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那是吳宏達的死穴。結婚之后,吳宏達先后陪白雁寧逛過三回,每一回都被搞得心驚肉跳、臉色慘白回去。
老方發達得還算早,白雁寧上初中那會兒,君博就已經年入千萬。十歲之前,白雁寧就是班上少有的穿戴比較講究的那一類孩子,十幾歲后,當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又和白玫薇夫妻倆生分起來后,身為姨娘、情同母親的白玫薇對自己親生兒子苛刻,在這個等同于女兒的侄女身上砸錢,從來不心疼。
白雁寧上初二那一年,就滿身小香、希思黎、寶利這些奢侈品,一條小小的四葉草項鏈,抵得上一同住宿的女同學兩年的學雜費。
工作之后,白雁寧就不怎么再接受白玫薇買的衣服首飾等,但是,已經養成的消費觀,格調再怎么降,也還是低不了。
換季的時候衣服、鞋子總要買一點吧,專柜推出的好看的、可愛的包包,喜歡的話,也得拿下幾個吧?吳宏達陪的那三次,她不經意買了幾雙鞋、幾個包、幾件衣服,平均下來一次兩三千塊。
白雁寧覺得自己可以承受。
吳宏達卻覺得十分不值得!
吳宏達作為男人,尤其是想做一個可以在白雁寧面前能夠有些征服感的男人,老婆買東西不掏錢,顯得小氣;每次都掏錢,太心疼。避免尷尬,最好的選擇,就是不陪白雁寧逛。
有時候他也擔心,每次都找借口不陪老婆逛街,老婆大人會不會生氣。
后來吳宏達發現了,白雁寧壓根兒就不在乎逛街的時候他跟不跟——嚴格來講,吳宏達不跟著一起,白雁寧會覺得更好。
奧特萊斯在溫泉鎮的西南邊,打車過去,十五分鐘就到。白雁寧在星巴克,一邊翻雜志,一邊吃早餐,九點后,開啟逛看逛看的模式。各種奢侈品牌的衣服、配飾、包包,就算不買,看看也可以養眼。若是碰到有眼緣、又不是特別貴的,她就琢磨琢磨,是不是可以剁手買下來。比如說眼下這個手包,不算大,有時候不想背包時,拿在手里正好。原價雖然不便宜,可是今天居然有很大的折扣。導購員拿著計算機噼里啪啦計算出來的價格,白雁寧默默算了算,自己分期三個月,也就可以了。
“那我就——”她剛想說買,手上突然一空。
余光里跳躍而入一抹醒目的紅,白雁寧一轉臉,卻見搶手包的,原來是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孩。
女孩穿得很不俗,上身正紅色無袖T恤可是今年某品牌的新款,軟羊皮短裙則是另外一個牌子家的,腳上的鞋子也是過萬的貴價貨,頭頂上架著太陽鏡,眼鏡腿上居然還鑲著鉆。
“這么個包,值得看這么長時間嗎?”女孩顯然注意白雁寧好久,這會兒雙目乜斜,撇嘴對導購員說:“多少錢來著?”
“原價一萬三千八。”
“打折后呢?”
“九千三百八。”
“我要了!”
“可是——”導購員不由瞧瞧白雁寧。
白雁寧不以為意,笑笑:“那就給這位美女吧。”轉身就走,那個女孩卻猛拍她的肩,然后把她拉住。
“白雁寧!”
白雁寧頓時愣住了。
“怎么回事啊,我這個樣子竟然還能那么沒特點,讓你看這么久,一點兒都記不起來?”
白雁寧想來想去,想不出。
女孩翻了個白眼:“你往以前想啊,初中,我們是不是同過學?”
這回,白雁寧才依稀記起來:“唐……嬌倩,你是唐嬌倩!”
