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爾感覺很疲憊，心很累，頹廢地坐到地上。

    通過這只紅龍，他看到了大陸上其他種族對魔族的態度。

    憎恨、厭惡，不死不休的敵視。

    魔族消失在大陸上太久，當初的真相被掩埋，長達千年的洗腦之下，大陸上的種族對魔族的誤會已經達到了一個不可調和的地步。

    加上一些心懷鬼胎之人的利用，魔族的名聲徹底臭了，被冠以惡魔之名，成為十惡不赦的代表。

    伊萊爾有點迷茫，當初自信滿滿地說著要讓魔族重回大陸，然而現在。

    他有點沮喪。

    空中傳來翅膀劃過長空的撕裂聲打斷了他的失落，是骷髏王到了。

    骷髏王的骨龍坐騎生前是只風龍，飛行速度超越音速，被骷髏王一番魔改之后，速度更是提升到一個令風龍王都望塵莫及的地步。

    骷髏王操控著骨龍落地。

    骨龍屈膝伏地，展開一側骨翼貼到地上。

    骷髏王從骨翼上走下，眼眶中幽藍火焰跳動：“這是怎么了？一臉心情低落的樣子。”

    “龍族，壓根不記得最初的契約了。”幾乎是嘆息著，伊萊爾說出這句話。

    “當初若不是你父親，我也不知道啊，等了解之后，才明白，讓大陸陷入戰爭的一直是我們，罪孽滔天的，也是我們。

    所以，我勸說埃希爾十七世停止戰爭，結果呢？我被視作惡魔的同黨，被燒死，到現在，我也沒能找回我的第三根肋骨。”想起那場戰爭，骷髏王覺得好笑啊，人類自詡正義，驅逐邪惡，最終成了惡。

    他不知道，在靈魂之河底呆了那么多年，固執的十七世想清楚沒有。

    “不管怎樣，你只要記住，錯的不是魔族就好，錯的是人類，錯的是精靈，錯的是龍族，錯的是巨人。”視線掃過逐漸退去的巨人，骷髏王眼中的火焰劇烈跳動著。

    “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被仇恨遮蔽了雙眼。我很喜歡你做的食物，讓我感覺還活著，如果你淪為被復仇支配的魔鬼，就再找不回當初的感覺了。”沒有味覺，卻能他嘗到酸甜苦辣，也只有伊萊爾所做的飯菜了。

    “你這算是鼓勵嗎？我看你只是想吃吧。”伊萊爾恢復了精神，戳穿骷髏王的真實目的。

    “沒錯，為了吃，沒有味道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呢？”骷髏王坦然承認。

    “好了，沒別的事我就帶著我的最新裝飾品走了，希望你下次來的時候，會喜歡我的新裝飾。”骷髏王看看那邊未離開的矮小巨人，準備離開。

    伸出食指，向紅龍尸體勾了勾，一縷黑氣沒入尸體。

    死去的紅龍劇烈蠕動起來，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最終，站起來的是掛著碎肉的骨架，忘記了生前的記憶，展開骨翼，飛向高空，將一攤爛肉留在深坑中。

    骷髏王回到骨龍坐騎上，帶著紅龍骸骨飛遠了，消失在天際。

    目送骷髏王遠去，伊萊爾收回視線，看見一個稱不上巨人的巨人向自己走來。

    這怕是，巨人一族最老的巨人了。

    看到他的臉，就會想起枯死的樹皮和風化碎裂的石頭。

    好在他步伐還算穩健，要不然伊萊爾會以為他馬上就會死去。

    年邁的巨人走近，在距離伊萊爾還有一米遠的地方松開手中的石杖，膝蓋一曲，沒有半點水分的跪下了。

    伊萊爾聽著都覺得疼。

    “魔王，我愿用我的性命請求您對寬恕巨人一族的過錯。”年邁的巨人高舉雙手，又伏下佝僂的身軀，呈五體投地式跪在地上。

    伊萊爾被他這么一跪，懵了。

    “你是，巨人一族的先知山斧？”伊萊爾想了想，才把書上的中年巨人和眼前的巨人對上號。

    “是的，偉大的魔族之王，我乃巨人一族先知——山斧?潘，在此向您獻上巨人一族卑微的誠意。”年邁的巨人顫抖著身子，石屑不住地往下掉，一副萬分惶恐的樣子。

    下定決心似的，山斧一拳砸在自己的右側胸腔，將布滿裂紋的石質皮膚徹底破壞，從碎石中拿出一顆渾圓的石頭。

    雙手捧著石頭，山斧鄭重地將其放到伊萊爾面前，頭顱伏下，等待最終的審判。

    這顆石頭是巖石巨人的心臟，同時也是他們的后代。

    到達一定年限，巖石巨人的胸腔內就會長出第二顆心臟，等新生的心臟長到一定大小，巨人便會將其取出，用巖石將其掩埋，等到數年之后，一個新的巖石巨人便會從中誕生。

    山斧已經老了，無力繁衍后代，所以，他這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看著眼前的石之心，伊萊爾沉默了。

    他一直躲著巨人一族，沒想到巨人先知竟然主動走到他面前，將他的心臟交出來。

    只要他稍一用力，這顆石頭做成的心臟就會被捏碎，山斧也將死去，巨人一族失去了先知的指引，將會陷入內亂。

    他該給予巨人一族這樣的懲罰不是嗎？

    伊萊爾拿出另一份契約，這是初代魔王和從前的巨人先知簽訂的。

    巨人一族，將成為魔族之王最鋒利的匕首，為其破開前方的一切荊棘。

    而巨人一族，最終違背了這份契約。

    撕毀契約，巨人一族將不復存在。

    初代魔王沒有這樣做，二代魔王也沒有，現在輪到三代魔王做選擇了。

    伊萊爾猶豫不決，想了又想，最終將契約收回去。

    初代魔王、二代魔王沒有這樣做，他自然也不會。

    “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伊萊爾站起來，向安東尼奧招手。

    收到指令，安東尼奧跑到伊萊爾面前趴下，等他坐穩，風一樣躥出去。

    伊萊爾做不到毀滅巨人一族，但也做不到原諒他們。

    生長在魔族，他早已經將自己當做魔族的一員，上輩子的事，已經過去了。

    魔族承受的苦痛，不是因一句輕飄飄的原諒，一條性命的犧牲就可以忘卻的。

    巨人一族與魔族間的恩恩怨怨，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

    山斧伏跪在地上許久后才抬頭，看著地上的巖石心臟，回頭看見遠去了的魔王，嘆息后沉默。

    摸索著，找到一塊尖銳的巖石，高高舉起，用尖銳的一角砸向那顆渾圓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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