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買藥”并非一些普通草藥，而是暗指藥引。三兔子買藥，實際上就是去做掉五兔子。
那么，第二個結(jié)論出來了：五兔子是個殺手。
“二兔子瞧”，說明它會看病，也是它提出要讓五兔子當(dāng)藥引。
所以，第三個結(jié)論：二兔子借刀殺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弄死了五兔子。
到此，童謠分析過半，三個結(jié)論也有理有據(jù)地列出。
“剩下的一半呢？”
“怎么沒了？”
有人在下面嚷嚷。
苗苗：“題目只要求得出三個結(jié)論即可，并未要求全篇分析。”
換言之，古清這三個結(jié)論都得到了認可，她才能順利晉級。
再看看其他人寫的什么？
苗苗從沒能進入面試的那沓試卷里隨手抽出一張，投映到白板上。
下一秒，偌大的會議室爆發(fā)出一陣哄笑聲。
分析1：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說明大兔子是個老頭，二兔子是個醫(yī)生，而且還是私人醫(yī)生。
結(jié)論1：大兔子很有錢。
分析2：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說明三四兩兔是打雜跑腿的下人。
結(jié)論2：大兔子真的很有錢。
分析3：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在大兔子病入膏肓的時候，恰好出現(xiàn)了五兔子的尸體。
結(jié)論3：大兔子要借尸還魂。
……
最后還來了個大總結(jié)：有錢能使鬼推磨，死兔都能變活兔。
好在沒有將答題人的姓名一欄投映上去，大家笑歸笑，至于是誰的，恐怕只有當(dāng)事人自己才清楚。
有了現(xiàn)場抽驗，那些被淘汰的人雖覺遺憾，但心頭卻并無不滿。
技不如人，所以，甘拜下風(fēng)。
趁這會兒氣氛輕松，有人提議：“能不能讓我們看看分數(shù)最高的那個人是怎么作答的？就算輸，也要讓大伙兒輸個明明白白，對吧？”
此話一出，立即得到大片附和。
什么輸個明白，那都是借口！
這些人純粹是好奇，想知道正確答案。
“行啊！”苗苗從晉級的十份答卷里抽出最下面那張，投映到屏幕上。
相較于古清的言簡意賅、點到即止，這份試卷的主人明顯“騷包”得多，不僅把整首童謠都分析了一遍，還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入手，得出不同結(jié)論。
所以，答題區(qū)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卻又不顯擁擠凌亂，相反，排版清晰，字跡有力。
第一個角度：謀殺。
前半段分析和古清相差無幾，甚至更為詳細和具體，將這里面的邏輯梳理得清晰明了。
后半段大致如下：
二兔子為什么借刀殺人弄死五兔子？根據(jù)后面九兔子哭泣并哀悼五兔子，不難看出這是一起“情殺”！
二兔子愛上了九兔子，但九兔子愛的是五兔子，最后二兔子對五兔子起了殺心，借由大兔子生病建議讓五兔子當(dāng)藥引，最后由三兔子動手，四幫忙行兇。
事情經(jīng)過到此已漸趨明了。
那么，“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以及最后出現(xiàn)的十兔子又該如何解釋？
“六兔子抬”，并不是指六兔子抬死去的五兔子，而是六兔子“被抬”，因為它死了。
從童謠所給出的信息來看，六兔和七八兔無冤無仇，因此，后兩者并不具備殺人動機。
那殺死六兔的，就只能是殺手三兔。
因為三兔去殺五兔的時候，五兔恰好與六兔在一起并聯(lián)手反抗，最終失敗。五兔成了大兔的藥引，那六兔的尸體怎么辦？
這才有了“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在廝殺結(jié)束，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十兔子出現(xiàn)了。
根據(jù)上述分析不能看出，大、二、三、四、七、八、九、十兔活了下來。
