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長生及段家兄弟次日就乘船沿滹沱河而上,到支流冶河時改乘竹筏。
不同以往,范長生今日一早得到一柄三節杖,持杖立在竹筏前頭,他本就仙風道骨模樣面有細長清須,也戴了一頂混元硬巾,還有一只烏鴉力士隨同,盤繞竹筏而行。
自春耕結束后,平山縣人口也得到全面統計,不同皇明戶部所載的七千戶人口。
在混元教《分戶法》這一統計規則下,平山縣有戶口一萬九千戶。
平山縣本就是偏僻之地,商業并不發達,僅有的商業多與山里的野貨有關,因而城市人口不多,主要人口集中在鄉村從事耕種……又或者結伴去外地打工。
萬歷盛世余韻未消,山民外出打工收入可比種地、打獵要穩定、豐厚許多。
平山縣圍繞冶河動員人力大修河渠,這自然不可能是官府牽頭,但這么大的工程總得有縣衙出一人來裝點門面。
縣里的典史就在河邊草棚下辦公,帶著十幾個平山縣鄉勇守在這里檢查出入人員的身份。
他自認識段家兄弟,目光不由被賈氏吸引多看了幾眼,戀戀不舍檢查范長生的腰牌:“范先生這是要去威州?”
“正是,圣教有所差遣,唯有盡心盡力而已。”
范長生見遠近工地上有許多村社從事在奔走,村社從事都是額扎刺繡白字的黑巾,普遍黑衣在身,村社從祭卻有藤杖在手,十分好認。
就見近處一名從祭被一眾青壯、健婦圍著,他手握一頁名單在人群中喊著,被喊到的人歡天喜地與親友告別,出列站在一側趾高氣揚,仿佛出人頭地揚眉吐氣指日可待。
典史順范長生目光看去,說:“今日一早圣教神使四出,縣東南各鄉、村的祭師來得快已征召信眾前往威州去了,現在是縣北鄉村來此傳達詔令。”
他說著面露喜色:“我平山男兒吃苦耐勞,足足征夠三千五百人!”
范長生恭賀一聲,詢問:“可會影響今年河渠增修?”
“少了三千五百人,這里還有兩萬六千人,自能在秋汛之前修好這片大同渠!”
典史是本地人,口吻堅定,按著規劃用三年時間修好全部的大同渠,那將能開荒、灌溉近五萬畝良田!
現在呢?
沒有穩固河渠堤岸,秋汛沖下來,兩岸淹沒什么都不會有,就算有的田地地勢高不怕秋汛,可也因地勢高,在夏季無法引河水灌溉。
因而,冶河流域的這片平坦低洼地域只有兩萬余畝旱地,余下靠近河岸的土地易于淹沒就無法開荒始終荒廢著。
兩萬畝旱地,五萬畝河水澆灌的良田,這區別可就大了。
范長生有意攀談了解最近的發展,賈氏在一側傾聽,典史更樂于講述:“月初府城要練一支車營新軍,府城那么多人口才選中二百人,我平山卻入選三百。就這事兒,姓胡的巡按欽差還發文表彰咱,誰稀罕他那一封白紙信?”
典史無品級,職務偏向于古之縣尉,有編訓鄉勇護城御寇的職責。
各地新軍如火如荼編訓,朝野對此也是充滿希望的,將編訓車營新軍看成吳起編訓魏武卒一樣的重大革新變法。
新軍依靠的是俞大猷、戚繼光所著兵書理論,當年也都打出了優異戰果。
現在舉全國之力編訓車營新軍,沒道理不成功。
哪有不花錢就能辦大事的道理?朝野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各處擠錢給孫承宗送去,堪稱同舟共濟。
范長生自然關心這個問題,威州鎮城里周奉武也在研討這個問題。
朝廷編訓新軍的名額、番號、駐地不需要去搜集,早已通過邸報傳播于天下。
河北新軍編訓的太多,山西卻沒新軍,又有山河之固,乃是眼前最適合混元教的王霸之基,攻取山西是目前第一戰略。
他去打山西,留下的人能不能在這里拖住河北新軍?
混元教對新軍的影響力,只局限在真定車營,以及保定巡撫郭尚友編訓的部分新軍。
胡繼升編訓新軍,不可能自己跑到各縣征兵,便分攤給各縣兵員指標,由各縣初步募選人手,然后集中后再由胡繼升進行二次考核、裁汰。
混元教影響下,胡繼升的車營新軍是滿編的,足有四千人。
但并不完整,火炮、火器還在鍛造、等待兵部調撥,另外車營最重要的騎營還沒調撥到位。
這是孫承宗一手策劃的車營編制,沒有單獨的車營,車營都有附屬的騎營配合行動。這騎營……編制有些大,算上將官、內丁部隊,整個騎營有兩千五百余騎,皆披重甲。
重裝騎兵組建成本不攤錢,耗錢的是平日的維持費用,戰時的補給運輸消耗。
那么孫承宗給真定巡按胡繼升攤派的一營車營新軍編訓下來,就算組建的器械成本、人員征募費用,大概需要多少?
最少十五萬兩,車營本身不值錢,火器消耗鐵料,車輛消耗木材,都是可以慢慢壓榨匠戶減縮成本的,車營本身最貴的是人員征募費用。
而附屬的騎營,則一分錢一分貨,最少四萬兩形成規模,花費六萬兩才能拉出去野戰,七萬兩達到俞大猷、戚繼光設想的預期水準。
先守而后戰,是車營戰術的核心。
單一的車營只能固守,毫無擴大戰果、追敵的戰斗力,就是一座移動的城寨。
配備的鐵騎才是關鍵,迂回包抄擴大戰果全靠鐵騎。
沒有鐵騎配合的車營,就是一塊砧板,是不能傷敵的。又久守必失,車營不能單獨出戰。
山海關殘存敗軍只有四五萬,孫承宗自己都缺騎兵,哪有多余的騎兵調給胡繼升?
若讓胡繼升自己去編訓騎營,騎營的重裝盔甲、馬甲不值錢,壓榨匠戶消耗的無非時間、鐵料、糧食,可騎士兵員不好找,戰馬也不好找,要找就得真金白銀砸下去。
錢砸到位,陜西、甘肅威武雄壯的秦涼漢子自己就騎著馬來了。
胡繼升沒錢,孫承宗也不可能撥錢過來,注定真定的車營只能瘸兩條腿。
這種情況下,天津巡撫畢自嚴編訓的天津新軍就有些可怕了,再苦再窮,可不會讓看守倉庫的軍隊受委屈。
自己混元教能水運拉走三十門救命的紅夷大炮,那畢自嚴的天津新軍也能走運河完完整整,精神飽滿的抵達真定。
正因運河便利,又是皇明腹心區域,皇明又開始大肆鑄炮,不僅李之藻在造炮,兵部侍郎黃克瓚也在造炮,還有東南沿海繼續起運的紅夷大炮。
以運河之便利,真定之重要,集結重炮對轟的場面。
想到這種可怕景象,周奉武深感不安。
他雖不安,也只能深藏這份不安情緒,積極投身軍制建設上。
范長生及賈氏將要抵達威州鎮城時,就見城外開闊校場正懸掛一面巨大杏黃旌旗,垂飾紅邊絲帶,正中書寫四個漆黑大字:天公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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