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侯君集能不能得到李世民的赦令，能不能領(lǐng)兵出征西域，其實(shí)跟李素半文錢關(guān)系都沒有，完不關(guān)他的事。
只是李素布的局，里面包括了侯君集這一環(huán)。
以李素如今在長安城的人緣，那些軍中老將們幾乎個個都與他交好，自己還有一位軍中地位僅次于戰(zhàn)神李靖的舅舅，這么多關(guān)系不錯的將軍，李素卻偏偏選擇了侯君集。
其中的原因很簡單，——侯君集最合適。
有過救命之恩，而且不止一次，同時侯君集當(dāng)初敢造李世民的反，也是個膽大包天的狠角色，最后李素還主動解決侯家的危難……
一樁樁一件件加在一起，李素與侯君集之間的交集來多，牽扯來深，更不提里面還有利益，人情，恩情等種種因素，放眼長安城內(nèi)的諸多老將，與李素的交情深到這個地步的，幾乎沒有，連他那位舅舅李績也沒到這個地步。
所以李素決定再拉侯君集一把，正如他跟許明珠交的底，這一次解決侯家的危難，里面摻雜了利益的因素，李素不怕坦然承認(rèn)，就算當(dāng)著侯君集的面，他也敢這么。
人總是不喜歡被人利用，一起被利用了便滿腹憤懣，恨不得將其除之而后快，其實(shí)如果思維不那么局限的話，換個角度想一想，能被人利用也并不算壞事，至少自己有著被人利用的資，一定是自己的某方面特別突出，超脫于世人，才會被有心人看上，然后利用，這樣來，被人利用其實(shí)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含蓄的贊賞。
在李素的眼里，侯君集就是這么一個人，他具有被利用的價值，所以李素想利用他，當(dāng)然，做人也要講點(diǎn)道德，就算利用別人，也要當(dāng)面把話清楚，若能各取所需，便不再是利用，而是合作，李素同樣能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但是這個法聽起來便舒服多了。
侯杰跟大部分的紈绔子弟沒什么區(qū)別，言行比較囂張，腦子比較單純，讓他橫行鄉(xiāng)里欺男霸女沒問題，正是拿手好活兒，讓他憂國憂民思策澤民就不行了。
聽到自己父親居然能夠得到皇帝的赦令，并且還能干回領(lǐng)兵打仗的老行，侯杰眼睛來亮，神情浮現(xiàn)極度的興奮。
“我父親若能得赦歸京，侯家上下定銘記子正兄的大恩大德，此恩世代傳延，永志不忘！”
李素斜瞥了他一眼：“若你父親不能得赦令，難道侯家就不記我的大恩了？”
侯杰神情一滯，面現(xiàn)赧然之色，急忙拱手打算解釋，卻被李素擺擺手?jǐn)r住。
“恩不恩的，我從來不在乎，侯家不記也沒關(guān)系，實(shí)在不想欠我太多的話，等你父親回長安，讓他把恩情折算成銀餅給我，這種報答方式正合我意，千萬不要以為用銀餅報恩是在侮辱我，我真的不怕被侮辱，只怕你侮辱的力度不夠大……”
侯杰目瞪口呆：“…………”
李素干咳了兩聲，老臉有點(diǎn)發(fā)紅，提起錢財就不由自主地興奮了，一興奮就管不住嘴，嘴上沒個把門的，什么話都敢，孤高冷艷的完美人設(shè)瞬間崩塌……
“忘記我剛才的話，咱們回到正題……”李素拍了拍侯杰的肩，道：“你難道沒什么問題問我？”
“有�！焙罱芑剡^神道。
“你問。”
“子正兄剛才能幫我父親得到赦令歸京，還要布局，需要侯家的配合，請子正兄吩咐，侯家如何配合？我代母親大人表個態(tài)，侯家上下定效死命，哪怕搭上族子弟幾條人命也在所不惜！”
侯杰著露出狠厲的表情，顯然侯家這一年來的遭遇令他快黑化了，從高處摔得狠，便明白權(quán)勢的重要性，侯杰身為侯家長子，感受自然更深刻，為了讓李世民赦免侯君集，侯家上下確實(shí)打算不惜一切代價了。
李素?fù)u了搖頭，笑道：“沒那么嚴(yán)重，我出的主意，若讓你們侯家還搭上人命，最后算起來，我對你們侯家到底是有恩還是有仇？”
侯杰急忙道：“子正兄真的不必顧忌，只要我父親能回來，侯家犧牲幾個人不要緊，包括我在內(nèi)，這一年我算是看清楚了，若沒有我父親在，侯家就是一只讓人隨便捏死的螻蟻，家老少都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這種日子我侯家都過夠了，若犧牲幾個人能換得侯家再續(xù)風(fēng)光，侯家才能繼續(xù)開枝散葉，來強(qiáng)盛……”
