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至今,他對朱品聲一直十分客氣,既尊崇又冷淡。
客氣都是扮出來的,人人如此,天天如此,本色出演,可以略過不計,人在江湖行嘛!
尊崇,是因為人家確實姣俏好看,又落落大方,像個大姐姐樣。冷淡,那也不用多說,她是人家的女朋友嘛,而那男的他還不喜歡。
本來一路上也就這么著了,不期而遇、萍水相逢,這樣的分寸就很適當。但落水互救,生死相扶,這情誼就一下子重了許多。而在他托舉時,立刻又進了一步,真切地感覺出那自然存在的不一樣了——
沒事時看她朱大姐姐,不過是畫上的美人,完全是平面感覺,跟一張花花紙似的,最多說她輕盈敏捷,步步生香,美化了環境,調和了氣氛,別的還真沒印象。
而剛才這一托舉,手上有了觸覺,胳膊有了負荷,這才忽然意識到,她還那么結實、柔韌、沉重,整個身段凹凸有致。
美人突然立體充盈,變得肉感而真實。
哇,他不由腦袋嗡的一聲,一個潛藏不覺的意念突然冒了出來,瞬間便脹大了,脹得他兩腭都僵硬了,張大了嘴,撟舌難下,幾乎是目瞪口呆。
原來一天到晚在眼前晃的這位朱姐還是個真人耶!
眼下,她不再像一片紙,一個影像,似乎每一寸肌肉,每一片皮膚都活了起來,即使在水中,也變得夭矯靈動,燕婉嫵媚,充滿了誘惑力。
那一刻對他的沖擊力,就像汽油彈爆炸,胸膛里烈火熊熊。一時**高漲,產生的那股強大的磁吸力量令他難以自已,竟恨不能伸長手臂把她用力抱上一抱。
這種美人在懷的感覺,他這一輩子都沒有過!
這應該感謝他那壓抑的少年時代。
那是一段很少得人待見的不堪的年月。
那時的他處處受氣,時時心悸,幾乎都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樣生活。到后來本事大了,自信強了,也只一心想著在男生世界里怎樣好好地謀取一席之地,出個頭,喘個氣,對異性問題還真沒工夫也沒膽量去想。
因此在性意識方面,他自然缺失,幾乎還是一片空白。人與人,做同學可以,做朋友也行,做男女朋友?他壓根兒就沒敢往這方面想過。
一縷潛藏在意識深處的火苗,直到這時才火石相撞般突然點著,接著就熾烈地燃燒起來。
啊,就像突然被人扔進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從習慣的黑白突然進入了彩色,連吸口氣都帶上了清新的甜香,令人意亂情迷,令人心跳氣促!
但就在這春心蕩漾、神智不由癲狂之時,她忽然睜大眼睛看過來,兩只瞳孔深不可測,竟像見了陌生人,只怔了怔,那眼光便掃了過去,風刀霜劍般穿透他的軀體,焦急地投向遠方。
這雙如杏如水的美目,對他竟是熟視無睹!
很明顯,她是在找萬時明,找自己的男友!人都快急瘋了。
這對他那剛剛燃起的烈火無疑是一盆從頭澆到腳的冷水,嘩地一下,浸得他一個激靈就清醒了:老天!白思孟!你——你——你——唉,我在想什么呀!
一時羞憤,他恨不能抬起手來掌自己的嘴。朋友妻,不可欺!什么時候了,竟然這樣卑鄙的念頭都會有!
雖然她的男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卻也是熟人了!還是圈子里的同好!而她也是同好!且還是個年長女子,一臉正氣,不怒而威。
沒瞧見剛才嗎?在她眼里,咱就是雖有如無!你敢抱她?一個巴掌抽過來,保險比墻上的板磚還扎實!你當那是小姑娘捏個螞蟻都吃力的細胳膊!
就是不抱,也是褻瀆。褻瀆同道的大姐姐,其心可誅!