而這些幸存者，能夠保住性命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大兔子手握錢權(quán)的高階層。
二兔子心狠手辣的陰謀家。
三兔子冰冷無情的殺人狂。
四兔子見風(fēng)轉(zhuǎn)舵的追隨者。
七兔子和八兔子屈于淫威的幫兇。
九兔子禍水一樣的紅顏。
十兔子坐收漁利的老翁。
分析過程中，筆者還用了箭頭、圓圈之類的符號來幫助梳理其中的邏輯。
得出的結(jié)論何止三個，隨便挑一挑，三十個都能湊齊。
“嘶……這人是搞刑偵的吧？”
“不像白領(lǐng)，像警察。”
“當(dāng)代柯南？”
“短短的一首童謠，里面竟然藏了這么多可怕的細節(jié)。”
“天吶！他是怎么分析出來的？”
“以前m國留學(xué)的時候，寄住在一個老太太家里，她平時為了嚇唬搗蛋的熊孩子，就喜歡講一些壓箱底兒的黑暗童話。據(jù)說，上個世紀的童話其實都很血腥，只是大家不懂而已。懂了，就知道怕了。”
“我終于知道什么叫細思恐極……”
“mothergoose，除了這首兔子之死外，莉琪波登拿起斧頭、誰殺死了知更鳥感興趣的話，了解一下？”
“嘖，我一聽這些名字就忍不住手腳發(fā)涼，還是算了。”
“……”
議論聲不歇，而試卷的答案也還沒展示完。
苗苗把a4紙翻到背面，以第二種角度的分析，一覽無遺呈現(xiàn)眾人眼前。
相比第一種角度，第二種角度在措辭方式上有炫技的嫌疑，因為通篇采用了問答的形式
為什么大兔子病了，死的卻是五兔子？
因為大兔子早就死了。
那二兔子又去給誰瞧病呢？
五兔子。
三兔子不是已經(jīng)去買藥了嗎？為什么大兔子還是會死？
因為它買的是毒藥。
如果三兔子買的是毒藥，那四兔子熬的是什么？
大兔子。
那五兔子是怎么死的？
五兔子沒有死。
那六兔子抬的是誰？
八兔子。因為，七兔子挖坑，把八兔子埋了。
九兔子為什么哭著對十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因為從來沒有過五兔子。
與其說這是一個答案，不如說這是一個故事鬼故事。
“不寒而栗。”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看過這個答案，所有人不得不服。
知道自己輸在哪里，也沒什么好計較的了，陸陸續(xù)續(xù)起身離開。
苗苗帶著最終進入面試的十個人來到一間單獨的辦公室門前。
“請應(yīng)聘總經(jīng)理的五人先進去。”苗苗將門打開，側(cè)身做請。
五人魚貫而入，古清也身在其中。
路過苗苗的時候，她看見對方無聲動了動嘴唇，說的是
加油。
那一刻，古清內(nèi)心的忐忑奇異般平靜下來。
她深吸口氣，挺直脊背。
大約四十分鐘后，辦公室的門重新打開，進去的五個人都出來。
臉上表情各不相同。
有人喜，有人憂，有人歡喜，有人愁。
張旸看向古清的時候，古清也正好抬眼，四目相對，他看到女人眼里一閃而過的復(fù)雜，好似一言難盡的樣子。
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聲。
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嗎？
沒給二人詢問交流的時間，苗苗已經(jīng)發(fā)話讓剩下五個人進去。
古清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朝張旸投以安心寬慰的眼神。
他有點摸不清頭緒。
等進去里面，見到面試官的真面目，張旸才恍然大悟，為何古清臉上會出現(xiàn)那種神情。
現(xiàn)在的他估計也差不多吧。
端坐在辦公桌后的女人，指著前方一字排開的五把椅子：“請坐。”
居然是沈婠！
直到面試進入正題，前面的人已經(jīng)做完簡短的自我介紹，輪到他的時候，張旸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
“……張旸，26歲，xx大學(xué)碩士研究生畢業(yè)，現(xiàn)如今任職于……”
接下來的流程不如筆試的童謠那般刁鉆而具有趣味，更偏向于專業(yè)知識與個人能力的考察。
張旸拋開最初見到沈婠的緊張，回答相當(dāng)漂亮，而且干脆利索。
