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做什么？”

    杰蘭特冷靜下來，對方沒有第一時間殺死自己，必然帶著某種目的。否則只要把自己的尸體往下水道一丟，以治安隊的效率得等到尸體腐爛得發臭時才會發現。

    扎克訝異地看了穿著舊袍子的杰蘭特一眼，沒想到他這么配合。“一件小事，對你來說很簡單。”

    頓了頓，又用視線丈量了一下推車，扎克繼續說道：“我會藏在你的推車下，你推著它先靠近西城門，如果門閘已經落下，就到芍藥街去，在那里停留五次呼吸的時間，我會把五個金龍放到推車下，然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就這些？”

    “就這些。”

    聽起來并不危險，杰蘭特想到，無需冒多少風險，運氣好還能拿到一筆巨款。況且現在他除了相信對方，并沒有其他的辦法。

    “希望你到時不會反悔。”

    “放心，我答應的事情從來沒有反悔過。”

    談妥后，只見扎克像是鯰魚一樣，靈活地鉆到推車下，牢牢吸附在車底。

    杰蘭特繞著推車走了一圈，即使事先知道，不去俯身查看的話根本看不出底下藏著人。

    見到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后，他抬起把手推著推車往西城門前進。

    為了減少遇到治安隊的可能，杰蘭特沒走長街，而是往靠近橋鎮邊緣的小道走路。

    鏡河流淌的水聲混著車輪滾動的摩擦聲。一路走來，無論是遇到的一波治安隊還是行人都沒有引起懷疑。

    很快，他們接近了西城門。

    說是城門，其實用堡壘來形容更適合。無論是西城門還是東城門，形狀都類似方形的塔樓，由深灰色的巖石壘砌，塔樓頂端架著威力巨大的弩炮，既有對著城內的，也有對著城外的。

    從鋪著鵝卵石的小路望去，城門口排起了長隊，但因為是側著看，并不清楚門閘是否打開。

    就在杰蘭特打算靠近一些的時候，一隊披著灰布斗篷的治安隊從后方巡邏過來，經過杰蘭特身邊時，其中一人“咦”了一聲。

    頓時，杰蘭特的心臟不爭氣地碰碰跳動起來。

    “這不是杰蘭特嘛，怎么在這里。”

    定睛一看，說話的灰袍子是熟人——“瞌睡蟲”拉德利，某個封地男爵的次子，濃眉大眼，高瘦個子，經常來鹿角酒館喝酒。和其他的灰袍子不一樣，無論是對流浪漢、自由民或者同僚，都是態度和善。只是人很迷糊，有時喝酒喝著喝著就趴桌子上睡著了。

    見到杰蘭特，拉德利讓同伴稍等一會，靠近杰蘭特后，勾著杰蘭特的肩膀來到一旁，小聲讓杰蘭特晚上給他留些好酒。

    這是個機會！杰蘭特完全沒聽進去拉德利說了什么，只知道車底下從下水道躥出來的家伙還沒反應，說明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倒戈，他在猶豫！

    杰蘭特一點也不相信扎克之前的保證，如果真的放任自己離開，只要把事情捅給附近的治安隊，對方就是甕中之鱉，無處可逃，換成自己絕對不會這么做。

    杰蘭特不斷向拉德利使眼色，示意他往車底下看。可是，拉德利真的不愧對“瞌睡蟲”的綽號，只顧說著幫他留好酒的事，毫無反應，并且已經準備回到隊伍里。

    “拉德利你這個蠢貨！”杰蘭特忍無可忍，大喊出來，“你們找的人就在推車底下！”

    一句話宛如驚雷，現場頓時安靜得針落可聞。

    沉默中，扎克率先發難，一個打滾翻出車底，拔出匕首撲向杰蘭特。

    “你在找死！”

    他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淡然，氣急敗壞地想要給杰蘭特教訓。他怎么也沒想到只能穿打著補丁的麻布衣服，靠跑腿送酒糊口的家伙竟然能忍住五個金龍的誘惑，在灰袍子面前出賣他！

    冰冷的匕首像是毒蛇的獠牙，刺向杰蘭特的脖子，迅疾而致命。

    杰蘭特依靠自小練習劍術的積累，本能地側身避開要害，手臂上卻還是被劃開一條口子，鮮血淋漓。

    他捂著受傷的手臂，心驚膽顫。對方的動作太快了，他根本反應不及。

    這個時候，灰袍子們總算反應過來，一人架住扎克后續的攻擊，四個人和拉德利一起包圍住扎克，剩下一人跑向西城門呼救。

    “我記住你了！”置身包圍之中，扎克狠狠對杰蘭特威脅道。隔著拉德利，杰蘭特能看到對方臉上泛著懊惱、兇狠、冰冷，卻唯獨沒有慌亂。

    他似乎并不害怕被灰袍子包圍，杰蘭特想到這里，覺得身邊雖然有六個灰袍子，但還是很危險，忍不住又拉開一些距離。

    因為本身離西城門很近，變故發生時，城門口的灰袍子們就注意到了這里，此刻一名穿著環甲、灰黑頭發的騎士帶領一隊灰袍子包圍過來。

    “又是你！”兩邊靠近，扎克認出了騎士。昨天晚上他們剛剛打過交道，自稱是啼鳴谷男爵的帕特里克騎士。

    “哈哈，看來是三神要讓你落在我的手上。”帕特里克大笑著，昨天讓對方用煉金道具逃之夭夭，正懊惱間，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撞到自己面前來。他抽出三尺長的騎士劍，一個頂位起勢，劈向扎克。

    勢大力沉的騎士劍當即劈落扎克用來抵擋的短小匕首，將其緊身上衣劃開一道口子，冰冷的寒風直灌入衣服和皮肉間的空隙。

    本以為可以靠著秘密的關系偷偷離開，看來沒辦法了……扎克臉色一陣陰晴不定，此前之所以能一直處變不驚，不是因為心里素質過硬，而是他有方法能必定脫離現狀，安然回到營寨，只是副作用很大，而且回去后免不了責罰。

    閃過騎士的一道橫砍，扎克摸出一瓶鮮紅色藥劑一飲而下。隨即，肉眼可見的變化從他身上出現。

    細密的鱗片從皮膚上生長出來，瞳孔拉長變細化為豎瞳，濃郁的金黃色在眼白蕩漾。

    “吼！”

    扎克忍不住嘶吼出聲，宛如某種野獸的咆哮。

    親眼見到這一切的杰蘭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間變成怪物模樣，這個世界仿佛一下子從日常的柴米油鹽變成了吟游詩人口中的光怪陸離。的確，曾經在龍堡的時候，他的奶媽，仆從，甚至葛妮絲阿姨都給他講過巫師變化成巨熊力敵騎著戰馬沖鋒的騎士，元素傀儡徒手拆毀一座城墻的故事。然而耳聽終究不如眼見，別人講述的終究不如親身經歷來得震撼。

    尤其是扎克開始變化時，他竟然同樣產生一股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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