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幻海景

    第七回

    一輪詭異的月亮掛在夜空左斜方，絕非平日所見的銀白，而是透著橙紅。火焰般的輪廓圈圍在圓月周邊，燃燒躍動，卻感受不到半點光與熱播散下來，反而覺得出奇的寒冷。這月景就像是錯將太陽繪制在夜晚的畫布上一樣，產生某種奇妙的違和感。

    極遠處，隱約可見的海平線上，奇峰突起，山崖累巒，全部籠罩在茫茫的縹緲云煙之中，很不真實。那些既非島嶼也非陸地的景象遙不可及，永遠無法到達，只是在眼前徒生希望破滅的凄涼。

    海天之間，莫名其妙地竄起一叢叢古怪光影，仿如倒懸彎曲的晚霞，又好像沖天蔽日的蔓蕨，格外難以形容。其莫測幻變、光怪陸離的程度尤勝極光千倍。不停從海底深處升騰到半空，不斷又從天空頂端墜落進海中，此起彼伏，循環沒有停歇。

    哈德船長仰望天際，夜空里竟然沒有一顆星辰，唯獨有許多流星連貫地劃掠過青黑的穹頂。瑩瑩然的閃耀剛剛過去，新的光芒復而出現，片刻又轉瞬即逝。船長覺得，這流星飛馳的璀璨之夜自己不久前在哪里見過。

    “星辰號”上已經有些混亂了。怪異陌生的境地使人心生恐慌和不安，人們都感到茫然失措，比在霧中更加迷惑不解。

    這片奇異海域是個無風帶，對于航海者來說，可不是好事。風力是帆船最最主要的動力來源。沒有風的話，將會寸步難行。許多海船因為不小心駛入了無風帶，而被困住。如果船上淡水和糧食不夠熬，那將是災難的開始。

    哈德船長吩咐船員測量海深，得到的結果更為不容樂觀。這里的海洋深度竟然超出了“星辰號”上測深錘的計量范圍，可謂深不可測。

    哈德船長來到船舷邊，向下張望海面的情況。眼中見到那片烏青海水，倒不似心中所猜測般的渾濁不清，反而晶瑩剔透，純凈得很。注目凝視，幾乎就能瞧到底部；但不知是否由于太深的緣故，實際上無法窺探海底的模樣。

    水面波紋不起，浪濤不興，如履平鏡。隱然間，水中微光粼粼，泛顯出異彩繽紛，宛如細磨成粉屑的彩霞霓虹翻傾入海，溶解在汪洋之中。很奇怪，這七色流光的清透之海，船長也覺得不久以前在哪里見過。

    越發疑惑起來的哈德船長想到，這恍然似曾相識的感覺何止出現過兩次？是的，追溯以前，連同在迷霧里目睹的那艘巨大無比的艦船，一共三次。

    卻又是曾經在何處見過這般異常奇特的光景風貌？是夢境？還是外海？不！都不是！是更近的地方——在瓶中——在從海里釣上來的那個漂流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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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不會吧！”我聽到這兒，不由地感到驚奇，喊出聲打斷了米麗婭的講述，“你是說，那艘‘星辰號’貨輪駛進漂流瓶里去啦！這怎么可能？”

    米麗婭切著牌，和藹溫柔地說，“早就講了啦！本來就是個與現實沒有任何關系的故事呀！什么事都可能發生，那才叫故事嘛！”

    “哦？是這樣嗎？我倒以為，即使是故事小說，也得有合理可信的設定和解釋，不能說怎樣就怎樣，”我發表意見，“你們不覺得嗎？”

    麗莎抬抬手，表示無所謂，“只要說明問題就行。舉個例子來講，公主吻了青蛙，讓青蛙變回王子。這個故事是要告訴小朋友，不能以貌取人，愛一個人要看其內心而不是外表。王子為什么不變成蜥蜴或烏龜，非要變成青蛙不可？為什么一定要公主的吻才會使青蛙變成王子，牧羊女或賣花姑娘就不行嗎？誰會在乎這些呢？”

    “不好意思，”我顫巍巍地舉起右手坦白，“我還是小朋友的時候就很在意你提到的那些問題，對于以貌取人的道理可就沒那么深明大意了，如果王子變成了鼻涕蟲，任他心靈再怎么美，也是別想得到那個吻的。”

    麗莎扁扁嘴。我覺得她有點頭暈。

    米麗婭則表示反對，認為把王子比作鼻涕蟲那是罪惡的。

    “所以才說，葛瑞斯，你是個怪人呀！”安杰莉嚼著蜜餞說，“照我講，不管這些設定合不合理，符不符合邏輯。總之，編故事就像扯大謊，關鍵是能不能騙到人，引起一部分人的某些共鳴，迎合一部分人的某些需要，也就是……”

    “看點！”我搶白，早知道她安杰莉有這么一講了。

    “正是，”安杰莉得意起來，“只要切中了看點，就算再怎么胡扯，也沒問題啦！比如，懸疑奇幻類就能吸引我們這位愛幻想的葛瑞斯小姐，言情戀愛類就能吸引我們那位想出嫁的米麗婭小姐，至于大家的麗莎小姐么，勵志奮斗類大概就最對口味了。”

    我心里想：或許她講的有那么些道理呢！

    米麗婭卻問，“把我們三人都說了一遍，安杰莉，你自己呢？”

    我爭著道，“她呀！當然喜歡看女皇帝傳記一類的啦！學習怎么操縱小皇子，怎么奴役臣民之類的偉大事業。”

    “是，是，”安杰莉朝我訕笑，“第一個就奴役你，多嘴的小妮子。”

    “我不是加上‘偉大’兩個字了么？”我假裝無辜。

    “你敢狡辯！看我不罰你！”

    見到安杰莉瞪我的怪相。我忍不住要被她逗得發笑。如果給安杰莉的嘴上戴兩撇大胡子，那么用“吹胡子瞪眼”來形容她此刻的表情就再貼切不過嘍！

    “嘿！嘿！嘿！”我挪到麗莎旁邊，斜著身，親昵地摟著她肩頭，“你頂多是個劊子手，法官可是這位喲！未經授權，你可不許逞兇的！麗莎，是不是？哦？”

    “你還‘哦’咧！我看你呀！就是個調皮任性的小壞蛋，”麗莎向我投來狡黠一笑。

    “哎呀呀！怎么這樣說人家啦！”我怪腔怪調地喊道，“討厭！不理你了啦！”

    安杰莉大笑，“葛瑞斯！你這是學誰呀！陰陽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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