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了然,鳴澗看向姜衍,有些為難道:“還得再等兩天。”開玩笑,黑河郡距離上京城又不是三五十里,信鴿到如今估計都還沒飛到,哪里就那么快了?
姜衍反應過來,也明白自己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敲擊著桌案道:“那便將現有的信息匯集過來,去鎮國將軍府之前準備好。”
鳴澗雖然猜到緣由,卻還參不透其中關竅,但他清楚姜衍說一不二的性子,點頭應下道:“那屬下現在就去。”
他說罷轉身,行了兩步,卻是又想起還在鎮國將軍府盯梢的齊休,以及蔚池昨夜在宮門口說的那番話,不禁猶疑道:“主子,咱們就這樣上門,豈不擺明了告訴蔚將軍,咱們現如今盯著鎮國將軍府?昨日蔚將軍才說了讓您有事便直接去找他的。”
他說著微頓,蔚池昨夜就表現出不想讓主子與蔚大小姐私下見面的意思,可見是知道了主子夜探梧桐院的事,而主子今日雖然特意帶上九節鞭,但到底是沖著誰去的,依照蔚池的精明,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更何況,有樓褚二位在,又有姜澤的人盯著,這樣豈非暴露咱們的實力,也讓姜澤更加忌憚?”
“誰說的?這難道就不能是巧合嗎?”姜衍瞇了瞇眼,昨日之后,他與蔚藍的事情已經放在明面上,姜澤就算盯著也沒用。
但蔚池的態度,倒是真的需要慎重,可他并不想錯過弄清楚事情緣由的機會,“我這不是正式上門拜訪蔚將軍么?”
這話您自己信嗎?鳴澗在心中暗暗吐槽,他抬頭飛快的看了姜衍一眼,復又垂頭看向自己的腳尖,皺眉道:“這倒也是,可是主子…”您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掩飾又用何用?
鳴澗嘴上這樣說著,實際上心中另有想法,但這些想法,他并不敢在姜衍面前說出來。在他看來,主子能開竅是好事,可凡事過猶不及,看主子這態度,也未免對蔚大小姐太過上心了些。
早在同姜衍一起去黑河郡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這點,如今見姜衍日益看重蔚藍,要說鳴澗心里毫不擔憂,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雖說他并不贊同成大事者要絕情絕愛那一套,可主子眼下大業未定,要在女子身上花費太多的心思總歸不妥,便是主子不會因此移了性情,可卻很容易被人抓住弱點,以此為突破口進行攻殲。到時候,不僅對主子不好,對蔚大小姐也不是好事。
他硬著頭皮道:“可蔚將軍與蔚大小姐都是心思敏銳之輩。”他說著小心的抬頭看向姜衍,眼見姜衍的目光已經變得冷厲,不由得心下一凜,硬生生將想說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就如同鳴澗了解姜衍一樣,姜衍同樣了解鳴澗。
鳴澗向來話少,今日拐著彎說了這么多,還吞吞吐吐的,與其說是在提醒他不要觸怒蔚池,引起姜澤的忌憚,還不如說是在提醒他,他如今有了軟肋,已經失了以往的淡定,再不是堅若磐石讓人窺不到縫隙。
姜衍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好事,他自忖自制力強,偏生遇到與蔚藍相關的事情,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一次比一次薄弱不堪,心中念頭一旦生起,就會變得無法遏制。
