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的處境不但是岌岌可危,直可說是千鈞一發。
他現在就像正攀附在一塊已經裂開、就要塌方的泥土上。
這時只要他稍微動作不適當,那浮在水面,無依無靠的書桌就會再向外走。只要再移出那么一兩寸,接下來肯定就是書桌一翹,一個跟頭栽下去。
飛流直下不會有三千尺,但靠得住的是:不扎進水下二十米深絕對停不下來。
“完了!”白思孟頭腦嗡地一聲,魂兒一下子升到天堂里,整個人都僵硬得如同凍住了。
這扁毛畜生,這一飛,直是把人往死里整呀!這一掉下去,就是一下拍不死,也必要摔昏,那時還怎么喘氣?總之別想再活著冒泡了。
他緊張得全身都硬似頑鐵,兩手死死抓住桌沿,一動不敢動,又是心中駭怕至極地大叫不要,又似乎在急切地等待那一下不可避免的下滑。
過了一會兒——此時時間真像比過了一個世紀還長——他發現書桌居然定在原地,再也沒有移動;自己人還沒掉下去,而且手就挨著水面。他這才像看到了天上的啟明星一樣,看出了一點生之希望。
他那一時幾乎凝固的心開始咚咚地猛跳,每一根肌肉和神經都繃緊到不能再緊,連頭都不敢回一下,生怕一點點晃動就弄糟了整件事情。
等了安神蓄力的幾秒鐘后,他輕輕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氣,全神貫注地把最靠前的左手從桌沿松開,極輕極輕地滑入水里,仔細看準方向,然后……然后埋入整張手掌,著力而緩慢地向后徐徐扒去。
他這一劃,足足劃過七十厘米的距離。由于動作不猛,書桌的移動非常輕柔迂緩,并且略微改變了桌端的方向,與紊流邊沿的交角由九十度減少到六十度。但是,桌面伸出紊流的面積,也由一半減少到三分之一。
他不敢看,卻感覺出了成效。略停一停,他又同樣小心地把右手也慢慢伸進水中,也是這樣深入而緩慢地一劃到底。
書桌前端又反向轉動了一點,卻已完全退入紊流,只是桌沿還緊貼著那可怕的邊緣。紊流外若是有人抬頭觀看,一準能看見白思孟穿著輕便運動鞋的那只腳。
關鍵的兩下!就兩下,于這危殆萬分的最后時刻,他自救成功了!
他騎跨在書桌上,仍然不敢有半點輕慢之心,上身端立如僵,兩手同時向外側伸,謹慎地輕輕扒水,一下兩下,把自己移得更靠里面。
完全進入安全地帶后,他已經虛汗淋漓全身發酥,肌肉酸軟得幾乎抬不起胳膊了。淚水和汗水糊住了他的雙眼,看什么都是又光亮又模糊,還漫無規律地閃動著美麗的虹彩。
一顆心空虛乏力得什么也裝不下。這一驚嚇,他大概要牢記一輩子了。
但他決定對誰也不說。
不吭聲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有痛不叫喚。人生就是拼搏,履險如夷是本分。
再說已經平安了,還需要別人的安慰和同情嗎?
更沒有什么可吹噓的!
“都是因為這兩年太順了,得意忘形了我!”他的心怦怦跳著,后怕中帶著懊悔地想。“墨菲定律說得好:如果一件事情有變壞的可能,它就一定會變壞。生命不是玩的,我不該在危險的邊緣逗留得太久!”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劃幾十米,只好再度放聲高喊,說江叔有信。
等老人家費力地劃過來,那只死老鷹也飛回來了。與水鳥搏斗的結果是一無所獲,反而把毛弄亂了,臟兮兮,水淋淋的,幾乎飛不動了。
江叔一看就樂了,說:“這是陳大姐家的阿黑,怎么直奔了你?不過說實話,要是先投奔我,我還真弄它不進來。”
“它怎么就找到紊流了?難道有特別的視覺?”白思孟問。他仍然有些口齒不清。
“這對我也是個謎團!”江叔毫不隱晦地說,“也許是打過一些交道,它也練出來了吧!這紊流呀、泡沫呀,它還真沒少遇見。”
拿過手帕展開一看,他咳了一聲莊容說:“老板的信。”
原來真是一封指示信。白思孟興奮地看著江叔的臉,為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而高興。但江叔看完信后卻有些惆悵。
“叫我一拐彎就離開這里回去呢!”他悶悶不樂地說,“前面另外有人接。”
“江叔你要撇下我們,不跟我們一起去了?”白思孟大感意外,立刻渾身都有些不得勁兒,“都進到這種鬼地方了,居然還叫我們自己去闖?”
“好在還有一程,”江叔雖然不快,卻竭力重現歡容,“還有好幾天。一直要到你們走大下坡的時候,才會跟你們分手呢!”
他高聲喊叫,要那三位都過來,把上面的要求跟他們說了,還保證一定會讓他們安全落地。
那三個一聽也皺起眉頭:這目的地還不知在哪兒,紊流又這么奇怪,旅程剛開頭就叫領路人回去,舉辦方這辦的叫什么事呀!
“不是說了前面還有人接嗎?”江叔盡量安慰他們,“我想無非因為我是圈子外的,不能卷入太深,所以才要一到地頭就換人。沒關系,沒關系!到了那兒也就快了,絕對誤不了你們的事。”
他在信上簽了名字表示收到,又系回老鷹的腿上。系的時候他發現老鷹腿上有新傷,不禁詫異,說:“跟誰打了架了?”
“剛才它去追兩只鳥……”白思孟淡淡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啊,那是南美朱鹮!”江叔贊羨地笑道,“我早看到了。飛來飛去挺漂亮的。它跟我們國內的朱鹮很像,但種屬不同,也不那么瀕危。”
剛要放飛小老鷹,朱品聲手一抬攔住,叫一聲:“別!江叔!能不能替我也帶個條子!”
江叔驚訝地問:“給誰呀?”
“給我爸。”
萬時明聽了,忙也湊過來,說:“對了!我也得寫一張。手機淹了水,不能用了。”
“那用我的唄!”江叔說,“我的是防水的。”
“那——那就謝謝了!”萬時明感謝地接過手機,按了按鍵,有燈亮卻沒聲音。他擦擦干,再打,還是沒反應。
“別試了!”白思孟笑著說,“我的手機也防水,卻也打不通。別說現在,剛才在紊流邊上,我把天線都伸出去了,還是不行。這模樣好像是空間隔絕,連天線都在無形中被紊流給阻斷了。”
江叔猛然醒悟,說:“對了對了,空間變了嘛!這里面肯定不是咱們的地界,信號說不定都傳到亞馬遜去了——還不知那邊有沒有電信基站。”
小蔣泄氣地把自己的手機也一關,說:“我說呢!剛才還想把在這兒看到的給錄下來,傳給朋友看,就說我在航拍,準能哄得他們團團轉,誰知傳都傳不出去!”
白思孟笑道:“瞧!還是小蔣腦筋快,剛上來就想到辦直播。要不是空間隔絕,你馬上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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