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老實告訴朕,朕算個好皇帝么?”朱厚照忽然問道,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卻很亮,充滿了企盼。
每個人都渴望被證明,皇帝也不能免俗。
夸獎人也是有技巧的,白玉京生意做的好,和這方面的天賦不無關系:“陛下要聽實話?”
“自然,是不是拍馬屁朕分的出來。”
“好吧,那內臣就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您絕對是個好皇帝……您先別急,聽內臣慢慢說,自太祖定國至今,前有太祖太宗定鼎天下驅除韃虜,后有文宣之治國泰民安,至今百五十年矣,中間雖也發生過英宗北狩,蒙人兵臨城下的危機,比之前宋卻強的太多……”
朱厚照聽的仔細,插口問道:“為何?”
“第一,我大明無外嫁和親之女。”
“嗯,強如漢唐也沒做到。”
“第二,從太宗遷都京城,天子守國門,君王守社稷,歷代皇帝,或有這般那般不好,但是面對強敵,從無一人屈服。”
“沒錯!”朱厚照被白玉京說的熱血沸騰起來,用力揮了揮手臂:“我朱氏一族個個都是有血性的,任何人都休想凌駕于我們的頭上,倒是那幫子文臣們,除了于少保朕素來敬服,其余者嘛……尤其那個徐有貞,國家危難之際,居然敢提什么遷都,實乃國之巨憝,流放實在便宜了他,若是朕的話,非千刀萬剮不足解恨。”
于少保是誰白玉京知道,徐有貞卻是頭一次聽說。朱厚照的思維極具跳躍性,一般人還真跟不上。
“說到這兒了,那王守仁確實是個人才,只可惜……”
“可惜什么?”朱厚照忽然住口不說,白玉京不禁好奇的問道。
“不提他了,你小子不是說朕是個好皇帝么?還沒說完呢吧?”
雖然白玉京很好奇朱厚照在惋惜什么,不過對方不說他也沒辦法,只能順著話題說道:“您當然是個好皇帝,小王子(達延汗)雄心大略,屢次犯邊,來去如風,邊軍束手無策,結果呢?還不是架不住吾皇神威大發,被打的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如此潑天功勛,能有此成就者的皇帝怕是屈指可數吧?再說寧王叛亂……”
“寧王叛亂不算,朕之所以和臣子爭功,不過就是為了堵那些御史言官們的嘴吧,實際上都清楚,那是吏部尚書王瓊知人善任,汀贛巡撫王守仁運籌帷幄,絕大部分南方官員士紳上下同心的結果。”
白玉京詫異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合著這主兒茶壺里煮餃子,心里有數啊?
笑了笑,他道:“陛下過謙了,瞧,這也是好皇帝的象征……主賢臣良,有此忠臣良將,豈非正是陛下教化天下的功績?”
“你小子倒是會說,”朱厚照翻了白玉京一眼,忽然長身而起,也不穿鞋,赤足在光潔的木地板上不緊不慢的踱步,嘴里不停:“不過捫心自問,朕自登基之日,便一心想做太祖太宗那樣的皇帝,除了偶爾有些貪玩,除了不愛受拘束,自問也算勤于政事,結果呢,到了那些言官們的嘴里就成了荒淫無道的昏君,哦,合著朕就只能學先皇那樣沒日沒夜的看奏本才算好皇帝?朕也是個人啊,他們回了家就能飲酒狎妓,怎么到了朕這兒就成荒淫了?好,誰讓朕是皇帝呢,朕認了,但那幫子家伙們一邊兒私底下罵朕荒淫無道,一邊兒又建言朕廣施雨露,開枝散葉……這他么是什么道理?莫非他們家的孩子一個個都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孫猴子?”
西游記小說出現之前民間已經早就開始流行孫悟空豬八戒之類的神話小段子,所以說《西游記》是吳承恩創作的不太準確,確切點說,應該是他在民間傳說的基礎之上再創作的。
至于雙標這種讓朱厚照深惡痛絕的問題哪怕到了后世也很正常,這些日子白玉京沒少研究程朱理學,早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那些程朱子弟們所奉為圭臬的道德標準其實根本就是用來培養圣人的,除了極少數人可以身體力行的去踐行以外,大部分都是喊口號,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那位朱圣人了,沒錯兒,就是那位程朱理學的開創者之一,提出“存天理滅人欲”,后人稱朱子而不名的朱熹老夫子,老家伙不準寡婦改嫁,不準婦女失德,被男子碰了下手就得自殺以保名節便是受他的影響。結果他自己呢,娶小尼姑做妾,一個還不行,一下納兩個。與佛祖搶女人也就算了,畢竟佛祖是外國人,也算他為國爭光,可他為老不尊,居然還和自己的兒子搶女人——他兒媳婦寡居多年突然身懷有孕,那可是深宅大院兒,連個男人都不好見到的地方,除了他這個老公公誰還有機會作案?據說宋寧宗聽說這事兒后十分震驚,遮遮掩掩的問自己的老師:是不是真的?老頭深思半天回了一句:深省昨非,細尋今是……
想的有點兒遠了,白玉京收回思緒,苦笑道:“世間圣人千年未必能出一個,其余不過都是俗人罷,俗人的心思嘛,自私乃是天性,內臣給陛下講個小故事:有這么個老婦女,一兒一女,都已成婚,然后呢,某天她對外人評價子女婚后的生活,說自己的兒媳婦太懶,什么家務都不做,連吃飯都是兒子做好了給他端進去……”
“他這兒子太沒出息,君子遠庖廚,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給女人做飯呢?”朱厚照不屑的打斷白玉京,他說這話很正常,年代不一樣,其實他的這種想法可以代表這年頭大多數的男人。
白玉京很理解,也不想宣揚什么女權,是以并不跟他辯解。
“那她女兒呢?
“說到她女兒時老婦女就笑開了花,說自己的女兒很幸福,在夫家什么活兒都不用干,連飯都不用做,都是她丈夫做好了給她端到房里……”
“這……”朱厚照目瞪口呆,良久忽然苦笑起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同樣的行為,只因遠近不同,結果評價截然相反,老婦女如此,那些大臣們又何能免俗呢?”
“其實大臣們還有功利性存在其中,比干為何流傳千古,實因直忠而載史冊,有此珠玉在前,臣子們和陛下您唱反調就很好理解了,若一味的順著您怎么顯得他們忠心?比如錢寧,在外間的名聲可一點兒都不好聽。”
“嗯,江彬估計也差不多,”朱厚照忽然嘆了口氣:“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說這人活著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呢?結果追求半天,大限來時,不過夢幻泡影。”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唔,想不到你出身道門,對這佛家之語也能順手拈來……佛祖之所以是佛祖,估計就是早早的就看透了罷?朕也早就看透了,人生匆匆,不過轉瞬,活的開心最重要,至于旁人的說法,愛說什么說什么去,明君如何,昏君又如何?到頭來,沒見哪個長命百歲的……你很不錯,就留在豹房伺候吧,后日獻俘祭天,你負責朕的安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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