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斷逼近的三人,少年又驚又急,想奪路而逃,可是背后是墻壁,身前是三人的包圍圈,根本無從脫身。
路燈下,少年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那怯生生的眼神看著讓人心疼。
“難道要我們幫你嗎?”阿九一揚下巴,得意道,“我倒是挺樂意的,哈哈哈……”說罷,橫起胳膊,一把抵在少年的脖子上。
顏筱柔眼看著這情形,不由心里作嘔,很想扭頭就走,然而,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因為聽到了一個近乎破碎的聲音。
“請你們不要……不要這樣!求求你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求求你們……”
顏筱柔搖搖頭,暗暗嘆息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果然是至理名言!這個小子實在太懦弱了!”
她轉過身,慢慢從小巷的陰影里踱出來,雙手依然插在褲袋里。
走到離那四人三米遠的地方時,她站住了,歪著脖子,冷冷道,“喂滾開!”
“滾開”兩個字頓時教那三人同時一怔,不約而同回過頭來,當看到說話的是一個清瘦的十五六歲的少女時,那三人頓時一邊怪笑著,一邊圍了上來。
“喔……喔……美女救英雄……喔……”三人怪叫道。
“美女是貨真價實的美女,英雄卻是個草包英雄,小美女,來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大英雄吧!”阿九一邊洋洋得意地湊上去,一邊嬉皮笑臉地將手摟在顏筱柔腰上,掏出手機,將臉湊近顏筱柔的臉頰,擺了個親密的姿勢,正要按下拍照的按鈕。
顏筱柔任由他摟著,冷哼了一聲,出其不意地抓起阿九的頭發,猛地往墻上撞去。
阿九猝不及防,順著顏筱柔的手勢往前沖去,“砰砰砰”三聲沉悶的響聲過后,一道殷紅的鮮血從他頭頂滑落。
阿九眼冒金星,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為首的長發男和阿七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時竟愣在了那里,來不及做出反應。
顏筱柔根本不看那兩人,她徑直走向跪倒在地的阿九,還未走近,早已飛起一腳正中他的下巴,阿九哀嚎一聲,身體斜斜地飛了出去,又是“砰”的一聲,后背撞在了墻上,這一撞頓時教他暈頭轉向,好不容易站起身,又“撲通”一聲仰面倒在了地上。這一倒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顏思哲伸出右手,習慣性地將額頭上散亂的短發往后擼去,額間原本被頭發遮住的地方,露出一道淡淡的疤痕。
隨即她轉過身,冷冷地看著另外兩人,道,“如果你們覺得敲詐勒索的罪名不夠重的話,我可以再向警察舉報一條猥褻同性。”
“你……”長發男子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指著顏筱柔,咬牙切齒道,“臭丫頭……你……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顏筱柔不以為然道,“我等著呢,等著你把敲詐的錢留下,然后滾!”
長發男和阿七架起渾渾噩噩的阿九。
經過顏筱柔身邊時,長發男從口袋中掏出勒索而來的一千塊錢,狠狠朝顏筱柔臉上摔去,三人落荒而去。
顏筱柔看著地上散落的十張百元人民幣,蹲下身,一張一張撿起來,等她站起身,本想這樣上前還給那個少年,卻在看到路燈下那個蒼白的人影時愣住了:純白的襯衣,白的耀眼,白的炫目,白的不染纖塵,這樣的白似乎在哪里見過,是夢中嗎?是自己的幻覺嗎?
卻見少年低著頭,一點點挪動著腳步,似乎想把自己縮進小巷的陰影里。他根本不敢抬頭看顏筱柔一眼,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像做了錯事的小孩。
顏筱柔收起心底泛起的奇異的感覺,一步步慢慢踱到少年跟前……
夜,烽火城一條不知名的小巷內,頭頂是璀璨的銀河,頰邊是習習的涼風,昏暗的路燈在地上投下兩個同樣清瘦的剪影……
在我無味的人生中,你像個天使一樣出現在我面前,連燈光下的剪影都讓人覺得幸福,可是毫無準備的我該如何是好?
相信你總有一天會來到我跟前,但怎會如此突然,在我還沒有一個堅強的臂彎可以擁你入懷,還沒有一個寬闊的胸膛可以為你遮風擋雨,還沒有擁有成熟男子漢頂天立地的氣概的時候,偏偏讓你見到這樣的我,懦弱而無助的我……
一切怎會如此突然?
