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臥底行動是絕密的。
早些時候,劉強就被秘密選為臥底行動的適合人選,直接與上頭聯系,甚至不需要與局長、副局長匯報。
也許警局的高層知道有這么一個上頭直屬的臥底存在,但他們不知道是誰,不會對那人有任何的意見——他們不能有任何意見。
當被接到任命之時,劉強難以描述自己當時的內心活動,也許是焦灼的、勉強的,也許更多的是自我懷疑吧。
文件上是這么寫的:“……經謹慎考慮之后的決定,本次臥底行動最終人選定為行動隊隊長劉強——代號:拂曉。
這是一次艱巨的、難度頗大的臥底行動,卻也是劉強驅走左眼事件帶來日日夜夜的夢魘的好機會。
張哲明口腔診所近在眼前,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但現在還不著急進去。
回想起昨晚和碧姬·多米尼克·阿方索奇怪的談話,他不禁思索:那個女人,不對,是那個男人究竟……
與此同時,在道路的另一頭,一個曼妙的身影出現了。
“鴿子”來了。
劉強趕緊推門進了診所,在一旁鋼青色的塑料座椅上坐下,隨手拿起一張報紙來看。
診所不大,是那種私人的店面裝修而成的,一位穿白大褂的老牙醫正在給一個病人檢查牙齒,見有病人來訪,他探頭朝這邊示意讓劉強先等一等。
隨后,沒過多久,“鴿子”推門進來。
他沒理會一旁坐著的劉強,而是徑直走到里邊找到了老牙醫。
劉強注意到他平日里的穿著很普通、隨便,是那種一丟進人海里就找不到的類型。不過全身上下卻保留著女性才該有的各種因素:染過的長直發、女士手提包、高跟鞋、法式香水還有極其女性化的動作。
老牙醫見狀,丟下了手邊的工作,摘下口罩開始和他攀談起來,似乎是在聊關于牙齒修復的事。
劉強注意到老牙醫的上唇有兩撇濃密的已經半白了的八字胡。
接下去,老牙醫從抽屜里翻找出一把銀色的小鑰匙來,打開了另一側似乎是儲藏間的房門。
“白鴿”優雅地邁步走了進去,老牙醫給椅子上的劉強打了個“過來”的手勢,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者在對他的弟子循循善誘一樣。
當關上房門時,劉強聽到老牙醫對那個看牙的病人說:“……那么我就先給你處理一下,下周再來吧,有事請打電話。”
最后傳來一陣卷簾門下拉的響聲。
“白鴿”優雅從容地安坐在一旁的躺椅上,嘴里吐出一串煙圈。
“姜丹芳失蹤了,連同她那個收養的傻閨女一起消失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劉強,“不過這不打緊,像這種人我們多得是,無所謂……”他又吸了一口煙,閉上眼睛享受著。“
你說你是她的第一個養子,叫李……”
“我叫李輝。”劉強接過話來。
“對的,她曾與我說過這件事——為了謹慎起見,那我接下來問你一些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劉強逐個回答了他的問題,盡量做到從容、迅速、流利。在這方面,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因為已經與姜丹芳溝通好了,口徑一致,不會出大的差錯。
聽完劉強的回答,他輕輕點了點頭,應該是滿意的,或者說沒有露出能輕易看出的破綻。
“我,我的學歷不高,在外打過幾年工,不知道加入以后能不能幫得上你們。”
“一顆真心足矣,我能感覺得到……你不一樣。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某種恨意,一種向死而生的力量,請告訴我關于它背后發生的事。”
劉強清了清嗓子,撩開額頭前邊的頭發露出義眼來,“唔,這是我的母親給予我的饋贈,是試煉之后留下的對我有特殊意義的‘勛章’。說起這個還要多謝你為我母親創造的‘審判庭’,只可惜三架機關弩只成功運行了兩架,另一架出了一些小毛病。幸運的是,他在我的身上成功運行了。”
劉強指了指義眼,“鋼針雖然傷了我的眼球,但我的命保住了;我不光保住了性命,我的靈魂也得到了重生!”
“白鴿”默默聽完,將手里的半截女士香煙在玻璃煙灰缸里面擰滅,不動聲色地從挎包里找出兩樣東西。
一把漂亮的黑色小手槍和密封袋里全新的注射器。
他將兩樣東西都攤放在桌面上,隨后利索地給手槍換上了兩枚新子彈。劉強看得很清楚,子彈是真的,也穩穩當當地裝上了彈夾。
然后他又拉下注射器的針頭保護膜,從一個小液體瓶里吸上了半管不知名的藥液。
“槍里裝有兩枚子彈,你可以用其中一顆子彈打穿我的腦袋,另外一顆還能留給外面給我們接頭聯絡的老牙醫,我保證子彈是可以用的。”他冷靜地說道:“或者你也可以用這根注射器與我們訂立一個生死契約,我們每過十五天(一個周期)為你提供一只短時間的解毒劑,以防藥效積聚發作——直到你死亡為止。”
這段不長的時間在劉強的記憶中是如此的漫長,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向手槍那邊靠近,但尚存理智的大腦偏向去要那支注射器。
真是艱難的抉擇,是選擇死還是活呢?
“你還剩下三分鐘的時間,做出你的選擇。”他偷偷瞥了一眼劉強,又坐回了躺椅。
劉強艱難地閉上了眼皮,伸手去拿那根注射器……
藥液緩緩地沿著靜脈注入身體內部,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在發燙,右眼的眼球快要脹開一樣。
他吐了一地,胃酸讓他的牙齒很不好受。身體在發燙,但就是不出汗,劉強沉沉地睡去,世界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垮塌。
等再次睜開眼時,“白鴿”不見了,桌邊只有八字胡的老牙醫在吃著面糊一樣的食物。
老牙醫一手捏著報紙,不時咂巴著嘴,用調羹刮擦鐵飯盒內部,直到將最后一點湯水舔干喝凈為止。
他打了個飽嗝,捏著胡須,意味深長地看著清醒過來的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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