“我自有分寸,你且去吧。”姜衍握了握拳,揮手讓鳴澗退下。
這邊鳴澗依言行事,鎮國將軍府理,聽濤聽雨前往泰王府與杜府送拜帖也已經回來。大約是出于鄭重,泰王府與杜府都將接待蔚藍上門的時間定在了翌日。
蔚藍接過回帖看了看,又細細問了二人在兩府見了哪些人,說了些什么、有無特別之處,這才將帖子收好,揮手讓二人下去。
之前因著褚航的事情,蔚藍心思起伏,一直在書房呆坐,倒也沒心神想別的事情,此時安靜下來,卻是又想起別的是,直接吩咐白貝將白條叫過來。
白貝早就意識到蔚藍情緒不對,但蔚藍既然不說,她也不好多問,當下領命而去。
片刻后,白條過來,蔚藍直接道:“你稍后去一趟凌云山,看看唐邵云準備得如何了。”說著又從一旁的木匣子里拿出幾張銀票交給他,“我估計胡良也該回來了,唐邵云主要負責工事構建,可能沒精力兼顧其它,你此去一則是留意下周邊的環境以及農戶,最好將地形圖畫出來,二則是配合唐邵云,將接下來人手到位后要用到的衣物棉被和家具全都備齊。”
自從回到上京城,不僅她與外界的聯系幾乎斷了,老爹與外界的聯系也不多,這便等于無論是蔚家軍的近況與胡良唐邵云的動作,蔚藍都不清楚,更甚至,周旺財與季星云那邊的情況蔚藍同樣不知。
但攸關身價性命,蔚藍從未有一時忘記過自己想要做什么,即將面對的是怎樣的暴風雨,是以,在三國盛宴之后,該做的還是要一件件去做,就算因為褚航的出現讓她亂了心神,這也無法改變。
白條從小就生活在相對簡單的環境,無論是折多山還是翡翠島,都不如上京城這樣諸多羈絆風云詭秘,他早就想隨蔚藍去凌云山,聞言面上不禁露出喜色,“小姐放心,此事包在屬下身上。”
蔚藍自然是放心的,但她看了眼外間的天色,又道:“可知要準備多少套衣物?”
“小姐原說選幾十人,屬下準備一百套應該夠了,便是不夠,到時候還可另行置辦,只這尺寸倒是有些為難。”當日蔚藍從伏虎營選人,白條也是在場的。
蔚藍點頭,這個她也不知道,但如今天寒地凍,總不可能等人全都到了再請人來做,“六到十二歲的孩子,準備大中小三個尺碼,具體問成衣店的人,掌柜應該知道。”
白條應下,“小姐可還有別的吩咐?”
蔚藍輕叩著桌案,想了想道:“倒還真有一樁,你去尋個手藝過硬的鐵匠鋪子,記住,一定是要手藝過硬的,不清楚的可以問問秦風。”
白條若有所思,“小姐可是想給新來的人打造趁手的武器?”
“嗯,”蔚藍點頭,“不錯此事不急,你先去尋訪著,等你從凌云山回來,我再將圖紙交給你。”
“屬下知道了,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屬下這就出發。”白條也是經歷過刻苦訓練才有今日,聽得蔚藍如此一說,分明是將這事看得極重,又憶起在翡翠島的日子,一時間眼中不由異彩連連。
蔚藍見他如此,心情不由好了些,擺手道:“你去吧,周圍的耗子可能很多,別露了行跡,銀子若是不夠的話,再回來跟我要。”
這耗子指的是什么,白條自然清楚,他數了數手中的銀票,一共是三千兩,不由笑道:“只是置辦些樸素耐用的東西,有這些就足夠了,小姐盡管放心。”
因著隱魂衛的消息渠道蔚藍還并不曾親自過問,也沒想要插手,是以傳信的事情向來都是鄖陽負責,等白條走后,蔚藍便又尋思著寫了兩封信,讓鄖陽分別發給季星云與周旺財。
鄖陽笑著接了,卻是又道:“屬下還以為您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你這是嫌棄我動作太慢?”蔚藍斜了他一眼,“敢情我這是白擔心了?”
