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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熾昭穹 第146章 火燒垯堡

作者/旌眉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垯堡城兀立于垯堡山突出在外的三角懸崖上,懸崖斜后方有一座名叫切日莫的山峰。

    舉火信號剛過不久,切日莫上無聲無息的飛下數百只巨大的蝙蝠。

    若不是李烮緊盯著垯堡山的方向,暗夜之中根本不會發現這些漆黑的飛物。

    那是一支背負布翼的天降奇軍,他們借著風向飄過切日莫與三角崖之間的萬尺深壑,向北門滑翔而來。

    北城角壘兵力被調,無人瞭望。

    古骨黎手下的哨官措桑正在指揮北門守軍圍殺任朝暉,奔追之時,陡然瞥見無聲襲來的空中飛軍。

    措桑驚呼一聲,身邊的弓箭手來不及防備,被飛軍的精弩射倒一片。

    切日莫高度不夠,突軍難以直接落上城樓,懸天營率先滑到北門下,收起布翼,幾十條拋鉤飛索“刷刷”搭上城頭。

    守軍揮刀狠砍,猛見兩人持劍高躍,象被一道看不見的線牽著,貼墻而上。

    人未至,劍先到,林雪崚和葉桻劈開亂箭鉤矛,躍上城樓。

    一把劍驚濤濺雪,一把劍寒霧壓云,雙劍配合無間,在城樓上來回幾個穿插,將守軍成串砍倒。

    任朝暉終于破開重圍,這二位一到,自己可以喘口氣了。

    措桑為避劍鋒,蜷身滾了三丈,身邊全是守軍的尸體。

    誰能想到北門竟會在眨眼間遭襲失控,他匍匐爬了一陣,貼著墻根奔向角樓警鐘。

    只要銅鐘一敲,全城皆知,就算這些人是天兵天將,也不能讓他們白撿了垯堡城的便宜。

    還未奔到鐘前,一片劍光銀河似的灑過頭頂,向銅鐘籠罩,劍上的寒氣凍得他手足一抽。

    銀河落處,劍氣如云,劍風中夾著一個女人的低呼:“你想撞鐘,這就去吧!”

    措桑被拎著脖子橫摜出去,銅鐘已被流光絕汐劍劃得千痕萬裂,只不過勉強維持著懸而未散的鐘形,被措桑一撞,登時瓦解,碎片墜落城樓,跌下懸崖。

    “碎泍斬”雖為刀法,換在劍上卻別有威巧。

    林雪崚提劍躍到角樓頂上,探身張望,南城混亂未消,自顧不暇,北門這番動靜并未引起注意。

    她悄抒口氣,轉身躍下。

    劍氣飄渺,孔良的目光追隨著寒霧中匆匆來去的修長背影,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殿下,垯堡城的警鐘據說是羌邏國象泉寺僧人所鑄,半丈高,重千斤,居然在一招之下分崩裂碎,這是什么劍法?”

    李烮沉眉凝視,看得專注,沒有回答。

    葉桻和林雪崚掃蕩城樓,懸天營全速攀上,沖殺如風。

    元昇和任朝暉奔下城樓,砍翻兵卒,打開城門。

    突軍背負縱火之物,入城四散,見倉就點。

    沙吉見北城火起,濃煙彌漫,頓足道:“不好!中了奸計!快去救火!把兩邊的城門關死,莫走了一個漢賊!”

    求功不成,反鑄大錯,南門混戰糊里糊涂的開始,糊里糊涂的告終,守城軍急匆匆調頭往北。

    押糧軍狼狽不堪的爬出陷阱,只想睡個好覺的蘇臘栽入陷阱時昏昏沉沉,頭下腳上,跌斷了脖子,再也不用醒了。

    垯堡城雖然大亂,可城中有兩萬兵力,除去折損,加上剛到的押糧軍,人數仍是突軍的二十多倍。

    倘若沙吉控住局面,甕中捉鱉,突軍很難全身而退。

    李烮看著垯堡城的沖天火光,對身后隨從道:“射令箭!”

    七枝點火哨箭刺入半空,沙吉仰頭看著天上七道呼嘯的亮線,身子一僵。

    回頭向城外望去,火光照亮了半邊峽谷,埌日曲河水似乎突然加速,急流奔涌,回響隆隆。

    一片烏壓壓的黑影象倒灌的海潮,從埌日曲上游的高坡漫淹而下。

    火光越來越清晰的勾勒出這支飛馳而來的精銳騎兵。

    一色黑甲黑騎,盔矛閃亮,行走陡坡如履平地,激踏過河不見遲疑。

    沙吉看清黑旗上的繡金圖案,瞠目結舌,數千里外的隴昆凜軍,怎么突然在此冒鉆出來!

    垯堡城守軍正在滅火剿賊,城樓兵力所剩無幾,見了凜軍的旗幟,無不腿軟。

    沙吉催促關閉城門,可城外尚有一半押糧軍沒來得及進城,他們一古腦向內奔擠,都要進城保命。

    沙吉怒喝:“顧不上了!推擠者立斬!”

