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越看越覺得這手串和市面上售賣的不一樣，正覺得疑惑，卻突然瞥見寧思瑤正一臉笑得燦爛。
“娘看這甸子石手串好看么？”他笑著問道。
姚氏揀起那手串子，細(xì)細(xì)看了看，果然是甸子石，握在手里溫溫潤潤的，倒是比玉石還好上幾分。每一顆上幾乎還有打磨過印記，底下是純銀的底托，似乎是蓮花形。
“好看是好看，可是這做工不夠精細(xì)。”姚氏搖了搖頭，放下那手串，道：“瑤兒，你怕是被他們給哄了。”
寧思瑤聽了，不慌不張，反而笑起來：“娘覺得這個能放在外頭店里賣么？”
“能賣，就是賣不出好價錢罷，活計兒忒粗了些。”姚氏嘆道。
“實話跟娘說了罷。”寧思瑤笑道，“這個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姚氏幾乎不敢相信，忙又將那手串子揀起來細(xì)細(xì)地瞧著。這明顯的打磨痕跡，有幾顆珠子還沒有磨圓。那底下的蓮花形底托樣子也新巧的很，怕不是寧思瑤自己的主意。
看母親這一臉驚訝的樣子，寧思瑤不禁得意起來，露出了些許孩子氣：“這甸子石是我在河邊發(fā)現(xiàn)的，正好書院里有個同窗，家里是開玉石工坊的，我便在他家工坊里泡了幾日，將這串子做了出來。”
“傻兒子，你都忙不過來，有那工夫倒是歇歇的好。”姚氏聽得他在那玉石工坊里苦干了幾日，心疼得不得了，“你要送你姐姐禮物，何苦自己做去！外頭什么買不到？娘這里有錢，你只管買去罷！”
“娘”寧思瑤拖長了音調(diào)，仍是撒嬌的模樣，“外頭買的哪里比得上自己做的，關(guān)鍵是那份心！更何況我如今還也沒個進(jìn)益，光是這大半年來，就使了娘不少的體己”
姚氏聽到這里，不免在他身上輕拍了一下，直接打斷了他：“娘的還不是你的！咱們娘倆什么時候分得這么清楚了？”
“是，是，是。”寧思瑤一連說了三個“是”字，“只是用錢買的，終究不是我自己的。唯有這么個物件兒，是我親手做的，那才是我的東西。我想送一點我的東西給姐姐。”
“好，好。”姚氏憐愛地?fù)崤牟鳖i兒，“好孩子，你的這份心，你姐姐她會知道的。”
如同姚氏所說的一般，寧硯泠起先收到了寧思瑤送進(jìn)來的禮物，橫看豎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卻突然聽得送東西來的小太監(jiān)道：“娘娘，小公子讓小奴轉(zhuǎn)達(dá)給您一句話，叫您千萬擔(dān)待著，別嫌這物件兒蠢笨。那是小公子自己親手做的。”
“什么？阿瑤自己親手做的？”寧硯泠吃驚不她忙將那手串子取出來，對著光細(xì)細(xì)地瞧著。
“果然和市面上售賣的不一樣”寧硯泠看著這略顯粗笨的手工，有的地方打磨的痕跡還很明顯。可是，已經(jīng)叫她感動不已了。
一旁立著的沈嬤嬤早看了半日，這會兒笑道：“真真小公子是個有心人！這甸子石又叫綠松石，有辟邪鎮(zhèn)妖之功效，對大人和孩子都是極好的。”
沈嬤嬤是李太后特意送來，慣常服侍宮妃懷孕生產(chǎn)的嬤嬤。她說的話，必是極準(zhǔn)的。
一時，寧硯泠的臉上透出笑意，她笑吟吟地將那綠松石的手串戴在潔白的一段皓腕上，更對著陽光照了照，面上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賞”她笑道。
來自宮中的賞賜下午就到了寧府，黃門令在那里一項項地報著：“德嬪娘娘賞寧公子，金元寶兩錠，金錁子一對，銀錁子十對，玉如意兩柄，斑竹扇兩把，碧璽手串兩串，宮緞五匹”
那跟著來的四個小黃門，不停地進(jìn)進(jìn)出出，從外頭馬車上往下卸東西，很快就將前廳的地板給堆滿了。
黃門令報完了所有賜下的東西，便立在那里笑著看小黃門們搬東西。寧修遠(yuǎn)忙起身請那黃門令到內(nèi)室去奉茶，誰知那黃門令笑著擺手道：“寧閣老的好意老奴心領(lǐng)了，不過老奴還急著回去給德嬪娘娘回話，下次定來府上叨擾。”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寧修遠(yuǎn)倒不好強(qiáng)留的，只好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賞封兒遞給他。他得了這賞封兒，難免喜笑顏開，只將這賞封兒掖在袖子里。
不一會兒，東西都搬完了，黃門令也走了。
姚氏看著這滿地的東西，又看看寧修遠(yuǎn)夫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倒是寧修遠(yuǎn)老辣，他對姚氏道：“這些都是德嬪賞賜給你的，你就都受了罷。”
姚氏略略推辭了一下，見寧修遠(yuǎn)執(zhí)意要她全部收下，她便欣然笑納了。
“你姐姐對你還真不錯。”姚氏在房里笑道，她的手劃過這盤子里盛著的金元寶、金銀錁子，還有玉如意。她又將那扇子展開看了看，將那碧璽的手串戴在手上仔細(xì)瞧了瞧。
最后，姚氏撫著那五匹宮緞，直夸宮里的東西好。寧思瑤在一旁笑著搖了搖頭。
轉(zhuǎn)眼，便到了鹿鳴宴的日子。鹿鳴宴設(shè)在東池池畔的風(fēng)滿摟，由禮部主持。參加鹿鳴宴的都是上了榜的士子，鹿鳴宴給了他們相互認(rèn)識彼此的機(jī)會，其中更有一部分人在幾日后還要參加殿試。
熱鬧非凡的宴會從下午一直進(jìn)行到晚上。說來也是奇怪了，士子中有才情高的，也有名次考前的。可是宴會主持禮部尚書汪耀會什么人都不理，直坐到寧思瑤的身邊，和他攀談起來。
此舉簡直如同風(fēng)向標(biāo)一般，很快士子們蜂擁而至，只為跟寧思瑤說上兩句話。
到月掛中天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士子喝多了，趴在長幾上不省人事。
寧思瑤憑欄踏月，近處的皇城，遠(yuǎn)處的京都城盡收眼底。
大正十年，九月二十三日，此刻的寧思瑤少年得志，意氣風(fēng)發(fā)，幾乎對月長嘯。胸中滿是慷慨激昂之情，腦海中是社稷宏圖，腳下是凌云之梯。他不再是那個膽怯的小男孩，他是鹿鳴宴士子中的第一人寧思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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