“倒也不是。”鄖陽呲牙笑道:“只姜澤再是厲害,咱們也不是吃素的不是?”他說著滿臉驕傲,可蔚藍卻沒什么心思與他貧嘴。
見諸事安排妥當,蔚藍斜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濁氣,遂又問道:“東院是個什么情況?”分家之事于西院來說是大獲全勝,于東院來說則是一敗涂地。
彼時陳氏與孔氏的表現蔚藍盡數看在眼中,若說陳氏婆媳已經不足為慮,那忙著籌備宮宴并未在場的蔚桓卻是說不清了,尤其西院今日一早就開始叮叮當當的修葺院墻,要是蔚桓穩得住那才是怪事。
二房的事情,自來都是鄖陽負責,他聞言面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倒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蔚桓昨日回來吐了口血,也沒來得及找孔氏算賬便直接昏了過去。許是因著時間太晚,也沒好去請太醫,只在外面請了個普通大夫進府,卻不曾想沒見效,蔚桓到現在還沒醒。方才耿三還到華室醫館請怪醫鐘弋荀,但鐘大夫不在,這才又去請了太醫。
據說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近段日子積勞成疾,需要好生將養。整個二房眼下好像天塌了一樣,陳氏也不作怪了,就連孔氏都收起了小心思,不過,她手下的動作倒是不慢,昨日回去后就安排人變賣自己的私產,蔚桓現下還沒醒,也不知道孔氏的小動作。”
蔚藍挑眉,“孔氏這是回魂了?竟是知道謝琳與姜澤昨日受了刺激,沒敢進宮請太醫?“蔚桓甫一回府就撐不住了,估計是耿三與孔氏說的。”
鄖陽面上笑瞇瞇的,一看就非常高興,“可見人只有挨打受了教訓才能清醒,倒是這鐘大夫有些意思,他分明就在的,卻偏不肯上門看診,把耿三氣得臉都青了。”
“這倒有意思。”蔚藍點點頭,旋即面上也揚起笑臉,“你可還記得我離京之前,孔氏在暮雪齋門口受傷的事情?當日我打發銀杏出去請醫,請來的真是鐘大夫。簌月當時便與我說,鐘大夫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古怪,可他卻幫了我一把。”
蔚藍說到這雙眼亮了亮,看向鄖陽道:“等下你去庫房找幾張皮子,再取幾壇好酒,安排人送到華室醫館去,也別說是誰送的,只送過去就行了。”
重傷孔氏那日,蔚藍裝暈讓銀杏請來鐘大夫的事情,鄖陽自然是知情,但卻是付了銀子的,鄖陽還記得簌月給了鐘大夫一個分量十足的荷包,眼下又何需再行送禮?
他心下不解,好奇道:“小姐這是?”
“你就不覺得奇怪嗎?”蔚藍面上笑意愈濃,“在那之前,無論是我還是銀杏都不認識鐘大夫,當時娘親去世,爹爹沒有音訊,上京城的人大多對鎮國將軍府敬而遠之,鐘大夫只是個大夫,想是與咱們府上并無什么交集,但他卻肯出手相助。”
她說著皺了皺眉,思忖道:“你可以查查他的來歷,倘若他真與咱們府上沒有關系,那他當時會出手,當是出于仁心,如此,這人倒是可以一用。”
說到這,鄖陽也明白過來,府中現在雖然有郁圃,但那畢竟是睿王的人,就算睿王不開口,堂堂鎮國將軍府也不好總霸著睿王的人不放,“屬下明白了。”
“嗯。”蔚藍頷首,笑瞇瞇道:“你說孔氏在變賣產業?都有那些?難不成她之前貪的,這么快就全部置辦成產業了?可知都是掛在誰名下的?”
“這個屬下還當真不知。”鄖陽想了想,“不過,將軍應該知道,小姐可要讓屬下去問問?”
“不用。”蔚藍擺手,“她名下的產業賣的如何?咱們只給了她五日時間,想必她一定是著急的。”
“還行吧,屬下看價格已經壓得很低,商鋪倒也算了,莊子上就乏人問津了。”
“這是為何?”
