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的這一天，終于到了。
天空萬里無云，湖水一片澄碧。
高踞在山頭的城堡，豎著無數(shù)面迎風(fēng)招展的經(jīng)幡。
飛翔的蒼鷹掠過的下方，無數(shù)營帳林立，人頭攢動，就像一個熱鬧的螞蟻窩。
巨大的賽場，勝景更超昨日。
不僅人更多，坐都坐不下，好多只能站著的，連女王也來了。
陪坐在女王身邊的，還有監(jiān)察大臣，以及從朝中派來觀禮的使節(jié)。
監(jiān)察大臣是這樣的。
吐蕃王朝，原本只是一個部族的聯(lián)合體，有強(qiáng)大王者的鎮(zhèn)壓，還能保持團(tuán)結(jié)。
可若中央不力，對地方部族的約束也就不強(qiáng)了。
尤其蘇毗還非常特殊。
這個國家的文化太特別。
蘇毗的傳統(tǒng)，從根本上就杜絕了中央王朝直接插手管理的可能。
因為吐蕃王朝就算派人下來，也肯定是男人，別的地方可沒有女人當(dāng)官的。
所以就有了監(jiān)察大臣的誕生。
中央強(qiáng)，監(jiān)察大臣的權(quán)威也就強(qiáng)，中央弱，在這里就不會有什么話語權(quán)。
穆川也在隆重的歡迎下，到來了。
其實(shí)現(xiàn)在大家看他的目光，都非常好奇。
除了知道他叫尼瑪達(dá)瓦，是小女王的貴客，還擅長馴牛，其它就一無所知了。
不過也有一個小道消息，是從賽場的人員那流傳出來的，說是此人的歌聲極為動聽，如同天籟。
但天籟本身就是誰也沒聽過的，所以對這個傳聞，聽到的大多數(shù)人并未當(dāng)真。
表演、致詞什么的，一應(yīng)環(huán)節(jié)，自然是必不可少，不過穆川并沒有心思多加關(guān)注。
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輪到他上場了。
只是他現(xiàn)在的表情非常奇特。
透著一股說不明的意味。
卻不像昨日那般汲汲于勝出的樣子。
“現(xiàn)在有請，我們這一屆斗牛節(jié)，最出色的兩位選手，尼瑪達(dá)瓦，羅桑旺堆，及他們的愛牛，臥牛、老將入場，進(jìn)行最后的決戰(zhàn)！”
從那賽場中傳來一聲高喝，隨即就是激動人心的鼓聲響了起來。
穆川待在門后的空間中，正坐著休息，聽到這樣的鼓聲，他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臥牛寬大的脊背，打開了門。
臥牛沒有注意到，今天的主人為什么這么平靜，它一見門開，就興奮地牛吽一聲，往里面狂沖了過去。
穆川也緩緩步進(jìn)了賽場。
今天的賽場，也跟之前不太一樣。
人特多。
不像往日，滿打滿算不朝過三十個人，今天這賽場的工作人員，就接近一百個。
全是看牛的。
賽場上，已經(jīng)多出了幾十頭牛。
母牛。
決賽的規(guī)格就是跟普通的比賽不一樣，之前看到那么多母牛入場的時候，穆川還頗覺詫異。
之前并沒有人跟他提過，還有這么一出。
不過稍一思索，他就明白了，安排這么多母牛入場的用意。
就像人一樣。
譬如你正在搬貨的時候，你是很累的，很想偷懶和休息。
可是，若是有一群美女，突然從你搬貨的地方那經(jīng)過，你肯定得昂首挺胸，舉重若輕，裝出一副我很有勁，我很能干的樣子。
牛也如此。
幾十頭母牛，就被人員約束著，待在了賽場的兩旁，瞪大眼睛看著場中那兩頭雄壯的身影，不住發(fā)出響亮的叫喚聲。
這些叫喚聲，就好比是最刺激的春藥。
刺激得臥牛和老將，都豁出了渾身的力氣，死命地抵著角，一步不肯退。
這樣的刺激，甚至比穆川昨天那高歌的效果還要好。
性，本就是任何生靈的原始本能。
并不需要任何其它助力，就足以將兩頭牛的潛力都壓榨出來。
穆川只是靜靜看著。
什么都沒做。
也沒有指揮，仿佛只是多余。
這時，他將視線從臥牛的身上移開，看向了那個叫羅桑旺堆的老牧民。
這老牧民正看著場中的比賽，察覺到了穆川的目光，他便回望了過來，神色中也似有一些復(fù)雜。
“老將，老將！”
“臥牛，臥牛！”
看臺上，呼喊的聲音動天震地。
這樣熱烈的氣氛比起昨天還要強(qiáng)烈。
可身處賽場中心，作為參賽人員，本應(yīng)該最激動，最興奮的穆川，這一刻，卻平靜得像是一個局外人。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甚至還有閑情移到那看臺上。
他看到了一身雍容花貴的美婦人，蘇毗的女王，看到了朝他揮手的爾東贊，還看到了正安坐在那，一對妙目也向他望過來的薩吉兒。
掃了一圈看臺，他又將目光看向了場中。
臥牛正和老將殺得難分難解。
各種沖撞的姿勢都使了出來，渾身解數(shù)，就為了要在眾多母牛的注視下，贏得最后的勝出。
目前的情況來看，暫時處于平局。
別看老將有個老字。
老頭子色心反而大。
尤其老將還是一個體格尚好的老頭兒。
不過，若是再繼續(xù)比試下去……
老將會輸。
穆川現(xiàn)在總算明白了，老將為什么會總是止步第二名。
非決賽賽場，沒有母牛安排，老將還有游刃有余的應(yīng)對。
可到了賽場，眾多母牛的強(qiáng)烈刺激，足以讓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將也失去理智。
沒有了老辣的優(yōu)勢，只是比拼體格，老年牛肯定會吃虧。
所以，臥牛的勝利可以說是十拿九穩(wěn)了。
那么……
穆川緩緩地舉起了手。
他的動作，頓時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作為參賽的馴牛師，他的一舉一動，本就引人注目，尤其這個手勢……
穆川依然面無表情。
作出這個決定，他是深思熟慮的。
昨天薩吉兒的舉動，給他帶來了很多的思考。
接下來，只需要……
只需要……
嗯？
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穆川陷入了微愣之中。
怎么回事？
昨天，薩吉兒就是做出的這么一個手勢，才讓比賽提前結(jié)束的。
怎么他舉半天手了，那裁判還沒反應(yīng)？
是我做錯了么？
這時觀眾臺上，聲音已經(jīng)小了很多。爾東贊揮動的手已經(jīng)停住了，一臉驚愕地瞧著他。
薩吉兒的目光似乎一下子饒有興致起來，而其他普通觀戰(zhàn)的人，目光中卻全部透露著一種驚奇，以及一種按捺不住想要瞧熱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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