一嚇之下,他又慚愧又心虛,再不敢在心里胡思亂想。此后他們便與江叔和小蔣會合了。人一多,邪心自去,一舉一動也逐漸變得自在。
但是朱品聲還要尋找萬時明,白思孟急于補過,也賣力地幫她尋找。幾個來回過去,不見蹤影,朱品聲不禁哭了起來。
白思孟竭力安慰她,又水面水下地鉆,忙得氣喘吁吁。朱品聲很感動,又怕他也出意外,拉著他說算了,桌子也不在,可能小萬沒事兒。
此后她一會兒著急,一會兒涌起希望,沒有一刻寧靜。
白思孟暗暗驚嘆:女人一往情深竟可以達到如此程度!不就一個男朋友嗎?
看過多少小女孩一打一打地談,分手時就像演戲似的,臺詞說得爛熟,卻連眼淚都擠不出一滴。而她怎么就像比爹媽還離不得一樣,一刻沒找到就瘋了似的!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是呀!形單影只,讓這“只影”向誰去?金人元好問這首《摸魚兒》的上半闕,將一情字,道得何等淋漓盡致!
人哪,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且慢說他們的心中感嘆,單說五人都聚攏了,得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辦。
江叔很著急,打算歇一會兒后,還是一字長蛇陣地往下漂。剛才的實踐證明,長蛇陣比較穩固安全,大家通力協作,也比一個人單打獨斗有把握得多。
其他人則想起剛才屁股受的罪,又看到紊流越升越高,都到了白云之間,不免腿麻肝顫,甚至產生了一種幻象:再下水的話,就應該是倒流了。
你看這河床陡的,都快插到天頂了!
“這是沒有的事!”江叔猜出他們的疑慮,匆匆一看,斷然駁道,“水往哪邊流,一目了然!不看河水倒看河床,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白思孟笑道:“江叔這話有意思,只有在這紊流里面才能聽到。換個地方,誰敢說河床是末、水倒成了‘本’呀!”
大家聽了,都笑起來。
江叔想一想,也撐不住笑了,說:
“嗨,還真讓他說對了。不管你平時積攢了多少經驗,一到紊流這里,就統統不管用了。但是怎么辦呢?咱們只能是順水推舟,還能逆流而‘下’呀!現在你就是坐個降落傘跳下去,過會兒水也會把你沖上來!”
這情景,真是奇妙透了!
萬時明便要去解繩子,卻見朱品聲對著那水流一臉木然,他的手就又停下了。
“那還不如走著去!”見萬時明望著她,朱品聲搖搖頭說,“這些桌子真叫人坐怕了!”
“那可難辦!”江叔聽到,便好心好意地說,“別看現在包都丟了,負擔輕了,年輕人腿勁也好,扔了這些破家什,干脆走著去,似乎更痛快!但這話放在別的地方,說了沒錯,在這里,卻說早了!
“實話告訴你們:前面還有個大下坡,還要用到桌子,不然的話,硌屁股還是小事,把屁股都磨沒了,那才叫沒轍呢!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把前路說得這么可怕,自然還得聽他的。
就在他們一個催,眾人推,一時間磨磨蹭蹭,看著那水流,要下又不想下的時候,紊流外面傳來一陣不平常的響動,打雷似的,暴烈而綿長。
“嗵——嗵——嗵……”
“太陽雨?”白思孟奇怪地抬頭看天,“不像呀!近處一點兒云絲都沒有,怎么有這么響的雷呀?”
看遠處,也是一片晴朗。
然而那聲音繼續傳來,還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了。
嘭——嘭——嘭——嘭——
“高射炮!”小蔣腿一拍叫起來,指著紊流外的稍低處。那兒一片晴空中正在綻放一朵又一朵烏黑的煙塵,醒目而又輕盈。
“是嗎?”眾人都踮腳四望,“誒,還真是的呢!哇,好厲害!一朵接一朵!”
像是得到鼓勵,高射炮彈越打越高,離他們也越來越近。禮花似的爆炸煙團好似畫筆潑墨,東一撩,西一撇,越來越密,到后來,把半邊天都染花了。
雖然都知道外界的炮擊傷害不到自己,但聽著那聲聲猛烈的脆響,還有偶爾幾下彈片的尖利呼嘯,他們一個個還是不由縮起脖子,心旌搖搖,驚悸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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