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客人，請問您要為多大年紀的女子選購衣裳？”

    脆生生的聲音將大堂里凝重的氣氛打散了些，姜書璃絲毫不怵地走到絡(luò)腮胡大漢面前，微笑地看向他。

    大漢有一絲怔忡，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說了出口，“她，年方十八。”

    十八歲的姑娘？

    走近了，姜書璃將大漢看在眼底。只見他滿是絡(luò)腮胡的臉上露出一雙精光內(nèi)斂的眼睛，許是太久未曾休息，眼里布滿了血絲，甚為疲憊的模樣。

    眼底最深處，在提及女子時，一閃而過了一抹濃重的哀傷。

    他額頭方正高亮，鼻子挺拔，雖說形容狼狽，衣著簡單，卻有股正直的氣息。

    姜書璃又繼續(xù)問道，“不知這位女子是待字閨中，還是已然婚嫁？”

    這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卻仿佛像一錘重擊打在大漢身上，他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身子，雙目猛地閉上，再睜開時隱約含淚，如若不是姜書璃靠近了，又專注地看著他，怕是發(fā)現(xiàn)不了這一幕。

    “她尚未出閣。”大漢聲音極低，像是自言自語，“如果不是我晚來一步，她……已是我的妻。而今卻……”

    最后這句，幾乎是無聲之語，姜書璃運氣于耳，卻聽了個真切。

    她微怔了一瞬，就下了決定。

    “如此還請客人隨我來選套合適的衣裳。”

    姜書璃做了個請的手勢，轉(zhuǎn)身領(lǐng)頭往前走。

    此時一個短小精干的嬤嬤靠上前來，是練氣期九層的練嬤嬤，盈月樓的首席護衛(wèi)嬤嬤。她對著姜書璃低聲附耳道，“大小姐，此人修為比我還要高，小心為上。不若讓嬤嬤領(lǐng)他前去？”

    “無妨。”姜書璃微微啟唇，看向前邊的大堂掌事嬤嬤，吩咐道，“請嬤嬤先行去貴客軒稍作準備。”

    進了貴客軒，雕花會客圓木桌上已備好了香茶點心。

    姜書璃笑盈盈地請大漢入了座，見他拿起青花透雕白瓷杯淺抿了一口茶，動作舉止絲毫不見違和。

    她心里有了底，示意一旁婆子出了去，只留下了練嬤嬤在旁，開口道，“請問客人貴姓？”

    “莫要多說，”大漢并不打算透露姓名，目光炯炯地直視姜書璃，“我需要買一套你們盈月樓出品的女子衣裳，現(xiàn)在就要帶走。”

    這般急？

    挑挑眉，姜書璃回應(yīng)，“不知道客人是否知曉，我們盈月樓向來是做定制生意的，怕是無法應(yīng)了您的要求。”

    “事急從權(quán)。”大漢露出一絲懇切的神情，他將茶杯放下，拱手道，“今日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實不該這般貿(mào)然闖入貴店，”他早已看出姜書璃在盈月樓的話語權(quán)，“只是新月她……”他聲音微微顫抖，“恐怕已等不及新制衣裳，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姜書璃微微蹙起了眉，她并不想觸及他人的傷心事，所以并不打算細問。而大漢誠摯的話語打動了她，思忖片刻，說道，“不瞞您說，盈月樓確實極少有成品女裳，即使有，也是幾套樣板。一來不知道是否合身，二來不知是否合意。”

    大漢眼睛微微一亮，略帶迫切地問道，“可否拿來一觀？”

    姜書璃點點頭，站起身走了出去，安排一番之后才回來說道，“客人，且稍等片刻。”

    不多會兒，六個高矮胖瘦身型不一的丫鬟，各自拿了一套裙裳走了進來。

    “客人，您是否能大概描述下女子的身形，可有和這幾位姑娘類似的？”

    大漢看了眼姜書璃，眼底閃過一抹感動，他一一看過前頭并排站立的丫鬟，指了其中一名纖瘦小巧的說道，“與這位姑娘身形相仿，稍微比她高上一些。”

    姜書璃頷首應(yīng)了，“那大概有三套裙裳應(yīng)該能夠合身，”她示意三人留了下來，“請客人挑選。”

    “三套都要了，”大漢速戰(zhàn)速決，歸心似箭，掏出一袋金錁子放在桌上，“這些銀子可夠？”

    掌事嬤嬤向前接過袋子，數(shù)了數(shù)說道，“客人，足夠了。”

    這邊說著話，那邊的丫鬟們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將裙裳收拾妥當，用精致的布料打好了包袱，遞給大漢。

    大漢謝著接了過去，轉(zhuǎn)身正對姜書璃行了個謝禮，“多謝姑娘相助，以后若是有緣相逢再敘！”

    說罷，他似心急如焚般快速離開了盈月樓，這時，被要事絆住的盧嬤嬤匆匆端著一個紫木匣子趕了過來。

    一看見姜書璃就焦急地上下打量了她好半會兒，見她無礙仍不免念叨著，“我的小祖宗啊，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你怎么不派人來喊嬤嬤？還好是沒事，不然嬤嬤萬死難辭其罪！”

    她示意著旁邊的掌事嬤嬤重新收拾大堂迎接客人，然后擁著姜書璃到了管事休憩的隔間，將紫木匣子放在雕花小桌上，“嬤嬤聽說那可是持刀大漢，身負重傷還滴著血，怕是剛與人打斗過來，如此莽漢為何不讓練嬤嬤直接趕了出去？”

    姜書璃見盧嬤嬤這般緊張，不由安撫著笑道，“嬤嬤，無妨的。那名男子雖看似嚇人，實則頗為守禮，我觀他確是因為著急才闖進來買衣裳，就帶著他到了貴客軒，以免叨擾了大堂的生意。”

    她將貴客軒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盧嬤嬤嘆了口氣，“怕真是有不方便道人的內(nèi)情，才如此那般。”

    “嬤嬤，”姜書璃雙眸看向桌上的紫木匣子，轉(zhuǎn)了話題，“這是什么？”

    城南朱雀大街。

    李煦身后跟著彭大勝和兩名侍衛(wèi)，行色匆匆地走著，不時查看周遭店鋪內(nèi)的景象。

    待他們行至朱雀大街半中央時，一名黑衣男子忽然從遠處飛奔而來，跑到跟前低聲道，“六殿下，有路人舉報發(fā)現(xiàn)蹤跡了。”

    “人在哪？”李煦眼睛一亮，問道。

    “說是進了城東臨安大街的盈月樓。”黑衣男子小聲稟報，“據(jù)說四殿下已經(jīng)帶人趕了過去。”

    “盈月樓？”李煦黑眸一暗，轉(zhuǎn)身就疾步飛奔出去。

    一旁的彭大勝一拍腦袋，喊了句，“我的乖乖！怎的竟是去了盈月樓！”

    他撩起袍子抬腿就跑，還不忘扭頭瞪了眼沒反應(yīng)過來的侍衛(wèi)，“還不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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