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濤“噢”了一聲，表情有點復雜。
方宇晟心猛地一沉，人失魂落魄，站起來。
雷濤說：“干嘛去啊。”
“我——”方宇晟也沒什么方法好想，只有最后一個退路，“我想回家。”
“回家就能變出錢來啊。”
這話琢磨琢磨，沒那么簡單。
雷濤說：“不就2900萬嘛？我雷某人私人賬戶里，臨時調這么多錢，還是調得出來。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坐下來好好談，我可以幫你解決。”
“這樣啊？”方宇晟有點不敢相信，“天上真會掉餡兒餅嗎？”
雷濤氣樂了：“天上沒有餡兒餅掉，我這里有。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挺中意你這個人，挺想讓你做我的女婿。我女兒的喜好我了解，我能看上的，大約她也沒什么意見。單純商業危機嘛，我是沒義務幫一個外人。可是，假如你愿意成為我的女婿，那就另當別論。我可以重新拿2900萬私款出來，借給你，先把資金帳戶上的空缺填起來，你現在要做什么，你明白了吧？”
不知為什么，方宇晟再次盯著雷濤，總有最終是被這個老家伙算計到的錯覺。
2900萬，過家家啊，說拿，馬上就能拿出來？
金明閱伙同財務副總挪用注冊資金的事情，除了自己，松云總部這里，具體到雷濤，都已經提前預料到了嗎？
雷濤目光灼灼：“能答應嗎？”
方宇晟不能漠視他對自己的一番抬愛，很是心悸，然而并不能戳穿。他用力甩甩頭：“雷董，請恕我暫時不能答復你。我現在腦子很亂，只想回家，我要好好吃一碗飯，然后躺下來，再好好睡上一覺。”
雷濤止不住驚訝了。
都這節骨眼兒了，這小子還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
“行！”他大有刮目相看的心，對方宇晟說：“你先回去，吃完，睡覺，明天想到什么了，再來和我說。”用對講設備讓秘書進來：“讓司機送一下方總。”
方宇晟明白他的好意，自己這會兒昏頭昏腦，再回鎮國寺拿車，然后開回家，保不齊路上出點交通事故。
上了車，司機問：“方總，請問你家在哪里？”
“龍郡。”
“啥？”
方宇晟以為他不知道怎么開，便把具體的路和小區門牌號都報了一遍。
司機這回確定了。他把方宇晟送回家，一把車開出龍郡，就打電話給雷濤：“雷董，這個方總可不是個普通人，您知道他家住哪兒嗎？龍郡中央地帶，大面積奢華獨棟，光是院子就有一千多個平方，綠樹成蔭，公園似的。”
雷濤嚇了一大跳：“不會吧！”
“真的，我親眼看著他刷卡進去的。”
“那你給我查查那戶人家具體戶主。”
半個小時之后，司機把方海川及其家屬的資料全傳到雷濤的電腦上。雷濤打開后不看則已，目光掠過君博集團董事長方海川的照片，最后停留在方宇晟媽媽白玫薇的照片上，泰山崩于前都不會變色的雷董事長目瞪口呆。
“怎么會是他家？怎么會是她啊？”
白玫薇上課的時候，方海川發了個短信過來：“去北京了，明天下午回來。”下午下班，她就和季明慧逛了會兒街，又吃了晚飯，快8點了，這才回家。
進了院子，大門是保姆給開的。四季一打開門，就輕聲說：“白老師，晟晟回來了。”
白玫薇毫不以為意：“他不是天天回來嗎？”
“今天好像出了什么事，一回來就嚷著要吃飯，吃完了就躺房間里睡覺，這都睡了三個多小時了。我敲門，他也沒動靜，大約真的睡實在了。”
這還真是不同尋常。
白玫薇丟下包直接上樓，打開兒子房間的門，輕手輕腳來到床邊。
方宇晟確實在睡，可是，當媽媽的手撫摸他額頭的時候，他一下子就醒過來。
剛醒過來，他就哭了。
“哎喲喂！”白玫薇這可真嚇壞了，“這是怎么啦，我的寶貝，好好的，咋哭成這樣？被人欺負了嗎？”扭亮臺燈，扶方宇晟坐起來，左看右看，沒看到臉上有傷啊什么的。
方宇晟抽噎道：“媽，我這回闖大禍了。”然后便把金輝老板伙同派到凌宇的副總卷款逃跑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提到虧空2900萬，白玫薇也嚇傻了。這會兒老方偏偏不在家，在北京和重要客人有會晤，更加不能打擾他。
方宇晟六神無主：“我只有三天時間，現在一天已經過去了。”
“那你有沒有再去找找那個什么云的集團，那個集團的董事長不是很有錢嗎，他或許可以先幫幫你？”
方宇晟說：“這件事，我還真不好說。總之，雷董事長是說過要幫助我，但是他有條件。我得答應做他女婿。”
白玫薇聽著，有點不除疑起來：“等等，雷濤真的要挾你做他女婿，才肯掏錢給你嗎？金輝打算坑你這件事情，他不會事先就知道，卻眼睜睜看別人挖坑給你，就等著你往底下掉吧？”
方宇晟從來沒想過，自己仿佛童話樂園里長大的老媽，還能有如此心眼。
“我，”他想了想，還是含糊其辭，“我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啊？雷濤那個人，你不了解我可是很了解的啊。全天下大概再也找不出幾個比他更陰險、更奸詐的人了。他要是算計你，就是被挫骨揚灰了，你還要給他燒香拜拜，謝謝他最后時刻還能提攜你一把——”
