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站在陽臺里,眺望著海水中的溫楚,聽著他悲憤的怒吼聲,她咬著拳頭痛哭失聲。
為什么命運要這樣捉弄人,從她走錯房間那一瞬開始,注定了這一切都是個不可挽回的錯誤。
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不管是哪一種在乎,仇恨也好,愛意也罷,他的心里都有她,只是他不愿意承認罷了。
她要如何才能解開溫楚心里的結(jié),不再讓他為了仇恨而痛苦,不再讓他在矛盾中掙扎?
也許當(dāng)務(wù)之急,她應(yīng)該將溫楚的復(fù)仇計劃通知鐘浩然,如果鐘家能有所準備,或許不會輸?shù)煤軕K。
她急急地回到了房間,她怎么忘了,這個房間里根本沒有通訊設(shè)備,也許客廳里會有,她應(yīng)該趁著溫楚不在的時候給鐘家打個電話,她跑出了房間,急匆匆地下了樓。
客廳里沒有人,驚喜之后卻全都是失望,因為這里也沒有電話,溫楚早就做好了打算,名灣的所有通訊設(shè)備都被取消了。。
冷寒呆坐在沙發(fā)里,她冷眼地向海邊望去,目光中充滿了怨恨與無奈。
第二天一早,艾麗莎經(jīng)過了一夜的深思熟慮,還是決定不能跟溫楚對著干,原因很簡單,她愛他,這一點勝過一切。
她早早地來到了餐廳,親自下廚為溫楚準備了早餐,擺放整齊等待著溫楚下樓。
溫楚下樓進入了餐廳,面無表情地吃了飯,艾麗莎又殷勤地送他出門。
他的目光習(xí)慣性地瞥向三樓的陽臺,可是今天例外地,冷寒站在了陽臺上,正平靜地看著他。
現(xiàn)在能這樣遠遠地看一眼溫楚,冷寒感到很滿足。
溫楚愣了一下,隨即摟過了艾麗莎的肩膀,在她的額頭上狠狠地印下一吻。
這才是他的真命天女,他未來的妻子,陽臺上的女人,只是仇人的女兒!
艾麗莎得到一吻,欣喜若狂,他不介意昨晚的事了?
她伸出了手臂,想勾住溫楚的脖子,再好好地回吻他,可是他卻一把奪過了公事包,匆匆上了飛機。
坐在直升機上,漸漸升上天空,冷寒在他的眼里越變越小,直到看不見。
只有他知道剛才為什么吻了艾麗莎,他在掩飾他矛盾的心,他要讓自己堅定,也要讓冷寒看清楚事實,即使她真的懷過他的孩子又怎么樣,他不會在乎。
他不能再給鐘家喘息的機會,也不會再讓自己掙扎下去,他要盡快脫離這種矛盾。
掏出電話他打給了肖何:
“肖何,讓經(jīng)銷商加快動作,不要再等了,盡快將鐘偉業(yè)的資金消耗掉,越快越好。還有,叫之前修改圖紙的那個家伙拿了錢趕緊滾蛋,送他出國,越遠越好。在經(jīng)銷商拿到最后一批貨的時候集體退貨,我要讓鐘偉業(yè)的服裝廠徹底廢掉!”
掛斷了電話,溫楚緊閉起了眼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不能再等了,不能讓冷寒影響他的決定。
思考片刻,他又將一通電話打給了呂東倫:
“媽,我要跟艾麗莎訂婚,您幫我準備吧。”
三個星期之后,市,一家小旅館里。
這是一家日式的旅館,鐘浩然坐在榻榻米上,手里舉著一瓶紅酒,正靠在墻上向胃里灌著。
電視一直開著,廣告和新聞互相穿插著播放,鐘浩然的心思根本沒在電視上面,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他沒有冷寒的一點消息,這個女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一直猜測著,冷寒一定是對鐘家失望透頂了,不然怎么會連個消息都沒有?
他不想怎么樣,他只想找到她,跟她說聲對不起,他沒有保護好她,還有不要對鐘家失望,最起碼還有他在,他今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
喝著,想著,這時候,電視上突然一則新聞,讓鐘浩然放下了酒瓶。
他把視線移到了電視屏幕上,“酒店業(yè)巨子溫楚將與旅游業(yè)大王的千金艾麗莎訂婚……”,他的臉漸漸綠了,如果不是確有其事,新聞不會亂播。
溫楚竟然要跟別人訂婚了,那么他當(dāng)初奪走冷寒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訂婚了,冷寒怎么辦?她現(xiàn)在人在哪?
他曾經(jīng)給溫楚打過無數(shù)個電話,可是那個電話一直處于停止使用的狀態(tài),他是故意不讓鐘家的人找到冷寒的,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就是想讓他瘋掉嗎?