當我像個笨小孩那般等待時,命運啊,再一次把你帶到我跟前,就像初次見到你的那天一樣。
度過十年,歷經百年,即使跨越千年,依然無法將你忘懷。
千年前的我們,相愛得太短暫,無論如何忘記,卻總不能將你忘卻……
像天使一樣來到我跟前的人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度過十年,歷經百年,即使跨越千年,我依然為你等候。為了等待一個你,縱然揚起笑臉,眼中卻依然流淚……
少年看著地上一步步移近的影子,囁嚅著嘴唇道,“謝謝你……幫我……”
顏筱柔不屑地冷笑一聲道,“你別誤會,我沒有幫你,只是不喜歡看到別人在我跟前做這種事罷了!”說罷便將錢遞了過去。
少年看著遞到跟前的錢,搖搖頭,依然沒有抬頭。
看著這模樣,顏筱柔心中又泛起了鄙夷,口氣不由強硬了起來,“你搖頭什么意思?這錢不打算要了嗎?”
少年這一次點點頭,低頭道,“這錢……就當作是我謝謝你……不管你是有意也好,是無意也罷……謝謝你幫我……”
少年的聲音很好聽,簡直可以用低沉而迷人來形容了,顏筱柔有些怔住了,然而看到他依然低著頭的模樣,不由又生出氣來,不屑道,“如果真要說感謝的話,這一千塊錢似乎不夠呢,我免除了你被那幾個小子猥褻的難堪,難道只值一千塊錢嗎?我看加個零還差不多。”
“加個零你愿意接受嗎?”少年終于抬起頭來。
兩人的目光在初夏的空氣中相接,頭頂是深邃的星空,亙古而神秘的銀河緩緩流動,仿佛在向世間昭示一個千年不變的承諾。
看著昏黃路燈下的少年,顏筱柔怔住了,這張年輕的臉龐并未經歷過歲月的磨礪,然而那雙深邃的眸子卻像無邊無際的黑洞,那里面隱藏了太多的隱忍和悲情,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隱忍,與生俱來的悲情,似乎幾世輪回之前,他經受了太多苦難、無奈和傷痛,才讓他在抬眼看向她時露出這樣讓人憐惜的眼神。
看著顏筱柔沒有開口,少年再次怯怯地詢問道,“加個零的話……你愿意接受嗎?”
“哦?”顏筱柔終于回過神來,為自己的剛才的走神而筱筱懊惱,看著少年怯怯的眼神,她沒來由地煩躁起來,胡亂地揮揮手道,“算了,就這些吧……下次再碰到那些人,你或許就沒有今天這么幸運了……”說罷,將手插回褲袋中,頭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走去。
少年靜靜地看著她離開,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自慚形穢的懊惱。與這個獨來獨往的少女相比,他實在太懦弱了。
為什么?為什么出身于將軍世家的他,身上竟然沒有一絲屬于成熟男人的野性?為什么竟然沒有屬于將軍世家的頂天立地的氣概?
就在顏筱柔即將走出巷子的時候,少年抬起頭,囁嚅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大喊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顏筱柔腳下未停,頭也不回,冷冷道,“早知道你這么煩人,我就不出手相助了。對你這種軟弱的男人,我不感興趣!”
聽了這話,少年黯然地低下頭去,口中喃喃道,“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慕容嘯俊……”
當顏筱柔從小巷子里走出來時,正好瞧見自己的母親何雅玲被一個中年男子從夜來香酒吧里推出來。
何雅玲連連倒退了三步,整個人仰面倒在了大街上。
“有點與時俱進的精神好不好,這年頭居然還有人唱霸王別姬,真他媽落伍!”中年男子不屑地朝何雅玲啐了一口,又道,“美心戲院破產了,這地方已經被老子買下來了,帶著你的破家當,給我滾!”