能用一句話概括的，就不會啰嗦第二句。
但答案卻不偏不倚，直戳問題關(guān)鍵。
和另外四個人比起來，他就像參考答案能簡潔就簡潔，只有結(jié)果，不少見分析過程。
轉(zhuǎn)眼半個鐘頭過去，沈婠心里已有決斷。
“張旸，我看過你對那首童謠的分析，兩個角度，不同結(jié)論，運用不同的措辭方式，很精彩。”
男人頷首，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那你可知我出這樣一道題目的何在？”
他沉吟一瞬：“商場如戰(zhàn)場，波譎云詭，九死一生，能活下來的都是在某些方面擁有一技之長的，這是童謠本身講述的道理。”
沈婠靜靜聽著，不予置評。
面部表情也叫人看不出半點端倪，除了平靜，就只有冷淡。
卻聽張旸繼續(xù)開口
“至于您的目的，一來是想考察面試者的邏輯分析能力，限定在四十分鐘內(nèi)完成，無形中又額外增加了壓力。”
“二來能想到，就能做到。一個能將這首童謠分析理解透徹的人，那么也意味著這個人能夠?qū)⒆约簬胪{中各個兔子的心境。”
既能當(dāng)?shù)闷鸫笸米幽菢拥纳衔徽呱矸荩材苓m應(yīng)四兔子那般奴顏婢膝的追隨者角色既能像三兔子那樣必要時候當(dāng)個冷心無情的劊子手，也能像九兔子那樣利用眼淚與脆弱博取憐憫與疼惜。
見風(fēng)轉(zhuǎn)舵，能屈能伸。
這才是一個公司ceo應(yīng)當(dāng)具備的潛質(zhì)。
沈婠嚴肅的表情稍稍緩和，露出自五人進門后的第一個微笑。
“可以了，你們出去吧，面試結(jié)果稍后公布。”
十人坐在茶水間，靜靜等待。
一刻鐘后，苗苗出現(xiàn)，帶來最終錄用結(jié)果。
“恭喜古清和張旸兩位。其他人也十分優(yōu)秀，雖然沒有ceo和總經(jīng)理的位置可以給大家，但部門主管的空缺各位都有能力勝任，至于，是去是留，你們現(xiàn)在有二十分鐘考慮。”
說完，領(lǐng)著古清和張旸走了。
留下另外八人兀自陷入沉思。
“行啊，你們倆。”等走到?jīng)]人的角落，苗苗忽然轉(zhuǎn)身，似笑非笑地盯著二人。
古清長舒口氣，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放松下來。
迫不及待問道：“苗苗，你跟沈婠，你們怎么……”出現(xiàn)在啟航，還成了面試官？
苗苗沒有隱瞞，反正，這兩人已經(jīng)被錄取，遲早都會知曉
“這家游戲公司是沈總的。”
古清瞪大眼。
張旸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雖然設(shè)想過這個可能，但真正成為事實，還是免不了驚訝。
沈婠才多少歲？
就已經(jīng)擁有這樣一家公司。
現(xiàn)下最火爆的手游“狐仙”更是由這家公司制作出品。
這樣的人難道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繼承人班”，怎么會被安排在普普通通的c班，和他們這種“金融民工”為伍？
苗苗好笑地看著兩人的表情“差不多就行了，嘴巴張這么大，當(dāng)心口水流出來。”
古清咂了咂唇瓣。
張旸趕緊管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走吧，去見一見沈總。”
再踏進這間辦公室，兩人已經(jīng)從方才的面試者，搖身一變成為被錄取的準員工。
沈婠也沒再肅然不可侵犯地端坐在辦公桌后，而是坐到了沙發(fā)上。
“坐。”
古清和張旸對視一眼，分開坐到兩邊。
剛好苗苗端著茶盤進來，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你們這是干嘛？剛才不還黏糊糊，現(xiàn)在開始避嫌了？”
“咳……”被說中心事，張旸不太自然地輕咳一聲，借以掩飾尷尬。
古清低著頭，看似害羞，實則隱隱不安。
沈婠挑眉，目光逡巡在兩人之間，仿佛明白了什么，卻并不主動提及。
只問：“你們想跳槽？”
古清在寧城一家金融公司當(dāng)高級經(jīng)理。
張旸則在一家全球性的證券公司寧城分部任職，依他的資歷和能力，想來職位不低。
“嗯。”
他們趁著元旦假期，出現(xiàn)在北海參加面試，就已經(jīng)坐實了想要跳槽。
