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殘生臉色沉靜，在大帳中央的空處快速來去，進退頗有章法，閃開段贊一次次的攻擊，不時發起反擊，拳腳擊中段贊的手臂，讓他的身形一次次地踉蹌沖到一邊。

    雖然看不到衣服下面，但也可以想象得出，段贊渾身上下早就大片青紫，不知挨了多少拳腳。

    段贊兇性一發，死戰不退，哪怕渾身痛楚，還是粗聲嘶吼著，一次次地向著廖殘生撲擊。

    縱然廖殘生臉色平靜，太陽穴卻不斷地突突亂跳，眼球中涌起血絲。

    殘暴殺意不斷從心底涌起，又被他強行壓下，隱約中，似有聲音在耳邊瘋狂大吼：

    “殺！殺！殺！殺光這群野獸，還天下漢人一個朗朗乾坤！”

    長久以來在戰場上養成的習慣，就是見敵就殺，絕不留手；如果現在是在戰場，段贊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現在他只能拼命壓抑住自己骨髓里深藏的殺性，不讓自己的殺機暴露出來，真的一刀一個，把整個營帳都屠了。

    帳中這些經歷過生死拼殺的鮮卑武將，每一個都不是弱手，哪怕開始時被他殺個出其不意，一旦回過神來拔刀圍攻，他不能像單對單那樣快速閃避，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到這時候，生死已經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還有許多事情都沒來得及做，若自己真的死了，長久以來的夢想，豈不都化為泡影。

    還有那邊站在慕容沖身邊看戲的小女孩，俏麗臉龐一片淡然，只有眼睛在閃閃發光，死死地盯住自己不放。

    如果自己死在這里，她的命運，也就不必想了。

    在眾多鮮卑武將粗豪的嘶吼聲中，廖殘生只能拼命壓抑本能的殺性，冷靜地一次次上前，重重擊中段贊的四肢，以此來作為發泄，不讓自己憋出內傷來。

    段贊的怒吼聲簡直要沖破天際，他就像一只粗重的狗熊，被靈活的豹子跳來跳去的撕咬，巨大的熊掌一次次拼命揮出，卻根本連豹子的皮毛都挨不到。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被廖殘生輕而易舉地戲耍，連一點反擊都做不到。這樣的恥辱，又怎么能夠承受？

    但他只能拼命地咬牙硬撐下去，只要身體還能動，就要一次次地沖向廖殘生，哪怕最終被活活打死，也絕不能就這么認慫停手。

    “住手！”

    一聲怒喝從大帳門口傳來，廖殘生縱身后退，跳出戰圈，不再上前攻擊。

    “我要殺了你這漢……”段贊紅著眼睛，口齒不清地嘶叫著，像頭野豬一樣兇猛沖向廖殘生。

    “攔下他！”

    慕容垂站在帳門處，沉聲下令，幾個鮮卑武將立即沖上去，將段贊用力抱住，按倒在地不讓他亂動。

    慕容垂臉色陰沉，目光在帳幕中掃過，鮮卑武將紛紛低頭行禮，不敢與他對視。

    本來他已經去休息了，可是這邊聲音太大，硬把他吵了起來，進來大帳一看，竟然是段贊單方面地在挨揍。

    廖殘生展現出來的戰力讓他吃驚，雖然廖殘生已經在努力壓制自己的速度，但能在搏斗中輕松壓制段贊，這還是十分少見的強橫武力。

    當然這種事也不至于震驚當世，再怎么力量強橫，在萬軍中能發揮的力量也有限，不是決定性的力量。

    就像魏國的皇帝冉閔，漢人中武力最高的一個，能在一場戰斗中單人擊殺三百多慕容家下屬英勇將士，和項羽一同擁有史上絕無僅有的兩例強大戰績，最后還不是被他們兄弟揮軍擊敗擒拿，當眾斬殺了？

    一個人殺三百人又能怎么樣，慕容家的軍隊都是以成千上萬計數的，拼著送出幾百人磨死他，剩下的還是足夠把冉閔的軍隊消滅干凈。

    但能有這么強大的戰力，還是很非同一般，沖陣時必然有用，有時候就能決定一場大戰的成敗。看到廖殘生擊敗段贊，讓他在慕容垂心中的地位又一次上升，招攬他作為部將的意圖更為強烈。

    因為打了這一場架，酒宴也就草草收場，鮮卑武將們興盡而返，回去自己的營帳吹噓，說說剛才那一架看得人多么賞心悅目，那個漢人又是多么能打，連段家的嫡子都被干倒了。

    段氏鮮卑和慕容家總是有些隔閡，雖然已經被慕容氏吞并了，又一同在前秦氐人的統治下抱團取暖，但當初互相血戰了那么多年，總會有些仇怨未清。看到段贊挨揍丟臉，許多慕容家的嫡系武將都是眉飛色舞，狂笑不止。

    廖殘生帶著冰姣回去自己的營帳，正要脫衣服睡覺的時候，卻被她伸出一雙小手，捧住了他的臉。

    “你干什么？”廖殘生能體會到冰涼的小手柔滑嬌嫩，摸在臉上，有著異樣的感覺涌起。

    “看看你。”冰姣嬌俏的小臉就在他的眼前，閃亮的雙眸，聲音溫柔如水，卻是未曾聽過的：

    “有男生為我打架哦，真的是很感動呢！”

    “去！”廖殘生嫌棄地把她的手推開，說聲：“別鬧了，睡覺！”

    睡覺當然要在一起睡，本來就是呆在狼窩里，如果再分開住宿，那就是干等著狼把孩子叼走了。

    “你對我這么好，我要好好獎勵你哦。”冰姣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手柔嫩，輕輕地把他推倒。

    被推倒的廖殘生躺在鋪位上，纖巧雙手撫上了他的身體，隨著時間的流逝，廖殘生低低地呻吟了起來，舒爽非常。

    “舒服嗎？”冰姣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些喘息，瓊玉般的鼻尖上涌起晶瑩汗珠，十分可愛。

    她跪在他的身邊，賣力地替他按摩，累得嬌喘息息，汗水都涌出來了。

    “嗯。”廖殘生眼睛都睜不開，胡亂低吟：“你按得真不錯……在哪里學過嗎……”

    “對啊，我媽媽……”

    后面的話，廖殘生已經聽不清楚，昏昏沉沉地，漸漸進入了夢鄉。

    寒冷的夜，小小的女孩跪在他的身邊按摩著他的身體，手法漸漸放輕，凝視著他熟睡的臉，唇邊涌起一抹溫暖的笑容。

    白骨千里的亂世，大批殺人兇徒聚集的軍營中，能在自己信任的人身邊安然入睡，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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