話得理直氣壯，也頗有一去不返的豪邁氣概，但李素仍皺了皺眉，心里泛起一陣不太舒服的感覺。
權(quán)貴之間的斗爭激烈且殘酷，權(quán)貴為了家族強(qiáng)大隨時能夠犧牲族中子弟，這是為了大局出發(fā)，被選中的子弟都有著獻(xiàn)身的覺悟，甚至是光榮的榮譽(yù)，死后牌位將會在族中祠堂里高高供起，讓后人憑吊贊頌……
道理李素都懂，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心中不舒服，李素的表情難免便有些清冷了。
侯杰卻渾然不覺，仍舊興沖沖地道：“還請子正兄吩咐，侯家該如何配合您，愚弟必赴湯蹈火！”
李素忽然間有些意興闌珊，連飲酒都沒滋沒味了，聞言懶懶散散地道：“配合很簡單，從你們侯家挑選一個后輩子弟出門，找個人多熱鬧的地方，安排人打斷他的腿……對了，所謂擇人不如撞人，就你吧，嗯，侯君集的嫡長子，未來侯家的繼承人，分量足夠，大長短正合適……”
“��？”侯杰臉色一變，額頭頓時滲出汗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子，子正兄……您莫鬧！”
“誰跟你鬧了？侯家我不認(rèn)識別的人，只有你了，而且你剛才那番為了家族不惜慷慨赴悲歌的豪邁模樣令我深深感動，若不成你，實(shí)在枉費(fèi)了你一腔為侯家獻(xiàn)身的熱血，哎呀，一段佳話呀，知道咱倆現(xiàn)在像誰么？想想，仔細(xì)想想……”
侯杰臉色已然變得慘白，訥訥道：“像……像誰？”
李素嘖了一聲，道：“像戰(zhàn)國時的燕太子和荊軻呀！一個請人去送死，另一個主動要求去送死，嘖嘖，千百年后，咱倆不定又是一段傳奇的千古佳話呀……”
撲通一聲，侯杰面無人色癱軟在地，臉上的汗水流多。
“子，子正兄……還有別的選擇嗎？愚弟畢竟是侯家長子……”侯杰哭喪著臉道。
李素笑瞇瞇地道：“當(dāng)然有別的選擇……”
侯杰立馬抬起頭，充滿希冀地看著他。
“剛才我不過要打斷腿么？”
侯杰狂點(diǎn)頭，兩眼一閃一閃亮晶晶。
“傻孩子，你可以選擇打斷自己的左腿或是右腿呀，……若你更慷慨一點(diǎn)，狠下心打斷自己的第三條腿，嘖！我的布局可就事半功倍，你父親歸京的成功幾率就更高了……”李素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我個人覺得啊，反正你已經(jīng)有了兒子，而且好幾個了，侯家長房已有了后，你第三條腿的用處似乎……”
話沒完，侯杰被狗咬了似的從地上彈了起來，慘白著臉急聲道：“左腿！我選擇左腿！”
李素嘆了口氣，侯杰悲憤地發(fā)現(xiàn)，李素對他的選擇似乎有點(diǎn)……失望？
“子正兄，打斷我的腿我認(rèn)了……”侯杰咬了咬牙，一臉悲壯，道：“然后呢？然后該怎么做？”
李素笑了笑，笑得高深莫測：“然后……便該請侯嬸娘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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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侯劉平被調(diào)任長安，任職吏部侍郎，對朝堂來，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官職調(diào)動，偌大的朝堂里，有人進(jìn)有人出，有人莫名其妙被貶謫，也有人稀里糊涂被升官。
看在外人的眼里，劉平最近應(yīng)該屬于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類的人物，畢竟從那個偏遠(yuǎn)的涼州調(diào)來大唐繁華的國都權(quán)力中樞任職，雖屬于平調(diào)，但地位和含金量卻跟涼州不可同日而語，人在長安，在權(quán)力中樞，想給自己創(chuàng)造平步青云的機(jī)會比在涼州容易多了，尤其是劉平還傍上了大唐第一權(quán)臣宰相長孫無忌的大腿，有人脈有后臺有機(jī)遇，劉平的前程何止一片大好，路上簡直鋪滿了金磚。