    凜軍鐵騎越沖越近,已在兩百丈內。

    塞外勁旅騎射驚人,一片飛蝗箭雨,城樓守軍被射落幾十人,城外押糧軍被射死大半。

    余存的押糧軍橫豎沒有生路,更加瘋狂的擠向城內,城門怎么也關不上。

    凜軍沖至山下,四面八方攻上懸崖。

    守軍在城樓射箭拋石,連吊糧用的轱轆車都被扔下去抵擋攻勢,可根本扭轉不了敗局。

    沙吉將心一橫,系緊身上的戰甲,手提長斧,對著攻入城來的凜軍橫掄豎砍,殺得血糊雙眼,目不見物。

    他抬肘揩臉,再睜眼時,一桿粗黑鐵槍正對自己前胸,槍長過丈。

    持槍者黑盔黑甲,正是凜軍鐵騎的領軍之將哥舒玗。

    沙吉見他眉高眼深,眼珠淺褐,噗的啐了一口,“你也不是漢人,為何甘當盛廷的走狗?”

    哥舒玗槍尖后撤,以羌邏話回道:“有幾分氣概,咱們一決勝負。”

    沙吉撩斧出手,帶著旋勢,斧上沾著的血珠甩出一片腥紅血霧。

    對面的鐵槍直抖而上,擦開斧刃,只用桿上震力,便將長斧逼偏,槍尖刺穿了沙吉的喉嚨,長斧哐當落地。

    哥舒玗輕手一拔,沙吉喉噴血泉,倒地而亡。

    承業二年五月,八百太白突軍與八千凜軍鐵騎在彼此并無預知的境況下,巧湊一處,里應外合,大破垯堡城,燒去羌邏囤積的九成軍糧,斬敵過萬,收繳馬匹車船牲畜無數,總監事勃卜遜懸梁自盡。

    大火燒到天明才熄,余煙飄過埌口峽谷積雪的山頂。

    孔良望著曙光之中已經易主的垯堡城,感慨而嘆:“殿下蟄伏日久,此后再無清凈逍遙,手無兵權,私自調軍,大逆當誅。”

    這八千凜軍不是來自守月城,而是從火尋、蔥嶺的凜軍之中抽調而來,不在被天子征調的兩萬凜軍之列。

    李烮兵符被收,沒有調軍之權,可這些凜軍甘受驅使,并不在乎。

    李烮仰笑,“能得一日滅虜之快,有何足惜,天子幾時要我的人頭,隨他來取!”

    哥舒玗派人來到額冬岡,向李烮報述垯堡城的殘局整治。

    孔良詢問細情,小卒一一作答,最后道:“哥舒將軍問殿下何時進城。他說從合州來的太白義軍已將劍南戰況詳盡告知,垯堡城既破,羌邏戰局必有大變,何去何為,請殿下示下。”

    李烮道:“告訴哥舒玗,八千鐵騎長途跋涉,作戰辛苦,今晚在垯堡城設宴慶功,務必將太白義軍邀席。”

    小卒添了一句:“哥舒將軍還說,義軍的首領是個女人。”

    李烮不假思索,“那又如何。”

    小卒飛奔而回。

    垯堡城里一片狼藉,主堡雖然安然無恙,石砌的厚墻卻被燎得半壁焦黑。

    林雪崚與哥舒玗相談完畢,走出主堡,葉桻正與眾人一道清尸填坑。

    她悄悄上前拉拉他的袖子,葉桻擦擦手,“什么事?”

    林雪崚一笑,“元昇他們都輪了三班了,只有你一刻不停的賣力。”

    師兄是老實巴交的苦役命,沒人攔著就會一直干下去。

    她想讓葉桻歇歇,卻找不到僻靜處,腦筋一閃,“我聽凜軍說,埌日曲上游的山峰上有一塊彩扇冰川,日落冰呈七色,一起瞧瞧去?”

    葉桻有些遲疑,“遠了些,萬一他們有事,找不到你。”

    林雪崚低笑:“一時半刻能有什么事,難得偷閑。”

    垯堡城大捷是個轉折,凜軍的出現帶來甘霖般的信心與希望,她眉宇間的陰霾消散不少,語調也恢復了幾分俏皮。

    葉桻恍惚了一瞬,心尖微微刺痛,她多少年沒用少女般輕松明亮的笑容望著自己了?