顏筱柔一看這情景,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跑上前扶起何雅玲,又狠狠瞪了中年男子一眼。
“走吧!”顏筱柔緊緊抿著唇,忍著怒氣,將何雅玲從地上扶了起來。
何雅玲看著閃爍的“夜色酒吧”幾個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鐘,她什么話也沒說,甩開顏筱柔的手,再次大步走進了夜來香酒吧。
顏筱柔眉頭一皺,怕她鬧出什么亂子,緊跟其后。
“夜來香”酒吧內燈光昏暗,舞池里影影綽綽,臺上一個女子正一邊唱著一邊扭動著的身體,簡直可以用搔首弄姿來形容。
顏筱柔在昏暗中尋找著何雅玲的身影,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爬上舞臺,從女子那里搶過麥克。
“喂,你干什么?他媽的,敢鬧老子的場子,死八婆!”剛才那名中年男子遠遠指著何雅玲叫罵道。
然而,接下里的事情卻叫所有人大張了嘴,一時間整個酒吧靜了下來。
只見何雅玲一把撕掉自己長裙的下擺,隨即又撕掉上衣的袖子,眼下,她幾乎與無異。
何雅玲深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下一刻便又唱又跳起來……
她唱的很投入,跳的也很賣力,姣好的身材在燈光下妖嬈舞動,讓人忍不住挪開視線。
一曲即罷,掌聲雷動,看著眼下這情景,中年男子也不再叫罵。
顏筱柔靜靜地看著臺上的何雅玲,垂下眼,一聲不吭地轉身出了“夜來香”酒吧!
夜幕籠罩著烽火城,夏天的風習習吹過,顏筱柔習慣性地點起了一根煙,忽明忽暗的紅色火光在黑暗中跳動,耳邊響起何雅玲在車上說的那句近乎懇求的話,“筱筱,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顏筱柔,要忍住,我,何雅玲,也要忍住,這一次,一定不能讓自己像以前那樣沖動……我們重新開始……”
等到夜來香酒吧打烊,顏筱柔掐滅最后一根煙,轉身進去。
一進去便看到中年男子摟著何雅玲的場面。
何雅玲陪著笑臉,為難道,“錢老板,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叫我喝酒,這樣下去我會喝醉的!”
中年男子色迷迷地看著何雅玲,笑道,“沒想到唱霸王別姬的戲子居然深藏不露,我的客人很喜歡你,我錢有良也很喜歡你,以后你就留下來,后院的房子可以借給你住!”
“謝謝錢老板,謝謝!”何雅玲忙不迭地道謝。
“謝謝我的話,就再喝三杯!”錢有良又給何雅玲跟前的空杯倒了滿滿一杯酒。
何雅玲擠出一個笑容,裝出甜美的表情道,“這個當然要喝一杯了,不過,這是最后一杯,再喝……我一定會醉的!”
顏筱柔看著這情景,皺起眉,別過臉去。
何雅玲端起手中滿滿的一杯酒,回頭沖門口的顏筱柔道,“今天一天沒吃飯,一定餓了吧,筱筱,你自己去外面弄點吃的!”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話音剛落,錢有良一把摟過何雅玲的腰,大笑道,“來來來,再陪我喝兩杯!”
“你干什么?不要這樣!”何雅玲想甩開他的手,哪知錢有良存心要占她便宜,豈會輕易放手。
何雅玲紅著臉,雙手緊緊拽著自己的衣領,想哭卻哭不出來。
顏筱柔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臉上不動聲色,然而緊握的拳頭卻泄露了心底的憤怒,她抓起旁邊桌子上的啤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響聲讓錢有良一怔,何雅玲趁機推開了他,收拾好自己的衣衫,道,“錢老板,玩笑開過頭了!”
錢有良看著顏筱柔,顏筱柔亦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筱筱起伏的胸膛下似乎有一座火山要爆發。
“臭丫頭,你瞪眼看什么呢?”錢有良不客氣地狠狠道。
顏筱柔的拳頭捏地“咯咯”響,耳邊回想起何雅玲懇求自己的話,“你,顏筱柔,要忍住,我,何雅玲,也要忍住,這一次,一定不能讓自己像以前那樣沖動……我們重新開始……”
然而,錢有良沒打算輕易放過顏筱柔,他不屑道,“又不是沒見過,你媽跟別的男人做同樣的事,你應該見得多了才對,何必這么大驚小怪!”
錢有良話未說完,顏筱柔已經一個箭步上前,她一腳踏上茶幾,下一刻,身體高高躍起,落下時竟用膝蓋頂住了錢有良的腰,而她的手死死掐著錢有良的脖子。
錢有良猝不及防,身體被狠狠地壓制在沙發上,大張著嘴,伸手想扳開顏筱柔掐著他脖子的手,卻發現掙扎只是徒勞。
顏筱柔的眼神帶著決絕和毀滅,讓他從心底里打顫,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會有這么大的力氣,這么火爆的脾氣,這么激烈的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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