外人的看法當(dāng)然是不足信的，家家有難念的經(jīng)，外人眼里的劉平風(fēng)光無限，只有劉平自己清楚，如今的他，正是有苦難言。
原調(diào)任長安后，劉平確實(shí)很得意的，一直到他那個不爭氣的犬子當(dāng)街毆打侯杰，卻不心被李素遇到后，劉平便知道自己得意的日子差不多到頭了。
李素是什么人，劉平早在涼州任職時便已有耳聞，少年成名，天下皆知，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為大唐立下的功勞擺出來，連劉平這位勉強(qiáng)算是開國功臣的人都暗暗咋舌吃驚，少年封爵，深得圣眷，而且脾氣不，不僅混了個“長安混賬”的江湖匪號，連當(dāng)今天子他都敢懟，一篇《阿房宮賦》氣得陛下七竅生煙，怒極了也只罰他蹲了幾天大理寺而已……
如此多的事跡，幾乎可以稱得上“傳奇人物”了，劉平的兒子要死不死的竟得罪了他……
老實(shí)，劉平當(dāng)時大義滅親的心都有了。
雖抱上了長孫無忌的大腿，但李素這個人，也不是輕易能招惹的，尤其是從他對劉顯的做派來看，李素這個人與外界的傳聞一樣，為人確實(shí)有些混賬，甚至毫無掩飾地過，他是個不怎么喜歡講道理的人，喜怒看心情，發(fā)作就發(fā)作，從來不顧忌后果，縣侯的兒子揍也就揍了。
想想也不奇怪，皇帝陛下夠尊貴了吧？人家就站在朝堂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抑揚(yáng)頓挫地念出了那篇《阿房宮賦》，——連皇帝都不怕，還會怕一個縣侯的兒子？
…………
懷著滿腹忐忑，今日劉平持拜帖登了長孫無忌的門。
拜望當(dāng)朝權(quán)勢最盛的宰相，劉平自然不能空著手，但更不能大白天裝著幾大車禮物大搖大擺停在長孫家門前，真這么缺心眼的話，長孫無忌不介意把他扔進(jìn)大理寺，問他個賄賂朝臣之罪。
事實(shí)上劉平登門時，袖子里僅僅只帶了一份冗長的禮單，禮單也不會冒然直接遞給長孫無忌，這么做還是缺心眼，于是劉平進(jìn)門后首先將禮單遞給了長孫府的管家，管家會意，飛快將禮單收進(jìn)自己的袖中，然后非常熱情地將劉平請進(jìn)前堂。
跪坐在前堂里等了半個時辰，長孫無忌這才姍姍而來。也不知確實(shí)是因?yàn)閲路泵Γ蛘吖室舛艘幌略紫嗟募茏樱瑒⑵絽s不敢有半點(diǎn)脾氣，見長孫無忌從前堂后面的屏風(fēng)轉(zhuǎn)出來，劉平急忙挺直了身子，端端正正朝長孫無忌行了一禮。
長孫無忌朝劉平淡淡一笑，算是打過招呼，然后請劉平坐下。
二人寒暄了幾句朝局和國事，劉平終于忍不住了，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
“相爺，前幾日下官犬子無意中得罪了涇陽縣公，此事下官著實(shí)不安……”
長孫無忌眉眼微抬，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瞼，淡淡地道：“劉縣侯有何不安？你不是親自登門賠過禮了么？李素也受了你的賠禮吧？”
劉平苦笑道：“賠禮是賠禮了，李縣公也揭過此事了，可是……下官賠禮那天又犯了錯。”
長孫無忌皺起了眉：“你又犯了什么錯？”
劉平嘆了口氣：“下官登門賠禮時，仍以為李縣公少年封爵乃是幸進(jìn)，心中存了輕慢之意，所以賠禮時沒有帶上我那惹禍的犬子，下官與侯家的恩怨也只字未提，單只是拿犬子和李縣公的沖突賠罪，后來下官出了門，漸漸察覺到不妥，想想當(dāng)時李縣公的神色冷淡，恐怕心中已是不悅，下官這次賠罪，只怕將他得罪更深了……”
長孫無忌淡淡看了一眼，忽然冷笑：“你以為李素封爵是幸進(jìn)？莫非在你心里，李素是一個只知揣摩圣意而討陛下歡心的弄臣？劉縣侯，你也算是開國功臣了，就這么點(diǎn)眼力，老夫真懷疑你是如何混跡到如今這個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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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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