    他靜靜看著她,“好,冰川多的是,卻沒見過七彩的。”

    兩人來到山腳,從繳獲的羌邏戰馬中牽了兩匹,沿著埌日曲河岸向上游策馬而行。

    昨日無暇欣賞峽谷的壯闊,今日才覺銀峰碧野,清流激暢,處處鮮亮。

    兩人并騎而行,指指點點,午后找到那塊形如折扇、鋪展在高山腰間的冰川,扇下冰溶成河,飄落成瀑,象一束風流垂灑的扇穗,宏雅之極。

    葉桻和林雪崚下馬攀到山坡高處,抱膝而坐,望著對面瑩白的冰扇,靜等日落,仿佛回到了桃樹下的時光。

    “師兄,哥舒將軍是月鶻骨勒部后裔,會說西域高原七八個部族的方言。”

    “哦?難怪,他氣度華美,又兼猛將之風,令人心折。”

    林雪崚繼續道:“凜軍兩萬主力出守月城,走漠北入關。哥舒將軍秘密集結火尋、蔥嶺的八千凜軍,在開都河悄悄南下,一口氣縱穿大漠、金山、昆侖山,比咱們來垯堡城的一路還要險絕十倍。”

    “崚丫頭,過了昆侖便是羌邏國境,八千鐵騎長途奔襲,怎么羌邏人毫無察覺?”

    “師兄,你肯定猜不到,哥舒將軍說,凜王李烮一年前就悄悄游走于羌邏北境的各部小族,羌邏東攻以來,對那些小族征役極重,酋領們不敢與羌邏為敵,但暗中愿為凜軍提供掩護和方便。”

    “八千鐵騎過了昆侖分散而行,化作寶髻牧民、黨項商販、多彌旅隊、吐玉差軍,過了中埌壩才在深山里重新集結,餐冰飲雪,隱伏兩日,昨晚半夜兵發,奇襲垯堡,咱們只是略早一步,率先混進城中而已。”

    葉桻感嘆,“無巧不成書,咱們竟能在垯堡城與凜軍相會,也算不枉此生。可入關的兩萬凜軍主力全無動靜,有點奇怪,難道是別有安排?”

    林雪崚略略皺眉,“我也有這個疑問,可哥舒將軍避而不談。”

    兩人珍惜悠閑的相處,說笑之間,一潮潮羊群似的云朵從頭頂掠過。

    天空光色漸變,對面銀白的雪峰在夕陽輝照下,變為奪目的金峰。

    瑩白的扇形冰川象被施了仙術,一瞬間綻出七彩光芒,均勻如虹,曼妙似夢,瀑布周圍也散出明淡不等的一圈圈彩霧。

    可惜魔幻之景并不持久,片刻后,冰扇便收斂光彩,只余淺淺的橙紅。

    彩扇冰川果然是埌口峽谷里的一顆珍珠,兩人被奇景折服,下坡時猶在戀戀回望。

    回到山腳,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來者是驚春棧主衛瀛。

    “宮主,凜王在垯堡城設宴,大伙到處找你,凜軍將領等候多時,再不開席,只怕要惹出不痛快了!”

    林雪崚吃了一驚,她和葉桻悄悄溜出來,不知宴會之事,急忙飛騎趕回。

    衛瀛去主堡通報。葉桻和林雪崚還穿著攻城的夜行衣,泥血斑斑。

    凜王之宴不敢輕怠,兩人急匆匆分頭更衣。

    林雪崚換上白衣青冠的便利男裝,踏著暮色來到主堡門口。

    大火過后的焦城功宴,別有一番奇異氛圍。

    落魄背對月亮蹲在主堡頂上,瞪著銅盆大眼,見到林雪崚,“喳”的叫了一聲。

    林雪崚沒空理它,徑自踏入正門。

    垯堡城主堡形如鐵蒺藜,大廳是個三角形,左側席位皆是凜軍將領,右側為義軍,正中用兩排照明增暖的火鼎隔出一條通道,席間另有無數盞酥油燈。

    凜軍嚴明守紀,要客未到,一直沒有開席,眾將不敢抱怨,鴉雀無聲,面上神情都不大好看,義軍自是焦急尷尬。

    葉桻已經早到一步,男人換衣服快些。

    林雪崚心中愧疚,腳步輕疾,順著通道走到三角頂端的正席跟前,拜倒行禮。

    “太白宮林雪崚,參見凜王殿下,因故來遲,請殿下恕罪。”

    李烮道:“林宮主,軍中功宴,你晚知后至,算不上過錯,可凜軍一向有個規矩,無論什么緣故,宴會最后一個到來的人必須自罰三杯,喝酒舞劍,邊喝邊舞,不能有一滴灑出,以此為大伙助興,消去久等的慍怒,方可入席。林宮主,你愿意受罰嗎?”

    一拍手,軍卒捧上三只海碗,碗中盛的是垯堡城儲藏的羌酒,用青稞和高山雪水釀制,色澤如玉,清亮香醇。

    林雪崚抬起臉,“凜”字無形,凜王便是面帶笑意,也令人不敢逼視。

    這懲罰,明擺著是要考較她的本領、風度和氣量。

    她一個女人,作為太白宮主和義軍首領,面對這樣的懷疑和挑戰,早就不是一次兩次。

    這關都過不了,豈不聲譽掃地,令義軍顏面盡失?

    既要當眾受罰,不如豁出去,一逞鋒芒。

    林雪崚微笑頷首,“舞劍宜有鼓樂相配,久聞凜王殿下精通塞外管弦,可否請殿下賜曲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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