人生如戲,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遙想當年,白雁寧和唐嬌倩都上初中,一個滿身名牌,是個貴族小姐,一個父親還在生意到處碰壁階段,被寄放在全托學校,土不啦嘰;現在,兩個人都三十了,白雁寧徹底擺脫了姨夫姨娘的寵溺,依靠自己的薪水,活得勉強可以躋身白領階層,唐嬌倩父親卻開發成功好幾塊地皮,現在已是小蓮灣這里有名的地產富豪。
唐嬌倩住在南州市東邊的福林區,小區品質高端,出入都需身份驗證,站崗的都是退伍兵里選出來的帥哥。她家是一套近三百平方的大平層,進門一個悠長的玄關,打開其中一間房間,則是一個衣帽間。客廳很大,鋪設著乳白色進口羊毛地毯。唐嬌倩還帶白雁寧參觀自己足有一百平方的大房間。房間里有個隔間,隔間里柜子,打開其中一個,里面全是各類奢侈品牌的衣服和配飾;再打開一個,各色奢侈品包包琳瑯滿目。
“今天你難得來,我送你一個禮物。”說著,唐嬌倩從柜子抽屜里報出好幾個盒子來。橘紅色的外包裝,白雁寧一看就知道里面都是來自于愛馬仕家的絲巾。
這些絲巾市價都在三千以上,唐嬌倩一個一個盒子打開來,一一掛在白雁寧脖子上比試,最后問:“你喜歡哪一個?”
“隨便,都好。”白雁寧萬年不變平淡如蘭的風格。
唐嬌倩做主,為她選了條藍色調的。
“以前,都是看你用這個絲巾啊,那個項鏈的,現在,我家里也有錢了,每年,我都要給自己買幾條這個牌子的絲巾。包包也是必備的。柜子放不下,就再打柜子。柜子都放不下了,就把一些不常用的放到我媽那里去。”
“買那么多的包包,你不嫌煩嗎?”白雁寧說完,很詫異唐嬌倩盯自己好像外星人一樣的目光,“怎么啦,我——問得很冒犯?”
唐嬌倩把剩下來的絲巾放回去,關上抽屜和柜門:“你說這話的樣子,簡直就和我老公一樣。”
白雁寧自己沒有放一張結婚照片在家里,她并不覺得家里面沒有一張大幅的結婚照有什么不妥。她也沒有打探別人家老公“是誰”“怎么樣”的興趣,隨便笑笑,去客廳在同樣來自于奢華家具品牌的沙發上坐下來。
她也不想回去,寧可選擇呆在這個并不討喜的女同學家里,聽這位女同學不斷吹噓著自己家里各種豪華的東西。姨夫方海川也算富豪級人物,不過,有錢人和有錢人的感覺大有不同,像唐嬌倩炫富炫成這樣,白雁寧竊以為還是過于浮夸。
吳宏達不停發信息,知道她在哪里后,又催促她趕緊回去。白雁寧一拖再拖,手機很快就被打爆了。
被電話鈴聲吵得頭暈的唐嬌倩,也失去了不停炫富的熱情,略有些意興闌珊:“算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一輛白色的M系寶馬將白雁寧送到玉鏡湖度假村的門口,白雁寧剛下車,吳宏達一個箭步躥上來:“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度假村的大門距離他們的聯排別墅有很遠一段距離,白雁寧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一直等候在這里。吳宏達紅著臉、瞪著眼——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讓她害怕,更叫她丟臉。
唐嬌倩坐在車子里,看見白雁寧竟然被一個土里吧唧的男人拽著手臂、拖回度假村,小時候被一直壓著的那口氣,終于完全傾瀉而出。
開了節奏勁爆的音樂,她開車回家。停好車,她就打她媽尤麗云的電話:“唉,媽,我今天真是太爽了。你知道嗎,許多年前我有一個家里超有錢的女同學,今天被我碰到了。這個女的,現在連MC的包都買不起了,勉強買還得分期,你說這多寒磣?不僅如此,我帶她回家,她在我家里,眼睛都直了,送她一條愛馬仕絲巾,心里一定開心死了。不僅如此,更讓人解氣的是,你知道她嫁了個什么樣的男人嗎?”描繪吳宏達的時候,她差點笑得栽到電梯的地板上,“我真是從沒見過這么奇葩的土鱉,等個女人還能等到大馬路上來說的。”
