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把信寄了出去，離過年的日子也就越來越近了。薛太太領著韓媽和小翠，準備各種年貨。

    薛太太向來喜歡張羅，雖然家里人少，也要過一個像樣的年，該備的東西一樣也不能少。云珠一向喜歡熱鬧，不過因為盼著陸樹錚的回信，把過年的心思沖淡了不少。

    這一天，薛太太張羅著剪紅紙，給家里的水仙花套上紅套子。云珠趴在窗戶邊，盯著院子里的幾顆枯樹看了半天。小翠道：“小姐，往常過年你最高興了，怎么今年卻沒精打采的。”

    云珠兀自盯著窗外，不答話。只聽薛太太喊道：“云珠，快過來幫忙。”云珠不情不愿地走到客廳里，拿起桌上的剪子，隨手揀起一張紙，懶洋洋地剪著紅紙套子。

    “叮鈴鈴鈴——”電話響了。小翠丟下剪刀，跑到起坐間。云珠人在客廳里，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小翠道：“您哪位？”隔了幾秒鐘，小翠道：“您稍等”，然后擱了電話，沖著客廳喊道：“小姐，找你的。”

    云珠心里一激靈，莫非是陸樹錚？她快步走到電話機旁，接起電話：“云珠，時英的事情有信了嗎？”原來是碧薇。云珠松了一口氣，說道：“我寫了信去，還沒給我回信。”

    碧薇道：“等有了回信，咱們約個時間到外面坐坐，我，我有事情……想找你談。”

    云珠暗暗覺得奇怪，碧薇的心事藏得很深，一向不肯輕易示人，難得這次如此大方，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過電話里也不好多問。云珠一口答應：“知道了，到時候我約你。”

    薛太太道：“誰找你？”云珠道：“碧薇，約我出去坐坐。”薛太太沒有再問。白天忙忙碌碌就過去了，到了夜間，云珠心里的不安越發嚴重了。平白無故地寫封信去，是不是太冒昧了？陸樹錚會不會笑話自己？

    云珠心煩意亂，隨手撿起手邊的一本英文小說，胡亂看起來。看了半天，一行英文也沒有讀進去。懊喪地把書丟開，準備早早上床睡覺。

    “小姐，有你的電話。”小翠輕輕敲門。云珠開了門：“大晚上的，誰找我？”小翠吐了吐舌頭，輕聲道：“陸處長。他說小姐要是睡了，就明天早上再打來。接不接？”云珠按捺住心里的喜悅，說道：“我還沒睡，這就去接”。

    云珠輕手輕腳走到起坐間，接起電話：“云珠小姐，我是陸樹錚。”云珠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努力控制著情緒，用淡淡的語氣道：“陸處長好。”

    陸樹錚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信我今天收到了，信中托我辦的事，沒有問題。”

    云珠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實在是太感謝了，不瞞陸處長，信寄出去后我心里一直很不安，生怕自己太冒昧了。”

    陸樹錚沒有接著云珠的話頭往下講，他直入主題：“貧民教養院正在聘請教員，每天教課一個鐘頭，考慮到向時英小姐還要上學，就把鐘點安排在下午四點到五點，每個月薪水二十塊，你問問她，愿不愿意。”

    云珠語氣中透著愉悅：“陸處長考慮得很周到，我相信時英那邊是沒有問題的，我這就寫信告訴她。”

    陸樹錚道：“那邊有了回信告訴我，我來安排。”云珠道：“我掛了電話就去寫信。”

    陸樹錚道：“不急在這一時，云珠小姐早點睡，明天再寫也不遲。”云珠道：“反正今晚寫好了，也得明天寄出去，也好，我明天早上再寫。”

    那邊沉默了兩秒鐘，只聽陸樹錚說道：“今天直到現在才閑下來，想早一點告訴云珠小姐，所以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云珠握著話筒，腳尖不住地在地上劃圈：“沒有關系。到了年關，事情很多吧？”

    陸樹錚笑道：“正事不少，不過無聊的應酬更多。”

    云珠篤定地說道：“我相信你都能應付。”陸樹錚笑道：“我也不發牢騷了，云珠小姐早點休息吧。”云珠道：“好的。”正準備掛電話，只聽那頭說道：“云珠小姐，還有一件事情。”

    云珠道：“什么事？”陸樹錚叮囑道：“以后給我寫信，可以寫我家里的地址。警察廳來往的信函很多，聽差粗枝大葉，我怕一不小心把你的信弄丟了。我的地址是地安門大街二十二號。”

    云珠在心里默默地記了一遍，口中說道：“我記住了。”陸樹錚道：“那好，我掛了。”云珠終于忍不住道：“你要保重。”陸樹錚道：“云珠小姐不必為我擔心，照顧好自己。”云珠輕聲應道：“你也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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