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山脈雄山千丈，是人類國度和北部荒野十分重要的水源地。這里的植被和氣候復雜多樣，由低處到高處分為闊葉林帶、混交林帶、針葉林帶、草甸帶、灌木叢帶和裸巖帶。

    為了避開地精領主的耳目爪牙，維克多一行人選擇沿著巨石山脈的灌木叢帶，一路向東進發。

    高山的灌木叢帶土壤貧瘠，資源匱乏，沒有大型動物活動，當然也不會有多少獸人怪物出沒。這里視野開闊，豺狼人和地精一旦離開茂密的森林，旅行者站在灌木叢帶后面就能看見。旅者彎腰潛行又可以借助灌木叢的掩護，隱藏自身。

    斯特蘭奇.特斯蒂爾的斥候小隊也把藏身點設在灌木叢帶后面。

    維克多等人帶足了干糧，渴了就從沿途的山澗瀑布取水飲用，還可以順手采集一些灌木叢中的沙棘果，當作零食，偶爾射殺一、兩只生活在陡峭崖壁上的巖羊換換口味。就這樣，隊伍走了8天，抵達斥候小隊傳訊說明的集結點。

    然而，附近空無一人。

    正值一年中色彩最豐富的秋季，巨石山脈色塊斑斕，瀑布宛如一道白練，從嶙峋的巖壁上懸垂而下，水聲好似巨龍咆哮，砸得人震耳欲聾；白色水花匯聚成河，倒映出天空的蔚藍，在五顏六色的森林中蜿蜒流淌。

    周圍的景色猶如童話仙境，維克多卻無心欣賞，他和兩位狂風圣騎士立在高高的崖壁上，極目遠眺，將方圓幾十公里內的景物盡收眼底，仍然沒能找到斯特蘭奇等人的蹤跡。

    “有發現嗎？”

    等維克多和兩位特斯蒂爾下到地面，克萊門特神情淡然地問道。

    霍華德和克拉克對視了一眼，用探詢的目光看向維克多。這里要數金眼伯爵的感知能力最出色，他或許能看到不同尋常的細節。

    維克多神情嚴峻地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我沒看到，也沒聽到人類的活動痕跡，至少50公里以內沒有發現有價值的東西。”

    他頓了頓，環顧左右，沉聲問道：“現在誰能告訴我，斯特蘭奇.特斯蒂爾和他的隨從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這個問題，在場的人當中只有克萊門特教宗能回答。圣騎士的圣力以光明印記為核心，圣騎士隕落，光明印記就挪出了一個位置。特斯蒂爾不使用黃金號角，冊封新的圣騎士，空置的光明印記會一直保留在圣力池里。教皇和三大牧首掌握圣力池較高的權限，他們能透過圣力池，感知到光明印記的空缺。

    維克多不了解圣力池的奧秘，也能猜到圣騎士與圣力池存在特殊聯系。

    面對金眼伯爵的試探，克萊門特反而松了口氣。圣力池是高階神職者共同保守的秘密，可米勒神父住在蘭德爾領，就算維克多從他那里聽說過圣力池，克萊門特也不會覺得奇怪。既然維克多用言語試探，說明米勒神父對他還有所保留。因為，維克多如果完全知情的話，他根本不需要開口，克萊門特都要用冥想的方式探查斯特蘭奇.特斯蒂爾是否隕落。

    頂級神眷者心思難測，克萊門特通過這個細節，認為米勒依然站在教會的一邊，這讓他的心里安穩了許多。

    合上眼簾，白金色光輝從眼縫中流出，隔了一會，克萊門特睜開雙眼，看向特里戈瓦爾裁判長，點頭說道：“斯特蘭奇和康拉爾兩位圣騎士兄弟仍然在奉行主的教誨。”

    特里戈瓦爾露出釋然的神色，頷首說道：“斯特蘭奇兄弟一個人，即便蝎尾獅也追不上他。我原本還擔心康拉爾拖累了他。”

    康拉爾.特里戈瓦爾是裁判長的侄子，白銀階的大地騎士，四級圣騎士，他具有與黃金騎士比肩的戰斗力，只他一個人的話，不可能拖斯特蘭奇的后腿。

    維克多接著問道：“斯特蘭奇閣下的隊伍里還有那些人？”

    “裁判所的兩名裁決武士，一位馴獸師……還有四級戰斗牧師。”特里戈瓦爾想了想，又補充道：“卡魯牧師出身貝納迪克特家族，是吾主的牧者，也是一位資深騎士。”

    資深騎士的牧師不值得維克多關心，他隱約察覺到了裁判所豢養的巫師。

    “那位……馴獸師？”

    “裁判所的三級圣武士波爾頓，他常年馴養的一只大貓頭鷹非常聰明，能夠領會主人的意圖，識別怪物。我相信，斯特蘭奇兄弟依靠波爾頓的貓頭鷹發現了地精領主和蝎尾獅。”特里戈瓦爾沒有猶豫地介紹道。