“小姐有所不知,孔氏貪心,買的都是上好的田地,動輒幾百畝連城一片,而她買地的時候剛好過了秋收,便趕著將今冬的作物全都種上了,如今她想一下子出手,又不想蝕本太多,價格定得只比買時低了一成,這一則是數額太大,二則是有能力買下這些莊子的人多少有些底蘊,勢必要查查這些莊子的來歷,可不就一時之間無人敢買?”
“原來如此,爹爹可有想買?”蔚藍眼珠子轉了轉。
鄖陽大約也明白蔚藍的意思了,“不曾,將軍是行軍打仗之人,向來不耐煩打理這些,也不擅長,若非為了按時發出軍餉,估計連蔚家軍現有的產業都不想沾手,再說,將軍手中的產業不少。”再買,估計就分不出什么人手了,而眼下又是關鍵時期,釘子總是無處不在的。
蔚藍唇角微翹,看向鄖陽道:“你想想辦法,將價格再壓低四成,咱們全都接過來。”
鄖陽自然知道蔚藍有錢,他聞言先是眼睛一亮,緊接著又皺了皺眉道:“壓低兩到三成還有可能,總共五成,孔氏要虧損對半,恐怕不大好辦。”
蔚藍眨眨眼,揚眉笑道:“你平時的機靈勁都到哪去了?說你笨你還真笨,別人不清楚孔氏這些產業的來歷,你還不清楚?孔氏現如今最怕的,就是蔚桓知道她貪墨了公中財產又偷偷昧下,有這個把柄在,孔氏如果不想自尋死路,她就是不想賣也得賣!”
“可這會不會直接將人逼死了?”鄖陽瞠目結舌。
他往日里雖然也執行各種任務,但大多是打打殺殺,并不費什么腦子,蔚藍此舉無疑是給他開辟了一片新的天地,同時也讓他對蔚藍的認知產生了質的飛越。
這是真的狠啊!鈍刀子割肉比直接將人一刀殺了還狠,想那孔氏之所以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可不就是因為貪心不足嗎,如今被蔚藍逮著把柄界下大筆錢財,還不得如同被人挖了心肝一樣?
蔚藍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斜睨了他一眼,挑眉道:“還是你覺得我做得太絕?別人不知情,你卻是知道的,當日孔氏可是想要我和阿栩的命,一報還一報,如今我不過讓她吐些錢財出來,沒直接剁了她,已經算是仁慈。”
“怎么可能!”鄖陽脫口而出,他哪里是覺得蔚藍做得太過了,不過是他與蔚藍相處的時間長了,就算明知蔚藍的心智手段與年齡不符,今日這出,卻還是讓他覺得意外罷了。
“料想你也不會,”蔚藍擺擺手,“放心吧,孔氏又不是真的小白花,她還有三個兒子呢,又豈會輕易認輸?像她這樣的人,不到山窮水盡,只會想著卷土重來,又怎么會輕生?若她真想尋死,昨日分家后便會直接找了繩子投繯。”
鄖陽想想也是,面上鄭重道:“這便好,只要不弄出人命什么都好說,將軍可是交代了,夫人的死還不知道這府中有沒有內鬼,孔氏的命得暫時留著。”
這點蔚藍自然清楚,揮手讓鄖陽退下,她頓時覺得身上的擔子一輕,又毫無形象的伸了個懶腰,招呼一側的白貝三人道:“走吧,咱們去看看阿栩。”
這邊樓向陽與褚航用完飯后,稍微盥洗便在清風院的客房歇下了,樓向陽甫一占著枕頭就睡得死沉,褚航卻是瞪眼看著頭頂的帳幔良久不動,倏而,他翻身從床上坐起,大踏步走出房間,在門口找了個侍衛問路,徑直往荷塘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姜衍送走了玄清,也與鳴澗一同往鎮國將軍府而來。蔚藍對著一切毫無所知,此時此刻,她正與蔚栩逗弄著安平與梅朵,整個院落里都充斥著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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