想到吳宏達從頭至尾都沒往車子里瞅一眼,唐嬌倩掛了電話后,輸入掌紋,然后又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給白雁寧。做完這些事后,她來到客廳里。
客廳里多了個人,拿著吸塵器在清理地毯。
唐嬌倩驚叫一聲:“你在干什么?”沖上去,用力一推那個人。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專心致志干著活,完全沒有防備。被一推,整個人滾在地上,后背重重撞上電視柜,吸塵器也落在地毯上。
正在東州談事情的康飛揚接到電話,丟下一切,火速趕回父母家。剛要開門,就聽見里面他媽于清的聲音:“讓你不要打電話,我都說了我沒事的。”
溫溫和和的聲音來自于康飛揚他爸康啟英:“有事沒事,都得告訴他一下,到底在他家里出的事情。”
于清嘆了口氣,沒有再說。
康飛揚眼睛一下濕了,用力忍了一會兒,平復下心情,這才掏出鑰匙開門。這是一套有了些年頭的房子,貼在墻壁上的墻紙都舊了。面積不算小,一百二十幾個平方。于清腰間纏著紗布,坐在客廳里,康啟英一看兒子回來了,浮起笑容站起來:“回來啦。”
隔了一天,唐嬌倩才等到康飛揚回福林的家。
康飛揚開門的時候,她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小鳥一樣飛過來,不由分手摟住康飛揚的胳膊:“親愛的,你終于舍得回來啦。怎么樣,你在東州的項目談得好嗎?沒有再被助手竊取走成果吧!”
康飛揚一言不發,換鞋子,進客廳。唐嬌倩一直牛皮糖一樣粘在他旁邊。屋子一如既往,自己離開時是什么樣子,回來,還差不多。冰箱永遠都是空的,廚房里的灶具從買回來那天就沒動過。各種奢華,堆砌的不過是個冷冰冰的雪洞。光是這些,他就受夠了。
“唐嬌倩,”任何時候,他都不會赤裸裸暴露自己氣沖牛斗的怒火,很平靜,表情一如既往斯文,“我們離婚吧。”
“你又提這個!”唐嬌倩的嗓門倒是超級大,“唉,我就是不懂了——康飛揚,你每天倒是照鏡子沒有?就你這樣的長相,找到我這樣的美女,你不應該每天都得偷著樂才對嗎?從認識到現在,我也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吧。你這手表,”她抓起康飛揚的手,“我買了送給你的吧。你車子上的、辦公室里但凡貴價的、有品位的東西,哪個不是我給你買的?和你談戀愛,人家都說我倒貼,連我媽都覺得我這個做女孩子的,完全沒有享受到女朋友該有的待遇,我還是嫁給你了。我有對不起你嗎?你為什么老要和我提這兩個字?”
“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的決定。”
“我不同意!”
“那我們就先分居。”
唐嬌倩一把從后面抱住他:“我不許你走。你一走,又會好久不回來。”繞到康飛揚面前,眼淚汪汪,“我知道,我推倒你媽是我不對。可是,也是你媽從來不把我的交代放心上呀。我都和她說過了,這里面一切,不管是桌子、椅子,還是地毯、衣服,都不用她動手。這些東西每年都會有專業清理的人前來清理、保養,她什么都不懂,隨便動手,你說我能不著急嗎?”
“生活而已,你買這么多華而不實的東西,你覺得值得嗎?”康飛揚指著頭頂上,“這燈,七萬多塊,還要從瑞郎運過來,運費又花了一萬多,換個燈泡,得等三個月,專業清理一年一次,每次兩千五。我在文錫皇家學院做研究,一年稅后也就七八十萬文錫幣,專利投產,技術分紅,一年也沒過兩百萬華夏幣。全拿來買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奢侈品,每年都剩不下太多,這種生活,我真心覺得很累。”
唐嬌倩被說得沒了言語。
“我們兩個人,在還沒有互相特別了解的情況下結婚,我的外形匹配不了你,你的品味,我也高攀不起。”
唐嬌倩害怕起來:“我……剛才是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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