    圣武士？那就不可能是巫師。斯特蘭奇或許還有幾名見不得光的協助者藏在暗處......特里戈瓦爾絕不會當著狂信者羅恩的面向大家說明……維克多暗忖道，表情平淡地說：“我們是根據斯特蘭奇閣下的紅眼鴉傳訊找到這里，但這個位置未必準確。我們來的途中沒發現異常，那就不必回頭尋找。我想他們應該也不會躲進樹林，那里面有為數不少的豺狼人和地精。”

    說著，他抬頭看了眼巨石山脈陡峭的崖壁，繼續說道：“懸崖上面有狗頭人族群，現在還不能確定附近的狗頭人是否效忠地精領主……為了以防萬一，斯特蘭奇他們可能轉移了位置。我們還是再往前面找找吧。”

    霍華德點點頭，說道：“只能這樣了……我們往前搜索的時候，克拉克、萊斯特、我，還有維克多表弟，大家輪流具現虛空元素。斯特蘭奇如果藏身在附近的樹林里，他肯定能感知到我們。”

    隊伍沿著巨石山脈的灌木叢帶繼續向前搜索，又走了大約200公里的路程，維克多率先發現了異樣。

    灌木帶呈現大股生物踩踏而過的痕跡，一直通往一個被遺棄的小型營地。營地內的篝火余燼揮灑的到處都是，但周圍沒有人類用來宿營的物品，只有形形色色的生物腳印。

    眾人很有默契地停在外圍，讓裁判長獨自上前仔細檢查現場。

    隔了一會，特里戈瓦爾沖著隊伍點了點，大家這才走上前，聽他說道：“痕跡被破壞的很嚴重，找不到屬于我們人類的腳印，這里有地精、豺狼人、食人魔、長尾蜥獸和山地龍蜥留下的足印、糞便……從排泄物的干結程度上判斷，大約五天前，一只騎乘山地龍蜥的大地精帶領10只蜥獸騎兵、21只熊首地精、19只豺狼人獵手、2頭食人魔保鏢出現在這里。但我無法確定，這處篝火是地精點燃的，還是其他智慧種點燃篝火，吸引了這股獸人……周圍沒有血跡，說明這股獸人即便是后來的，它們也沒有和誰發生過戰斗，更沒有抓住俘虜。”

    此刻，每個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這處營地十有八九是斯特蘭奇的斥候營地，而地精和其他獸人混編，且居于主導地位，意味著它們是雙頭地精領主的手下。另外，山地龍蜥和沼澤龍蜥齊名，同樣屬于白銀階的龍裔猛獸。地精領主手下的大地精都能奴役一只山地龍蜥，足以說明它們實力雄厚。

    最關鍵的是，它們居然有大地精組成的蜥獸騎兵部隊！

    地精領主有成編制的騎兵，那它統治的勢力絕非烏合之眾，有類似人類王國的組織結構，從而獲得較強的自愈能力和動員能力，具備同人類軍隊持久作戰的基本條件。

    這樣的對手稱為獸人之王，名副其實。

    獸人之王必須死！

    地精領主必須死！

    可是，在廣袤的北部荒野找一個地精領主何其艱難？維克多從蘭德爾領帶出來的煉金烏鴉都死光了，憑他自己在這片土地上找三個月，都未必能找到雙頭地精。

    要縮小搜索地精領主的范圍，必須先找到斯特蘭奇和他的斥候小隊。

    斯特蘭奇他們目前躲在哪里？

    納爾森轉向圖爾南斯，有些焦躁地問道：“老師，您覺得他們會在什么方向。”

    圖爾南斯哼了一聲，背負雙手，抬頭望天，根本不理會納爾森。

    心靈之觸不是預言術，本身就有局限性。圖爾南斯和卡里古拉只能感應到自己關心的人正處于危險境地才能確定大致方向和距離。教會的神職者數以十萬計，圖爾南斯只認識少數人，他真正關心的人就更少了。

    斯特蘭奇和康拉爾顯然不在此列。

    納爾森當著特斯蒂爾和特里戈瓦爾的面，跑過去問東問西，很不合適。幸虧圖爾南斯老臉皮厚，懂得城府之道，這才沒有罵自己的便宜學生是個白癡。

    當然，他在心里面已經罵了無數次笨熊。

    心靈之觸解決不了的問題，維克多的心靈天賦追蹤直覺可以。他蹲下來，撿起一把灰燼，運用X-3分析其中的濕度，對比空氣的濕度變化，計算出差異和時間。

    拍了拍手，維克多站起身說道：“七天前，用水熄滅了篝火，兩天后，獸人追蹤者來到這個地方……他們是提前離開的，說明他們提前兩天知道有怪物朝這邊過來了。”

    “馴獸師的貓頭鷹？”

    特里戈瓦爾面露驚訝，點頭說道：“應該是貓頭鷹在空中發現了敵情。”

    “那么……地精追蹤者直接朝這里走了過來，它們也先確定了營地的位置。誰告訴它們的？”

