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母女倆說話,姚遠總算明白了,姜姨一月是花不了多少錢。
她這一代人對幸福生活的理解,和姚遠的理解,直接就風馬牛不相及。
別說和姚遠,就是和抗抗,美美這一代比起來,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心里不由為姜姨可惜。
抗抗就完全隨了姜姨的長相。姜姨才五十多歲,頭上幾乎沒有白發(fā),真像現(xiàn)代人一樣打扮起來,從外表看著,頂多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
姜姨有這樣的潛質(zhì),完全可以有另一種生活的。可她無論如何是邁不出自己那個固定的,倫理道德的圈子的。
雖然怕老,可又可勁兒地把自己往老里打扮。姚遠永遠都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態(tài)?
他是在心底里,為自己這個風韻猶存的岳母大人可惜的。
可是,那個時代的倫理道德,不僅束縛著姜姨,同樣也會束縛他和抗抗、美美。
他說太過現(xiàn)代的話,或者宣揚太過現(xiàn)代的道德理念,比如說姜姨可以再走一步,自己尋找自己的幸福。
如果他敢這樣說,不但要挨姜姨的罵,估計抗抗和美美都要罵他。
他也只能在心里替姜姨惋惜。雖然不希望她敢于尋找自己的幸福,但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穿點時髦一點的衣裳,這總行吧?
可現(xiàn)在看來,這個姜姨也是不會接受的。她穿的最多的,依舊是自己的舊衣服,你給她買了新衣服,她不是直接嫌貴不要,就是原價賣給別人。
看看時間不早,姜姨就領(lǐng)著搖搖和媛媛,回自己那邊睡覺去了。
美美卻不肯走,要在姚遠這邊喝茶。
姚遠知道,美美是打算跟他解釋那個銷售科長劉健的事情,也就不多說,坐在沙發(fā)上,等著美美自己開口。
抗抗不陪著兩個人熬夜。兩個人說的,多半是廠里的事情。這個美美,車間主任有一半是姚遠替她當著呢。
抗抗不喜歡聽這些讓人頭疼的管理問題,自己直接脫了衣裳,去床上躺著去了。
姚遠等著美美自己開口解釋,卻不料美美沒說劉健的事情,反而說姚遠的事情了。
“我姐剛才說漏嘴了,我媽沒聽出來。”美美開口說。
姚遠不動聲色問美美“你姐說啥了?”
美美說“我姐說你糊弄我媽啊,你一直就在糊弄她。還掙了錢你一半我媽一半。我估計你是把掙了錢的零頭給了我媽吧?”
姚遠顧左右而言他“別整天我媽,我媽的,你媽不是我媽啊?以后就說媽,別你呀我的。”
美美就笑了“我姐挨枕頭就著,估計這會兒早在夢鄉(xiāng)里了,你用不著討好她。”接著就醒悟了說,“你這是要轉(zhuǎn)移話題,差點就上你的當了!”
姚遠嘿嘿一笑說“行啊,這車間主任當?shù)模L心眼兒啦,反應(yīng)也比以前快多了。”
美美就得意地一笑,接著就收了笑容問“你先說,我剛才說的對不對?你掙的錢,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
姚遠就喝一口茶水,把茶杯放下,慢慢說“說話得有根據(jù),你這話有根據(jù)嗎?”
美美說“當然有啦。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摩托車多少錢一輛是不是?我們車間技術(shù)上劉浩住城里,前一陣子說百貨大樓來了小摩托,可漂亮了!他住城里,來回的趕班太累,就想買一輛,一打聽太貴,買不起。我當時還想借他點錢,讓他先買一輛騎著呢。”
姚遠就插嘴問她“你從哪兒弄錢借他,就指望你瞇起來的那點獎金?”
美美就嘿嘿一笑說“我那點錢,全和兄弟姐妹們吃啦喝啦,你不也讓我積累人緣關(guān)系嗎?你不是有錢嘛。”
姚遠就不高興問“你的意思,是我有錢,你就得替我往外造是不是?”
美美就又笑“哪能呢。我本來以為,一輛摩托車也就和一臺十二吋的黑白電視機差不多的錢。劉浩自己有個二三百,我再問你要個二三百,這點錢對你來說不是大錢,估計你會給我。可我一問劉浩,一輛摩托車要一千八!我地個娘啊,這哪是咱老百姓騎的東西啊?”
說到這里,就看著姚遠笑“姐夫,兩輛三千六啊!你要是每月只掙千兒八百的,還得留著資金周轉(zhuǎn),一下敢買兩輛?”
姚遠就無話可說了。無論啥事兒,你計劃的再周密,總有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所以,計劃也得有預(yù)備方案。
過一會兒,姚遠才說“這事兒不能讓媽知道,別再嚇著她。”
美美說“知道,要不然剛才媽在的時候我就揭穿你了。”接著就問,“姐夫,你現(xiàn)在到底一月能弄多少錢了,能告訴我嗎?”
姚遠就瞪眼看著她問“干嗎?”
美美說“我就是好奇,又不滿世界給你廣播去,你干嗎要瞞著我啊?”
過一會兒,姚遠才說“我弄多少錢,都是靠我和你姐的智慧,光明正大掙來的,這個,你少操心。你只要記住,有我們給你做后盾,你這輩子不會因為錢操心,用不著為這個打公家的主意,清正廉潔地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頓一下又說“為搞好同事之間的關(guān)系請客花錢,不夠了問我要,我會給你。但是,不許背著我們?nèi)ジ阈幼鳎瑔为氄埬硞人吃飯,而且還不見得是為了工作!這個,我們不同意!”