白玫薇說得義憤填膺，突然發現兒子眼睛瞪得前所未有之大。她立刻結舌了：“啊，那個，我——”
方宇晟說：“媽，你平時除了看時尚雜志之外，你還看商業風云這一類的商業雜志？”
白玫薇腦子飛快轉了一圈：“是啊，沒錯，我就是看商業風云、新鳳凰視野之類的，知道這個人的種種劣跡。”
方宇晟沒往更遠處多想：“其實雷董事長也沒有你說的那么不堪。”
“狗屁！”很少失態的白玫薇突然又爆了粗口，讓方宇晟再度驚呆。
為了讓兒子的注意力從自己的不尋常之處轉移開，白玫薇主動把話題扯回來：“雷濤的女兒怎么樣？瞧你樣子，你就是不想見，也不想相處了是不是？”
方宇晟點頭：“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孫曉靜你還記得嗎？我們又在一起了。”
今天的雷還真的蠻多的，白玫薇接連張口，最后沒有忍心訓斥兒子。想想雷濤和雷濤的女兒，她突然想：“算了，一定要選，還是選那個和我沒任何關系的孫曉靜好了。”真的讓方宇晟和雷濤的女兒扯上關系，大約那時候郁悶的不止兒子，她這個當媽的頭得一個變成那個那么大。
關于2900萬，白玫薇說：“我會替你想辦法的。”
方宇晟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老方了：“我爸這兩天內一定可以趕回來吧？”
“你爸爸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們家里面也許沒那么有錢，東拼西湊，千兒八百萬的，總沒有問題。”
“可我差的不止千兒八百萬。”
“好了好了，”白玫薇親親兒子的額頭，“你還是先睡吧。瞧這小臉兒，都被嚇腫了。”抽了靠枕，幫方宇晟躺平，“明天這時候，事情一定就會解決了。你放心！”歇了臺燈，起身出門。
白玫薇一早開著車子，堵在松云集團的大門口。保安來趕，白玫薇瞪著眼睛說：“我約好你們的董事長，要談事情，來得早了，就在這兒等。”
保安說：“去停車場吧。”
白玫薇說：“我就在這兒，等到你們董事長，我就直接跟他講話了。又不礙你們事，管這么寬干嘛？”
雷濤直覺今天也要發生點什么，所以早早來了，8點不到，他人在車子后座，一眼就看見集團大門口停著的香檳色寶馬。集團里有哪些車，雷濤很清楚，這不是公司員工的。于是他吩咐司機把車停下來，自己走下車，上前，要一探究竟。
保安怕被責備，急急忙忙趕過來，還沒等他對董事長解釋，白玫薇也下車了，迎面就叫：“雷濤！”
雷濤瞇著眼睛看半天，最后苦笑起來說：“果然是你啊！”
保安不明白這么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會和自家的董事長有什么非同一般的關系，只能請示：“董事長，放行嗎？”
雷濤點頭：“放行放行。”他的車在前面，白玫薇的車在后面，一起去了公司內部的停車場。一起乘董事長專用電梯到樓上，雷濤親自打開門，對白玫薇說：“請進！”
白玫薇昂著頭，走進他的辦公室。秘書要來服務，被雷濤拒絕。雷濤親自泡咖啡，然后端過來：“摩卡，三分糖，你的最愛。”
白玫薇剜了他一眼：“收起你的虛情假意吧，我見了惡心。”
雷濤嘆了口氣：“都這么多年了，你這句句話帶刀子的性格怎么一點兒都沒變？”
“我為什么要變？尤其是重新看見你，我不禁不能變，還得扎刀子扎得再狠一點。”
雷濤砸了砸嘴：“我再重申一遍，我那時候從來沒有對你以外任何女人表示興趣。沒有YY女助手，更加沒有垂涎三尺女明星。所以，你不用這么多年過來，還用這樣的態度對我。”
白玫薇死死盯著他，一聲不吭。
雷濤嘆了口氣：“就算最后咱們沒能有結果，現在看來也未必不是好事。你找到了更適合你的人，方兄懼內已是業內公認，證明這是一個多么疼愛妻子的人——這樣的人，不正是你真正喜歡的類型嗎？”
白玫薇冷笑：“我自然是要謝謝你的不娶之恩。”頓了頓，“廢話少說，我今天來，不是要和你聊以前。我兒子攤上的事情，我有兩點要和你交涉。第一，你的女兒，絕對不能嫁給我兒子。就算很早以前，我對過去那段經歷便沒有半點眷戀，可是，你的女兒，要做我的兒媳婦，你不覺得很荒唐？”
雷濤苦笑：“不用你說，這個自然。”
“好。”能夠這么輕易得到共識，白玫薇很是開心，“關于2900萬的事情，這筆錢，我聽我兒子說過，你完全有能力拿出來。”
雷濤剛要說什么。
白玫薇豎起一只手，打斷他想要插嘴的意思：“我也不是蠻不講理，非要占你這個便宜。老方去北京了，他有一個很重要的項目要和那里的客人談。關鍵時刻嘛，江湖救急，算我借你的。”說著，她掏出一張借條，放在雷濤面前，“今借到松云集團董事長雷濤先生的2900萬人民幣，三日后歸還，利息三分，總共歸還2907萬1千5百零6。”
“小薔薇你這是要強取豪奪。”
“停！”白玫薇很生氣，“誰讓你再叫我過去的諢名？還有，我借的你的錢，三日后要還給你，利息算得很高了，怎么還叫強取豪奪？”
“我去！”雷濤有種被打落了牙齒，還必須得和著血吞下去的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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