沈婠：“我能知道原因嗎？”
古清：“我們考上起航以后，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這點沈婠大概還是能猜到。
不說商界這個大圈，單單縮小到金融這一行，“起航學(xué)院”四個字就意味著泥塑的身體鍍了層閃閃發(fā)光的金子。
很多人拿到了結(jié)業(yè)證就會考慮更進一步。
“我們倆在各自的公司也待了快兩三年，差不多已經(jīng)升到頭了。趁著年輕，還沒安定下來，想再嘗試一下，多給將來攢點資本。加上，我倆的家鄉(xiāng)就在北海，當(dāng)寧漂這么多年，也是時候落葉歸根了。”
沈婠：“你們現(xiàn)在的工作單位肯放人？”
以前也不是沒有剛從起航結(jié)業(yè)，拿到證書就跳槽的員工，相反，還一抓一大把。
所以，很多企業(yè)為了避免人才流失，在員工入學(xué)以前，都會讓他們簽一份保證書，保證在完成了學(xué)習(xí)之后，依舊會留在企業(yè)效力。
通常還會承諾升職加薪。
張旸：“您說的這種情況多半出現(xiàn)在由公司推薦參加考試，并成功入讀的人身上。但我和清清是自己決定要考的，與公司無關(guān)，所以沒簽過保證書。”
沈婠輕嗯一聲，這樣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你們準備什么時候入職？”
兩人對視一眼，皆尷尬垂頭，“可能……要等起航那邊學(xué)業(yè)結(jié)束……”
這是除了情侶關(guān)系外，另一個讓他們不好意思的地方。
像這樣的招聘，當(dāng)然越快入職越好，但兩人目前都沒辦法做到。
沈婠皺眉，也的確是個問題。
ceo和總經(jīng)理兩個位置不是開玩笑的，關(guān)系到整個公司的決策和運營，如今，“狐仙”開了好頭，后續(xù)一切都要跟上，否則出現(xiàn)了斷層，很容易前功盡棄。
再火的游戲，也可能曇花一現(xiàn)。
太多前車之鑒，沈婠不敢松懈。
她想了想，“元旦之后，再過兩個星期就是春節(jié)休假，中間你們可以用遠程方式下達命令，管理公司，當(dāng)然必要時候還需要在寧城和北海之間來回奔波，等熬過兩個周，春節(jié)放假時間可能就需要你們來公司坐鎮(zhèn)。等到三月份起航那邊課程結(jié)束，立馬飛過來開始工作。中途基本無休，甚至除夕那天，你們也不能陪家人吃團圓飯就，能接受嗎？”
沈婠選中古清和張旸，并不是因為和他們熟，而是站在公司所有者的角度去挑選最拔尖的管理者。
她不是慈善家，不會好心幫兩人解決跳槽問題，只會從公司利益出發(fā)，去考察兩人是否合適這個職位。
而其中，時間安排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在她做出最大讓步，給出最低底線的時候，古清和張旸仍然無法滿足，那她會毫不猶豫將二人踢出局。
這也是為什么，她讓苗苗留下另外八個面試者的目的。
沒了第一選擇，她隨時都有第二選擇作為替代。
這個時候，古清和張旸才清楚意識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不僅是他們的同學(xué)、組長，更是一個公司的掌舵人。
前者可以親密交談，玩笑打鬧而后者卻只能敬著遠著，小心伺候。
足足過了一分鐘，古清點頭：“可以。”
張旸：“行。”
“好。苗苗，你帶他們?nèi)ズ灪贤缓蟀哑溆嗔粝聛淼娜私羞M來。”
“沈……總。”古清差點就脫口而出“沈婠”，好在及時改口，她暗暗捏了把汗。
“還有事嗎？”
古清動了動嘴唇，幾番欲言又止。
沈婠便這樣靜靜看著，耐心等待，就是不開口催促。
終于，對方好似下定決心，問出口：“我跟張旸的關(guān)系，不會有什么影響吧？”
沈婠挑眉。
她解釋說：“很多公司都禁止辦公室戀情，況且，我倆的職位又……”太高。
一個ceo，一個總經(jīng)理，若真的合起伙來，要做個什么，簡直不要太輕松。
沈婠反口相詰：“你們會聯(lián)手做損害公司利益的事嗎？”
古清搖頭，目光直白坦蕩：“不會。”
張旸也擺手，半開玩笑地說了句：“我是個好人。”
沈婠云淡風(fēng)輕：“會也不怕，壞也所謂，如果真的有人吃里扒外，”她半瞇雙眸，笑意卻并未入眼，“我有的是辦法料理他。”