    維克多繼續分析道：“是……蝎尾獅。我推測，斯特蘭奇閣下當時并沒有完全擺脫蝎尾獅，他同斥候小隊匯合，放出紅眼信鴉后的第十四天，蝎尾獅追蹤到附近。斯特蘭奇的元素感知先一步察覺到蝎尾獅的存在，他為保護隊友，引走了蝎尾獅……由于第一個營地的位置暴露，康拉爾閣下帶領其余人，消滅宿營的痕跡，轉移到這個位置扎營。但是，蝎尾獅可能有超凡的追蹤的手段，它將情報告知它的主人——地精領主。地精領主派手下的大地精偵查康拉爾他們……馴獸師的大貓頭鷹發現地精騎兵的動向，康拉爾他們緊急轉移。他們走得很匆忙，甚至沒有時間掩埋篝火余燼，直接用水熄滅，便一走了之。”

    “他們為什么會如此匆忙？”

    維克多支著手臂，摩挲下巴，暗金色的眼眸投向下方的莽莽森林，喃喃道：“那只貓頭鷹突然死了，斯特蘭奇又沒在他們身邊，敵情不明，他們必須立刻轉移。”

    特里戈瓦爾的內心波瀾起伏，陰影主教的傀儡術讓他的靈魂與大貓頭鷹相連，如果大貓頭鷹死了，藏身巨石要塞的陰影主教恐怕兇多吉少。他表面不動聲色，呵呵笑道：

    “蘭德爾殿下智慧超凡，如有親見。”

    維克多暗金色的眼眸不含感情地掃過特里戈瓦爾，接著說道：“西爾維婭告訴我，蝎尾獅的注視能讓目標中傳奇級別的毒素，直接作用在靈魂層面，反饋身體。貓頭鷹飛得再高，也逃不過蝎尾獅的毒殺。問題在于，蝎尾獅為什么有時間，為什么要殺死大貓頭鷹？”

    “答案是，它又讓斯特蘭奇跑掉了……斯特蘭奇繞了個大圈子，甩掉蝎尾獅后，在大貓頭鷹的指引下，又一次嘗試突襲地精領主。”

    他掃了一眼被獸人踐踏的營地，眼眸恢復如常，吁了口氣說道：“顯然，斯特蘭奇再次遭遇失敗，蝎尾獅受到地精領主的召喚，及時回防，擋住了斯特蘭奇的襲殺，又毒死了天上的眼睛。地精領主現在不敢讓寵物離開身邊，它派出蜥獸騎兵，來這里偵查。”

    眾人鴉雀無聲，幾乎要仰望維克多的智慧。

    圖爾南斯咳嗽一聲，穩穩說道：“嗯，和我想得一樣……那個，維克多，你認為斯特蘭奇他們現在在哪？”

    大家還在憋笑的時候，布衣赤足的羅恩走到圖爾南斯面前，語氣平淡地說道：“主說，神職者有謙虛的美德。”

    圖爾南斯的腦袋耷拉下來，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眾人大笑，卡里古拉也跟著傻笑，立刻迎來第一圣武士的怒視。

    維克多莞爾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但是……”他抬起頭，看著重巒疊嶂的巨石山脈，說道：“我相信，他們會從這里，往懸崖上攀爬。”

    不知不覺，維克多已經掌握了隊伍的主導權，他對三個煉金士兵吩咐道：“你們幾個留下來，照看教宗冕下的角狼坐騎，往西邊300公里外扎營，拿三只紅眼信鴉，遇到特殊狀況發生，放出信鴉通知我們。”

    克萊門特身邊的一位圣武士走上前，將三只紅眼信鴉分別交給三位煉金士兵。

    為首的煉金士兵恭敬問道：“主人，什么才算特殊狀況？”

    維克多淡淡說道：“遇敵又跑不掉……在你們犧牲前，將位置和敵人的簡要情況用信鴉傳給我。”

    “如您所愿，尊貴的主人。”煉金士兵向維克多行禮，牽著角狼坐騎，朝來時的路往回走。

    “他們遇敵的可能性不大。”維克多出于遮掩的目的，簡單地解釋了一句，轉而對眾人說道：“我們先上去……我估計，康拉爾他們會給斯特蘭奇留下路標。”

    在場的就沒有普通人，身體素質最弱的教宗也是身心合一的騎士，懸崖雖然陡峭，他攀上去完全沒有問題，何況圖爾南斯和羅恩兩位頂尖的圣武士就在他的下方。

    山風呼嘯，凜冽如刀，維克多拉著克萊門特的胳膊，喚起微風氣流包裹兩人，迅速攀上懸崖。其他人前腳跟后腳，紛紛登頂。

    維克多掃視一圈，幾秒后，發現了一塊巖石上有箭頭狀刻痕。

    “這就簡單了。”

    特斯蒂爾上前，撫摸刻痕后說道：“箭頭下的三道杠……”

    “我知道，代表這個方向的三里外有下一個路標。”圖爾南斯搶著嚷嚷，走在前面，招手道：“來吧，我帶你們去找斯特蘭奇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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