這時,小房間單薄的房門上響起了敲門聲,鐘浩然知道,一定又是母親來找他了。
近一個月,母親派鄧闊來看過他無數(shù)次,自己也親自前來找過他幾次,可他對父母太失望了,除了冷臉色,他什么也沒有給母親,更不會跟她回去。
可今天不同,他要好好問問母親,這就是她和父親打的算盤,到頭來如意了嗎?
打開門,蘇麗娟滿面愁容地站在門口,鐘浩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十分不情愿地說:
“進來吧。”
蘇麗娟悠悠地進來了,剛坐下,她的眼淚就流出來了。
鐘浩然本想質(zhì)問她一番的,可看見母親的眼淚,他善良的心馬上軟了下來,禁不住問:
“怎么了?哭什么?”
說著,遞給蘇麗娟一張面巾紙。
蘇麗娟接過面巾紙,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
“浩然,你快回去看看吧,鐘家要破產(chǎn)了……”
鐘浩然有些發(fā)懵:
“你說什么?破產(chǎn)?怎么可能?”
蘇麗娟悲傷地看著鐘浩然,一副懊悔的樣子:
“當(dāng)初鐘偉業(yè)不聽你的勸告,執(zhí)意要拿出全部的家當(dāng)投入生產(chǎn),還不惜借了溫楚的五千萬,現(xiàn)在鐘家一分錢都沒有了,所有的資產(chǎn)都抵押了出去。可是,那些經(jīng)銷商之前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全都來妙婷要求退貨,說是衣服的尺寸不對,沒有辦法銷售。我們找來設(shè)計師拿出給工人的樣圖一看,果然在裁剪那道工序上被人動了手腳,所有衣服的尺寸都是錯的,我們鐘家這回是真的完了!”
蘇麗娟說完大哭了起來。
衣服的尺寸出錯,妙婷必須無理由退貨,所有的成衣都成了一堆廢品,就算廉價銷售出去,換回來的錢都買不回一棟別墅,要賠付給經(jīng)銷的違約金更是驚為天價,短短一天的時間,鐘家就成了一個空殼子,鐘偉業(yè)由堂堂的享譽市的商界名人,變成了比普通百姓還不如的老人。
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讓鐘浩然一時之間有些措手不及,鐘家垮了,敗了,當(dāng)初他就覺得不對勁,為什么突然之間會多出來那么多經(jīng)銷商,而且各個的訂單量都極大。
看來是有人故意要消耗掉妙婷的所有資金,然后派人在圖紙上做了手腳,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可那個人會是誰呢?
鐘浩然看著電視屏幕,想起了溫楚要訂婚的新聞,鐘家已經(jīng)分文不剩了,還要拿什么還溫楚那五千萬?那張契約不就徹底成了冷寒的賣身契?他還要怎么救她?
說起那五千萬,溫楚的目的真的單純只是為了冷寒嗎?如果是為了她,為什么他不娶她,還要跟別的女人訂婚?
難道這一切都跟他有關(guān)……
看著哭泣的母親,鐘浩然沒有時間多想了,他扶起了已經(jīng)哭彎了腰的母親,緊握著她的手,之前那些怨恨全都消失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在關(guān)鍵時刻,他還能計較些什么,怎么忍心看著她難過?
“媽,別哭了,如果破產(chǎn)注定是鐘家的結(jié)局,我們誰也改變不了,就坦然接受吧。人活著就是這樣,富有的時候未必得到的更多,貧窮的時候也未必失去的更多。只要我們都活著,就是一種幸運,一種幸福,該知足了。”
鐘浩然撫摸著母親的脊背,他說這些話不全是為了安慰母親,也是在安慰自己。
不管從富有變成貧窮,還是從貧窮變?yōu)楦挥校@當(dāng)中的大起大落會讓人一時之間很難接受,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適應(yīng)新的生活。
可蘇麗娟無法接受,她處心積慮這么多年,等得可不是鐘家破產(chǎn)的一天。
她反過來緊緊地抓住了鐘浩然的手,臉色蒼白:
“浩然,你怎么能這么說?你知道媽媽為什么會這么難過嗎?媽媽不是為鐘家,不是為自己,媽媽是為你難過啊!”
“為我?”
“是,媽媽在鐘家忍辱負重這么多年,都是為了你!媽媽要你繼承鐘家的一切,因為這都是鐘偉業(yè)欠我的!”
蘇麗娟說著,眼神漸漸由悲傷轉(zhuǎn)為悲憤。
鐘浩然不解地問:
“媽,您在說什么?什么忍辱負重?什么爸爸欠你的?我聽不懂……”
“不要叫他爸爸,他不是你的爸爸!”