兩人聞言，后頸不約而同躥出一股涼意，冰冷逐漸傳遞到四肢。
古清和張旸離開以后，沈婠又見了剩下的八個人。
其中四人決定留下來，任職部門主管。
沈婠問他們原因。
四之二三都說對啟航的未來十分看好。
而其余的四之一二則表示他們不服氣，可以比已經(jīng)被錄用的張旸和古清做得更好。
對此，沈婠也承諾，看部門業(yè)績每年給予他們升職調(diào)崗的機會。
另外四個選擇離開，沈婠沒有挽留。
至此，啟航各部門大致雛形已定，接下來就是每個部門進駐新人。
這就不需要她來操心，自有部門主管張羅，ceo和總經(jīng)理監(jiān)督。
傍晚，六點四十，天空已經(jīng)泛起灰蒙。
沈婠簽好最后一份文件，啪嗒一聲合攏，交給苗苗。
此北海一行，所有工作才算處理完畢。
苗苗將文件分別送往技術(shù)部和初創(chuàng)的人力資源部，返回沈婠辦公室，將胖胖的自己摔進沙發(fā)里，舒服地長嘆一聲：“終于解放了！”
沈婠穿上外套，走到她面前：“起來。”
原本還軟成一灘泥的胖苗苗瞬間坐直：“嗯？還有其他事？”
“請你吃飯。”
“嗷boos萬歲！”
半小時后，兩人坐在一家烤肉店里。
面前一個無煙碳烤盆，層次分明的頂蓋上鋪滿了五花肉、肥牛、羊肉卷、排骨……
沈婠專心致志。
苗苗全神貫注。
待兩人六分飽，才緩和了下筷的速度，邊吃邊聊。
“不是說好要減肥？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沈婠舉著茶杯，忍不住調(diào)侃。
苗苗毫無愧疚，反倒理直氣壯：“減肥的最佳方法不是節(jié)食。”
“到現(xiàn)在瘦下去多少斤？”
苗苗伸出肉呼呼的爪子在她面前一晃：“嘿嘿，這個數(shù)……”
“五斤？”
“嗯哪”
沈婠挑眉，“難怪看上去下巴都變尖了……”
“真的嗎？真的嗎？”苗苗眼前一亮，歡脫得像只小喜鵲。
兩人吃完出來，已經(jīng)九點。
華燈初上，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斑斕之中。
夜風(fēng)輕拂，帶來些許涼意。
沈婠在里面結(jié)賬，苗苗就站在門口，雙手插在衣袋里，靜靜等候。
中途，有只小奶狗跑過來咬她的褲腿。
是只三色柯基。
毛發(fā)油光水滑，梳理得整整齊齊，脖子上還套著項圈，一看就知道是有主的。
小家伙她腳邊搖擺著小屁股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苗苗蹲下來，摸摸它的頭：“怎么了，小家伙？”
它似乎更歡脫了，瞇著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
苗苗把手抽回來，它渾身樂意，蹭啊蹭，好像在說：繼續(xù)啊！繼續(xù)摸
苗苗失笑，看它著急的小模樣兒還真是不忍心拒絕，便又摸了幾把，還順手替他撓了撓。
可能是太舒服了，小東西發(fā)出“嚶嚶嘰嘰”的小奶音。
苗苗差點被它萌出血，“你主人呢？怎么把你一只汪丟在這兒？”
“嚶嚶……”
“萬一被狗販子偷走了怎么辦？”
“嘰嘰……”
“誒，小家伙，你是不是餓了？”
“汪”雖然細聲細氣，但總算像條狗了。
苗苗去隔壁便利店買了根火腿腸，剝開，正喂到小家伙嘴邊的時候，一聲呵斥直接嚇掉了她手里的腸。
“你喂元元吃什么？！”
苗苗下意識抬眼，目光一片茫然。
男人看也不看她，大步上前想要踢開地上的火腿，結(jié)果已經(jīng)被小家伙吃掉大半，還得意地搖臀擺尾。
男人臉都黑了。
“咳……”苗苗清了清嗓子，“桂總監(jiān)，這是你的狗啊？”
男人聞言，猛地回頭，對上苗苗笑瞇瞇的眼神，他忍不住皺眉：“你怎么在這兒？”
苗苗指了指上面的招牌，“來吃飯。”
桂東南朝里面看了一眼。
苗苗仿佛看穿他的意圖：“沈總也一起的。”
男人目露訕然。
“你還沒回答我，這只柯基是不是你的？”
“朋友出差，放在我這兒寄養(yǎng)半個月。”
苗苗俯身，又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真乖！”
而小柯基則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看得桂東南嘴角直抽：沒良心的狗東西，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丫在我枕頭上拉粑粑，人家不過摸了你幾下，就開始撒嬌賣萌。