美美就撅嘴說“你不就說劉健嗎?我怎么就不是為了工作啦?是你出的主意,讓他帶徒弟的。我總得把你弄的那個制度,給他講明白吧?他只有知道,帶徒弟會比自己干掙的多,才肯按著我劃的道往下走吧?不拉攏他,行嗎?”
姚遠就嚴肅了說“這個,辦公室里談不了嗎,用得著專門請他吃飯?”
美美就爭辯說“辦公室里一會兒就來個人的,人多嘴雜,這事兒不得背著別人嗎?”
姚遠就又說“那也用不著吃好幾回飯吧?這么簡單個事兒,吃一次飯解決不了?他如果連這么個制度都理解的這么慢,那也沒什么培養(yǎng)前途,干脆另找人培養(yǎng)算了!”
美美說“哎呀,不是那么回事!你讓我籠絡(luò)住他。我請他吃飯了,他回請我,我不去多不好啊?”
“那也不能把自己搭上,不知道人言可畏嗎?”姚遠就有些真生氣了。
美美也生氣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我一個車間主任,和手下吃個飯咋啦?誰愛說啥說去!”
姚遠就問“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美美沒好氣說“就是有意思,你管得著嗎?”
美美這官當?shù)模庖婇L。
姚遠只好先軟下來,耐心解釋說“美美呀,我是真為你好。劉健這種人,本質(zhì)上就是個二流子。二流子有了錢,將來會無法無天的。這種人,只可以利用,不可以委以終身的,將來你會后悔!
這七八年恢復高考以后,第一批大學生很快就會畢業(yè),將來礦機一定會來不少。那些人,和你文化素養(yǎng)差不多,才是你選擇的目標!懂不懂啊?”
美美還真被姚遠的真誠給感動了。她這個姐夫,對她沒得說。
她終于也放緩了語氣說“你放心吧,我沒有和劉健談戀愛的意思。他是有那個意思,但是我已經(jīng)讓他明白了,我們不可能!”
姚遠還是不放心問“那你說說,你和他不可能的原因?”
美美順口就說“這不明擺著嗎?他是為了錢奮斗,我最瞧不上這種人了。”
姚遠就又問“我也是為了錢奮斗。這么說,我在你眼里,也不是好人了?”
美美就慢慢地笑了,笑完了說“姐夫,一開始我可能會這么想你。現(xiàn)在,我知道,錢在你眼里,恐怕只是王八蛋。因為你對錢根本不怎么在乎。”
姚遠就責怪她說“一個大姑娘,說話這么不文明,啥叫王八蛋啊?誰說我不在乎錢了?不在乎錢,我拼命掙錢干啥,我吃飽了撐的啊?”
美美對姚遠的指責不以為意,繼續(xù)笑著說“一千八啊,一個中等收入的工人,掙一年都沒有這么多,你隨隨便便就送我了。是,我是你小姨子,可我還沒聽說哪個姐夫?qū)π∫套舆@么大方的,這是在乎錢的主兒能干出來的嗎?”
姚遠就急了說“美美,你不能想多了,這是你姐送你的,我沒有啥別的意思。
美美“哈”一聲就笑了說“你想哪兒去了?你就這一點不好,思想老是這么復雜。我能那么不懂事,往那方面想嗎?”
姚遠自己的臉先紅了,猜錯美美的意思了。他是現(xiàn)代人啊,思想能不復雜嗎?
美美卻沒在意姚遠臉上的變化,而是感嘆著說“你掙錢,不是為你自己,是為大家。為媽,為我姐,為我,為了這個家。你是想著讓我們每一個人,都生活的高興、舒心,然后你臉上就會有笑容,就會開心。
原先,我總說你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其實,我才是。你心里想的,是我們每一個人,唯獨不想你自己。
其實,你當初去火車站干搬運工,吃那么大的苦,也是為了我們。可惜,那時候我小,竟然想不到這一點。
你總說,媽像老母雞一般,扎煞著兩個翅膀,保護著我們。現(xiàn)在,在我心里,傻哥你才是那只老母雞啊,為了我們,你什么都肯做。
我罵你是利己主義者,你心里肯定委屈,可是,你從來不說,不爭辯。
你說,傻哥,有這樣的利己主義者嗎?沒有啊!
我有時候就在想,如果沒有傻哥你,我們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子?
我肯定上不了大學,可能一輩子要干工人。我姐在農(nóng)村,可能回不來,甚至可能熬不過那個艱苦的歲月。
我媽呢,會因為我們兩個操碎心,絕對不是現(xiàn)在這樣開心,整天領(lǐng)著倆外甥到處閑轉(zhuǎn)。
你告訴我,人要學會感恩。傻哥,我一直就沒拿著當回事。
現(xiàn)在,我知道,我不會感恩,連你對我們家這么大的恩情,我都沒有看出來,不如我姐,更不如我媽。我才是這個家里,最笨的一個!”
姚遠就讓美美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忸怩半天才說“說你和劉健的事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來了?”
美美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來說“就他那鉆錢眼兒里的猥瑣樣子,你琢磨著,我會喜歡他?你腦袋秀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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