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連忙上前扶她：“大嫂，你別哭了，老太太跟前，像什么樣子！”
然而錢氏絲毫沒有半分收斂，反倒撲到陸老夫人腳下急切地扯著陸老夫人的腿兒，聲嘶力竭地哭喊：“大老爺直到現(xiàn)在也不見回，他這是不想管遇哥兒了，可憐遇哥兒從出生到現(xiàn)在，大老爺就沒拿正眼瞧過他，只樣樣嫌他沒出息，我沒有辦法，只能仰仗著老太太發(fā)話，救一救遇哥兒吧！不能讓那些人毀了遇哥兒呀！”
陸老夫人眼角抽了抽，陸四夫人和陸五夫人更吃驚了，大夫人這是瘋了吧！
這種大實話能放在嘴上說嗎？遇哥兒得寵不得寵，還用說？這府里頭誰心里還沒點數(shù)嗎？
“你這是做什么？遇哥兒是復(fù)臨的兒子，復(fù)臨怎會不疼他？你莫要胡言亂語，攪得他們父子離心。”陸老夫人不喜錢氏離自己如此貼近，心里又存了氣，幾番用力推開錢氏，只可惜錢氏抱得死緊，活活就是撈救命稻草一般，旁邊眾人來勸來拉，卻怎么都拉不開。
陸老夫人氣惱道，“要怪，也是你這個當(dāng)娘沒用，好好的哥兒不用心往正道上教導(dǎo)，學(xué)人賭錢，再多的家業(yè)也有敗光的一天！”
錢氏哭得涕淚橫流：“老太太如今再說這些有什么用？遇哥兒原本也不是家主，日子只消過得舒心愜意就是，常言道小賭怡情，他必不知道賭坊里的深淺，定是被人坑了才會輸那許多。
“老太太責(zé)怪，可我不過一個婦道人家，懂個什么？大老爺連遒哥兒都肯和顏悅色地教導(dǎo)，姨娘們出的庶子大老爺也比對遇哥兒這個嫡子還要來得關(guān)心，時時查問功課，知暖問冷，指點做人的道理，卻從來不過問遇哥兒，對遇哥兒也總是橫眉冷目，更莫說嚴(yán)加管束。
“遇哥兒真是前世造了什么孽，才會攤上大老爺這么個冷漠無情的爹，哪有半分骨肉親香，我也深知大老爺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只求老太太開恩，救救遇哥兒吧！”
陸老夫人聽錢氏口口聲聲橫豎都是大兒子的不是，當(dāng)下如同打臉，冷笑著直問到錢氏臉上：“你嘴上總說復(fù)臨不好，復(fù)臨為何不好，那還不得問你？”
錢氏卻打起太極來：“老太太，如今再計較這些有什么用？賭坊那頭的人可不想曉得這么多，所以他們才會找上陸家不是嗎？且所謂養(yǎng)不教父之過，外頭人只會看著遇哥兒是陸家的少爺，是大老爺?shù)膬鹤樱麄冎粫诒澈笳f陸家！連帶著遒哥兒也討不了好！”
楊氏在旁邊氣得絞緊了手帕，手中的扇柄都快擰斷了，冷笑道：“一條臭魚壞了一鍋湯。”
錢氏卻依舊反復(fù)這些話：“我也不想遇哥兒竟如此時運不濟，竟會撞上這等晦氣的事情，可他再不好，遇哥兒總是姓陸的，總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長房長孫。”
“你這是在做什么？”陸復(fù)臨一回府，二老爺陸復(fù)忱便郁悶地說大夫人在老太太房里鬧事，他來不及仔細(xì)查問陸曉遇賭錢的事，便徑直趕了過去，卻不想正巧在門外聽到錢氏一番無理取鬧的嚎哭。
原本的不耐煩驟然變成震驚，更不覺嫌惡萬分，這才是錢氏的本來面目吧！
狗急跳墻時竟這樣的無賴邋遢，形象全無，哪有半分涵養(yǎng)？
“我在求老太太救遇哥兒。”錢氏聞言這才站了起來，卻是板著臉，目光冰冷。
陸復(fù)臨當(dāng)下面色又是一變，陸老夫人陰鷙地瞥了眼錢氏，楊氏側(cè)開臉避在一旁，內(nèi)心卻如同聽折子戲般津津有味。
錢氏忽然又沖著陸老夫人干嚎道：“求老太太救救遇哥兒，再怎么樣，遇哥兒畢竟是陸家人呀，老太太見死不救，外頭人知道了也會笑話陸家的呀！再多與我卻是有幾分相干？不體面的總歸是陸家上下。”
“他如今能耐了，連寒山別業(yè)都輸?shù)袅恕！标憦?fù)臨陰森森地望著錢氏，咬牙切齒地道。
“哼，那又怎樣，遇哥兒真是可憐，連一座院子你都看得比遇哥兒還重，遇哥兒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錢氏忽然厲聲質(zhì)問。
聽得旁邊的幾個妯娌直搖頭，慈母多敗兒。
“他一口氣賭輸了十萬兩，你什么時候見過陸家有人輸過十萬兩銀子？還敢找放債的借！是誰給他的膽子？！沒有那個本事就不要隨便闖禍！”
“再多的陸家又不是還不起！老太太，遇哥兒不過是輸了些銀子，大老爺就這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樣子！這還是親生父子嗎？”
錢氏朝陸老夫人哭著，復(fù)又憤恨不滿，咄咄逼人地對陸復(fù)臨道：“大老爺每每花在妓子身上的銀子，怕也比養(yǎng)育遇哥兒來得多得多吧！大老爺不如捫心自問，不救遇哥兒，你良心上過得去嗎！遇哥兒哪怕捅了天大的簍子，也合該你幫他收拾爛攤子，這不是你當(dāng)?shù)撟龅氖聠幔俊?br />
楊氏心里一面驚訝錢氏如此不知死活，這是撕破臉皮，非要作到令老太太和大老爺徹底厭棄她的勢頭啊，一面則心里綻開了花。
旁邊另兩個妯娌再度搖頭，大夫人也忒不知感恩了。
陸復(fù)臨面露猙獰，錢氏，原來這般不可理喻！
“我?guī)退钛a了一次，我臉上就有光彩了？他若不知足，后面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大老爺，你是遇哥兒的爹！出了事你不幫他攬著，你想讓誰幫著他？！”錢氏很是氣憤，理直氣壯地道。
完了哼地冷笑：“你陸復(fù)臨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管好，你還有臉在外四處應(yīng)酬，也不怕污損了陸家的門楣！”
“好了！”陸老夫人一拍幾案，再也看不下去了，這是求人該有的樣子嗎？！
這個錢氏，平時唯唯諾諾，沒一點主見，今兒出了點事，非但對長子橫加指責(zé)，更是惡語相加譏諷不斷，當(dāng)著她的面是要上天啊！
楊氏覺得陸復(fù)臨可以痛快地扇錢氏兩個大嘴巴了，可是陸復(fù)臨卻并沒有。
但陸復(fù)臨顯然也是怒不可遏。
“你快去贖他！”錢氏對陸老夫人的呵斥充耳不聞，她神情凄厲，死死地瞪著陸復(fù)臨，手臂指向門外，勒令道“快去！”
陸復(fù)臨臉上的傷疤抖了抖，目露兇光，然而錢氏臉上卻浮起冰冷的笑意，讓人只看一眼，便從頭涼到腳，她仿佛要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來似的：“看來，你真的沒有將遇哥兒當(dāng)親生兒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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