雙標(biāo)狗！
“你會養(yǎng)嗎？”苗苗站直，疑惑地看著他。
桂東南眉間褶皺加深，很想回她一句：會不會養(yǎng)與你何干？
苗苗不知他心中腹誹，接著道：“它看上去好像很餓，你確定自己喂飽了再牽出來遛的？”
呃……
桂東南想起他下班之后，只隨手放了一些狗糧到盆里，等洗完澡從臥室出來，盆里已經(jīng)空了，至于吃沒吃飽，這個不在他考慮范圍內(nèi)，難道不是吃過就行了？
苗苗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肯定有問題。
“雖然是幫朋友養(yǎng)，但既然交到你手上，就該負起責(zé)任。這么小的狗，最愜意的就是吃好睡飽，然后跟著主人出門撒歡兒，你要是漠不關(guān)心，以后長大了會給狗子留下心理陰影的。”
“啥？沒這么嚴重吧？”
還心理陰影，真當(dāng)個人來養(yǎng)活了？
苗苗一本正經(jīng)，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當(dāng)然有！”
桂東南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好，我下次注意，之前也沒養(yǎng)過狗，所以經(jīng)驗不足……謝謝你啊。”
苗苗：“不客氣。它叫圓圓？”
“嗯。”
“哪個yan？”
“一元錢的元。”
“那他主人肯定是個財迷。”
桂東南想起好友那德行，忍不住笑出聲，“你還真猜對了！”
“誒，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是那種沉默寡言的木頭啊？”
“什么？”
苗苗：“我說，你現(xiàn)在跟昨天送我們回酒店的時候，不一樣。”
男人笑容微滯，眼神尷尬。
“哦，我知道了，你昨天是裝的，想從我這兒套話，對吧？”
桂東南沒想到苗苗會這么直接地點破。
他以為公司內(nèi)部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團隊每個成員也都得到安撫，這事兒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然后絕口不提，一筆揭過。
沒想到，苗苗竟然不按牌理出牌。
這就有點兒尷尬了。
或者說，苗苗一臉坦然，尷尬的人只有他桂東南一個。
轉(zhuǎn)眼間，他好像又變成了那個木頭一樣訥訥不會講話的“老鬼”。
只不過這次苗苗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比昨天生動，看來，不是裝的，是真被她臊得啞口無言了。
良久，他才擠出一句
“……你不也想從我這兒套話？”
苗苗點頭，大方承認：“沒錯，我是這么打算來著。”
“你……”男人略顯愕然。
他的內(nèi)斂深沉，與苗苗的外放直白似乎形成了兩個極端。
她應(yīng)付他游刃有余。
而他應(yīng)付她，卻步履維艱，處處艱難。
“桂東南，”苗苗直接喊他名字，“你演技挺好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我沒演。”
苗苗哼笑一聲，又摸了摸小柯基的頭，才轉(zhuǎn)身進去店里。
男人站在原地，看著女人并不苗條的背影，眼中逐漸浮現(xiàn)疑惑之色。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搞不懂女人這種生物。
以前是漂亮女人的心思，他不懂如今，連不算漂亮的胖妹妹，他都琢磨不透了。
明明之前還好聲好氣地教他養(yǎng)狗，后面又被惹到她，說變臉就變臉。
簡直……
莫名其妙嘛！
桂東南不知道，女人這種生物都是記仇的。
他昨天把人當(dāng)猴耍，今天碰上了，人家自然要討回來。
苗苗和沈婠手挽著手，一起離開的時候，桂東南已經(jīng)不在店門口，小柯基也被牽走了，就連火腿腸的包裝紙也被清理干凈。
沈婠：“你在找什么？”
“我剛才碰到桂東南。”
“在哪里？”
“就是這兒，他遛狗。”
“然后？”
“總算報了一箭之仇。”
沈婠看她嘚瑟的樣子，無奈搖頭。
這是個矛盾的姑娘，有時候可以很簡單，但有時候卻也很復(fù)雜……
