族,所以表弟千萬小心著些……”
李榮保說得委婉,富達禮仔細一想,苦笑道:“可不,伯府這回可不就因為宏武兄弟的事兒,撞他手上了么?也罷,就算是伯府自污一把吧,待旁人都知道咱們這府里總是各種麻煩不斷,旁人許是能高抬貴手,不再找我們的麻煩了。”
如此,隆科多進宮見駕去了,而李榮保說實在的也實在沒有什么可以調解的,他充其量只是一個“線人”的角色。待到李榮保見過王子騰與孟逢時,各自開導過幾句,見也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這日步軍統領衙門的所謂“調解”便就此作罷,眾人散去,而李榮保則回宮復命,將此間八卦,都講與康熙皇帝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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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涉事相關眾人齊聚步軍統領衙門,但是女眷們不便拋頭露面,都并未直接在衙門堂上出現,只有富察氏老太太和孟氏等各自遣了幾名仆婦在堂上聽著,隨時給她們傳遞消息。
隆科多便開始過問這樁糾紛的來龍去脈。這事原本不復雜,富達禮作為瓜爾佳氏的族長,三言兩語將前事說了一遍,隆科多便明白了。
他當即下令,查驗物證,將雙方所提交的,石宏武當年娶王氏和孟氏時的各項文書全都呈在堂上,命衙門官吏一點點查驗。
此時此刻,石宏武依舊有點兒迷糊,他昨日看過王子騰從杭州帶來的文書,上面有他自己的簽名畫押,甚至還有手印兒。因此石宏武不得不嚴重懷疑自己的記憶當真出了問題——難道他當年真的是在王家祝福之下,順順當當地娶了王氏的?那此刻回憶起與王氏的初識,那種明知違背家族意愿,卻又無法抗拒非卿不娶的感覺又是從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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