蘇麗娟怒吼著,甩掉了鐘浩然的手,她用力地吸著鼻子,
“鐘偉業(yè)不是你的爸爸,你白叫了他這么多年的爸爸,真是便宜他了!”
“媽……”
蘇麗娟從皮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遞到了鐘浩然的面前:
“這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鐘浩然驚訝地接過照片,那是一張黑白的老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微笑著,留著整齊的頭發(fā),一種文人氣息從他的神韻中流出,這個男人,竟然跟他驚人的相似?
“媽,您怎么了?為什么開這種玩笑?咱們家的事還不亂嗎?一會多了個私生女,一會又少了個真兒子。您怎么也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鐘浩然不敢相信母親的話,可直覺告訴他,母親沒有說謊,因為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太特別了,只是一眼,就親切倍至,他有一種沖動,想見見照片里的男人。
蘇麗娟拿過了照片,端在眼前認真地看著,漸漸地眼中又涌上了淚。
她伸出手撫摸著照片里的男人,哽咽著:
“30幾年前,我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愛上了這個家庭教師。他教會我很多東西,天文地理,琴棋書畫,他無一不通,他是個很有才氣的男人,我們就這樣相愛了。可是他家境貧寒,你外公知道了我們的事情以后,就把他趕走了,然后把我嫁給了鐘偉業(yè)。新婚之夜,他發(fā)現(xiàn)我不是于是逼問我那個男人是誰,我沒有告訴他,但是不知道他怎么查出來了,故意制造了車禍,他就這么死了。我嫁給鐘偉業(yè)的時候,已經(jīng)懷孕一個月了,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你是第一個。”
蘇麗娟說著,又把照片遞給了鐘浩然,擦了眼淚,接著說,
“我恨鐘偉業(yè),恨不得他死!你是媽媽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我做什么事都是為了你。我要讓鐘家發(fā)展壯大,因為最終所有的東西都會是你的,沒有人可以跟你搶。所以我換掉了于小婉的孩子,趕走了楚幽蘭,我以為她一定會死,沒想到她居然生下了冷寒,還讓她找了回來,更可恨的是她偷走了你的心。我怎么能允許那個私生女來窺視我的兒子?她不配!”
“所以,在醫(yī)院,您幾次阻止我給冷寒輸血,因為我根本不是她的親哥哥,只要輸血就會暴露一切……”
“是,還沒到跟鐘偉業(yè)翻臉的時候,我怎么能暴露你的身份?可是,可是……”
蘇麗娟又哭了起來,肩膀不停地抽動著,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市一向是翻手云覆手雨的鐘家,竟然會有破產(chǎn)的一天!
鐘浩然無力地坐下了,多么強悍的男兒也無法經(jīng)受這種打擊,自己從小就親昵地喊著爸爸的人,竟然是他的殺父仇人!
一滴淚從眼中滾落,流入唇角時卻已是冰涼。
為什么人的心胸要這么狹小?母親到底犯了什么錯?就因為別的男人搶走了她的清白之身,就可以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嗎?
他的親生父親,他竟然也有個親生父親,一個從未見過面的親生父親?
原來他也跟冷寒一樣,有著相似的命運……
突然,他好像抓住了重點,什么殺父之仇、鐘家破產(chǎn),那些過去的事和現(xiàn)在的事,他都可以不計較。
如果母親說的都是真的,那么是不是說明,他與冷寒,根本不是什么親兄妹?他們沒有一點血緣關(guān)系!
臉上的淚還未干,他突然抓住了母親的雙手,用力地握著,目光中都是希望:
“媽,您說的都是真的?”
蘇麗娟突然抬起頭,兒子的態(tài)度有些不合時宜似的,她點了點頭:
“浩然,都到了這個時候,更何況,這種事情,媽媽怎么能說謊呢?”
鐘浩然的臉上漸漸綻開了笑容:
“那是不是說明,我跟冷寒,我們不是兄妹,所以我愛她,是完全正常的……”
一絲期待升騰了起來,鐘家破產(chǎn)的打擊與自己的身世,都沒有這件事來得震撼,似乎這兩件不好的事,卻都成了他的好事。
他一直苦苦地愛,冷寒被帶走之后,他覺得天是暗的,心是暗的,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出口,現(xiàn)在,這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他的愛也在此刻更強大。
提到冷寒,蘇麗娟的眼睛也突然明亮起來:
“對了,還有冷寒,她被溫楚買走了,是不是意味著她現(xiàn)在跟溫楚關(guān)系很親密了?我們可不可以求求她,讓她求溫楚幫幫我們,只要不讓鐘家破產(chǎn),怎么樣都可以,讓我給她跪下也行,我可以向她認錯,只要她能救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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