兩人打車回酒店。
苗苗剛坐下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手機不見了。
她把包包翻了個底朝天，沒有。
房間也找遍了，還是一無所獲。
她敲開對面沈婠的房門，借用手機，撥通自己的號碼。
她房間里沒有傳出鈴聲，就在她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邊竟然有人接了！
“喂？”
苗苗一頓，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你好，我是這部手機的主人，請問……”
原來是掉在烤肉店的包間里，服務(wù)員收拾餐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并交給前臺。
接電話的則是收銀員。
“好，我馬上過去。”
苗苗把手機還給沈婠，“我出去一趟，拿到手機就回來。”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很快的。我直接打個車，拿到就走，也就十幾分鐘。”
沈婠想了想，“那你注意安全。”
“嗯。”
……
烤肉店。
“謝謝。”苗苗接過手機。
“不客氣。”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入眼簾，她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企圖分辨真假。
他不應(yīng)該在寧城嗎？
怎么會出現(xiàn)在北海？
苗苗想過去探個究竟，但有人比她更快，兔子一樣躥到男人身旁，揪住他袖口不放，神情有些激動地說著什么。
兩人就在店門正對的小廣場，雖然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但路燈很亮，足夠苗苗認出沈春江的背影，以及……葉璇芝的側(cè)臉。
嘀嘀
等候在路邊的出租車司機見苗苗過了兩分鐘還不出來，使勁兒按喇叭催促。
苗苗先給沈婠發(fā)了條微信，告訴她自己可能會晚些時候回酒店，讓她不用擔(dān)心。
又把車費付給司機，叫他不用等了。
安排好這一切，她才慢慢朝兩人靠近。
“……春航，你究竟還要躲我躲到什么時候？”
男人表情平靜，語氣淡漠：“我以為，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璇芝，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yīng)該明白我的意思。”
“不……”女人凄惶地搖頭，眸中晶瑩涌動，“我不聰明，也不明白。”
沈春航皺眉，狀若嘆息：“你這又是何必？”
葉璇芝抓他袖口的力道加重，好像那是她唯一能夠握住的東西，一旦放手，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所以，不能放，也不可以放。
“春航，我知道，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我不該半夜去酒吧，也不該借酒撒瘋，罔顧你的勸告。你帶我走的時候，我應(yīng)該聽話的，可我醉了啊，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不是。”
女人微愣。
沈春航搖頭：“不是這些原因。”
“你……”
“不用我說，你心里也該清楚。”男人的瞳孔是純粹的黑色，像兩個深邃無情的漩渦，將她的一片真心毫不留情絞碎，直至化為灰燼，任其散落風(fēng)中，最后化為塵埃。
葉璇芝臉色慘白。
記憶中，這個男人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淡然篤定的模樣。
他會溫柔地表達關(guān)心，幫她解決無論生活還是工作中的一切難題，會在每個重要的日子送她昂貴而得體的禮物，會在她家人生病的時候聯(lián)系最好的醫(yī)院、聘請最厲害的醫(yī)生主刀。
他在她心目中就仿佛英雄一樣的存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這些年，他給了她丈夫一般的溫情與體貼，卻在她鼓起勇氣，想問他要一個名分的時候，給了她當(dāng)頭一棒。
葉璇芝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得有多徹底。
他的溫柔，他的體貼，都是饋贈，是對她獻出身體、付出青春的報酬。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相愛相知，有的只是明碼標(biāo)價和銀貨兩訖。
這樣的認知就像一把尖刀戳進她心臟。
可即便如此，葉璇芝還是舍不得放手。
她想，大不了不要名分，就算永遠見不得光，也要跟在他身邊，不求天長地久，只求這個男人能夠在偶爾想起她的時候，來看一看，陪她半天，或者幾個鐘頭。
如此也就滿足了。
沒錯，葉璇芝不爭氣地想回到從前。
沒有酒吧醉酒，也沒有沈春航怒然而去。
他們還是以前恩愛和諧的相處模式。
可惜，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從那天以后，沈春航就再也沒來過公寓，她也不敢去學(xué)校找他。
害怕別人看到，誤會什么，她太清楚沈春航對自身羽毛的愛惜程度，他重視自己的名譽，就像對待自己的生命。
葉璇芝不敢賭，更不敢鬧。
因為她清楚，一旦鬧開，磨掉最后的情分，那她和沈春航就再也沒有可能。
所以，她只能等。
白天還好，她要上班，盡量讓自己忙起來，這樣才不會總是想到他。
難熬的是晚上，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即便在藥物幫助下，也只能勉強睡上兩個鐘頭。
除了閉眼的時間，她要么躺在床上，呆滯地看著天花板，等待天亮要么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開著電視，關(guān)了聲音，木然地盯著屏幕，可里面演了什么，一概不過心，轉(zhuǎn)眼便忘記。
葉璇芝覺得自己可能會發(fā)瘋。
但她還是低估了人的頑強，她很好，甚至連小感冒都沒有。
某些時候，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生病了，病入膏肓，無藥可醫(yī)，是不是能換來那個人的一絲憐憫？
最后，她還是等到了。
卻不是沈春航的回心轉(zhuǎn)意，而是他的決絕無情。
一套市價千萬的別墅，一輛跑車，以及存款若干就此買斷他們幾年的感情。
無疑，他是慷慨的。
這些東西的價值，再加上他送她的珠寶首飾，足夠葉璇芝安穩(wěn)富足地度過下半輩子。
她還年輕，又那么漂亮，離開沈春航，加之錢財傍身，不求找不到好男人嫁。
葉璇芝如果聰明點，就該拿著錢，瀟灑走人。
但她沒有。
在得知沈春航元旦將來北海實地考察分校區(qū)選址的消息后，她也義無反顧地跟了過來。
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春航，你能不能……對我仁慈一點？”她帶著哭腔。
男人眼中閃過不忍，卻依舊淡漠：“我會再往你卡上存一筆錢……”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那你想要什么？”他眼中閃過凌厲，轉(zhuǎn)瞬即逝。
葉璇芝動了動嘴唇，她想說：我要你的真心！
可話到嘴邊，對上男人冰涼的目光，她忽然喪失了開口的勇氣。
不能說，說了只能讓情況更糟。
最終，“……我想接續(xù)，不想分手。”
“抱歉。”
“為什么？為什么？”她搖晃著他的衣袖，像個委屈的孩子，質(zhì)問一聲比一聲強烈。
沈春航抽出衣袖，女人不放。
他稍稍用力，“聽話，別鬧了。”
語氣帶著她熟悉的溫柔，仿佛他們沒有分手，還是熱戀時的樣子。
葉璇芝心軟鼻酸，眼眶泛紅，手上稍稍一松，他便成功掙脫。
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沈春航張開雙臂，輕輕抱了她一下：“璇芝，你要的，我給不起，所以，只能放手。”
題外話
今天是一萬字哦，加更不是爆更，大家不要理解錯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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