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之時,一隊人馬沖入了柳谷城。
這座城是狐胡的都城,但是整個狐胡,也只不過是這一座城罷了,城中人口數百,軍士還不足五十。因此,雖然狐胡人扼住了天山南北交通的一條要道,但實際上,卻受制于北邊的車師后國和南邊的車師前國,根本不能從這條要道中獲取什么利益。
特別是大秦撤離西域之后,猶為如此。
所以柳谷城干脆就不設城防,這隊人馬沖進來的時候,狐胡王與自己的愛妃正在飲酒作樂,聽到手下稟報的時候,沖入柳谷城的人已經到了他所謂王宮的門口。
狐胡王驚怒交加,起身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伊屠牙大踏步走了進來,面色陰沉:“呼廚彌,你沒有接到金策單于的命令嗎,單于讓你閉城,讓你派人守住通道,你的人呢?”
看到伊屠牙,狐胡王稍稍松了口氣,然后又坐了下去。
“伊屠牙逐骨都,原來是你來,來,喝一杯吧”
當!
伊屠牙一腳將舉到他面前的酒杯踹飛,狐胡王手痛得連甩,卻不敢發怒,只能問延:“伊屠牙逐骨都,你這究竟是怎么了?”
“我已經說過一遍,你的人,出去,守住山口!”伊屠牙喝道。
狐胡王用手按住自己的頭,看了一眼旁邊嚇得已經沒有血色的愛妃,嘆了口氣道:“逐骨都,你不要生氣,我安排了人手的但是,我們狐胡國小人少,他們也只能白日里守住山口,這個時候應當是去吃東西了”
伊屠牙知道這個家伙在狡辯,但他同樣知道,自己拿這個家伙辦法不多。
狐胡王并不是什么高貴的職務,雖然有個王的名號,可給幾百人當王,自己還是親自放牧,又時不時面臨著大國的勒索隨便哪個部族國家,似乎都比這個狐胡國要強大些。
除非真殺了這家伙,但殺了這家伙,并不能解決問題。
想到這里,伊屠牙按捺住心中的憤怒,拿鞭子往狐胡王身前的氈毯上一抽:“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從一個日出到下一個日出,山口都必須有人不準備任何人過山品,你明白不明白?”
狐胡王點了點頭:“好的好的,我會給他們交待的。”
伊屠牙怒氣沖沖地轉身離去,狐胡王站起送他,送到氈帳門口之后,望著他帶著人又原樣離開,便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來,來,喝酒,喝酒。”他對自己的愛妃說道。
他的愛妃心有余悸:“那個犬戎的逐骨都他說的事情,你還不去叫人辦?”
“呸,他說的事情我就去做,那我就不是狐胡的王,是他的家奴了。”狐胡王冷笑了一聲:“秦人回來了,所以這些犬戎開始上竄下跳,和被咬傷的狗一樣就算秦人打過了天山,那又怎么樣,反正我還是當我的狐胡王,到時改為秦人看守柳谷就是。”
他心里還有話沒有對自己的愛妃說起。
秦人來了,要比犬戎人來好得多。因為秦人來了,商路就會通暢,秦人雖然兇惡,但他們有規矩,有律法,他們的兵卒只要抽了稅,便會對往來的商賈進行保護。犬戎人來了,則什么都沒有,犬戎人有的皮毛、羊馬,西域也有,根本不需要,而且就算是有那么兩支商隊,犬戎人只要看到了必然會動手搶劫,甚至還要殺人,就算是告到大單于與金策單于那里去,也不能改變這種情形。
當初大秦控制西域時,扼守柳谷道的狐胡,每年從商賈身上抽取的稅金,便足以抵他放牧千頭牛羊,更別提商隊還帶來了許許多多異域它鄉的物產。可是犬戎人控制西域后,這些好處都沒有了,犬戎人只知道征稅征稅征稅,抽取牛羊駝馬,卻不知道帶來財富,這種日子,狐胡王早就厭透了。
“大王,我覺得不管怎么說,你還是去做個樣子為好,萬一那個犬戎逐骨都又回來了呢?”他的愛妃勸道。
這倒是個問題。
狐胡王只能無奈地起身,將酒囊里最后的酒一飲而盡,用手抹了抹自己胡須邊的酒漬,然后出了門。
才一出氈帳的門,狐胡王忍不住縮了一下頭。
氈帳之中暖和因此不覺,但出來之后,他感覺到了透骨的寒意。
此前小半個冬天,氣候反常地溫暖,只下了兩場不大不小的雪。但從前日起,寒潮突然來臨,甚至還下了半天白毛雪,到處都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這樣的天氣,連牦牛都不愿意呆在外頭,讓活人在風極大的山口整日呆的,那是怕他們死得不夠快啊。
想到這里,狐胡王罵了一聲,然后轉身又回到氈帳之中去了。
他的愛妃見他又轉回來,訝然問道:“怎么就回來了?”
“外頭這么冷,能有什么人來?秦人生活在溫暖之處,更不會來了!”狐胡王道:“伊屠牙他們是被秦人打傻了,才會要我在這樣的天里整日守著山口,要去他們犬戎人自己去明天我們就離開狐胡城,去山谷里避風!”
他嘴中如此嘟囔,結果他的愛妃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你傻了,山谷里難道還比柳谷城更暖和?”
狐胡王嘿嘿笑著向愛妃撲過去,兩人糾纏在一起。
就在他們胡纏的時候,距離柳谷城約有十里許的一個山頭之上,氣喘吁吁的趙和趴在雪面上,向北探出頭來。
才伸出頭,凜冽的風就將他的氈帽掀起,險些將人都帶走。
用手拽住氈帽,趙和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著柳谷城。
在他旁邊,解羽、應恨也都伸出頭來。
“那就是柳谷城?”趙和問道。
“是,柳谷城。”
回應他的是一個月氏人,這個月氏人縮著脖子,偷眼看著趙和。
此時的趙和服飾和這個月氏人沒有什么區別,都是氈帽皮裘,手上還套著皮手套。
在他們身后,是一小隊牦牛群這樣的天氣之下,連羊馬都不適應如此寒冷的行程,因此他們只趕了牦牛。
“十個人便可以奪下這座城。”
打量了柳谷城一番之后,趙和心里想道。
不僅僅是因為這座所謂的城非常小,更是因為這樣扼守咽喉要道的關卡,竟然沒有人守護。所有人都被寒冷驅趕回到氈帳之中,外頭連個瞭望的都沒有。
趙和看清楚之后,與眾人順著雪直接往下溜,不一會兒,便溜到了山腳之下。
“接下來我們怎么走?”到了山腳之后,趙和看向月氏人。
月氏人被他眼睛一望,立刻恭敬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對這名月氏向導的頭領來說,趙和是極為可怕的人物。不僅僅是因為他參與了輪臺城之戰,親眼見到自己的族人是如何大量死于秦人的弩箭之下,而對秦人造成的傷亡卻微乎其微,更是因為他們的家人如今就在輪臺城周圍放牧,只等天氣轉暖,他們就將東去大秦。
趙和所挑選的向導,一來是需要他們熟悉偷越天山的道路,二來則是需要他們穩妥可靠。什么樣的人穩妥可靠,自然是有直系親人掌握在秦人手中的可靠。
月氏向導首領指著前方的一座雪山:“翻過那座山,就可以繞過柳谷,直接到山北了。”
眾人都向那座山舉目望去,別人還好,樊令與阿圖兩個直接雙膝軟倒,險些坐在地上。
那座山太高了。
而且剛經過大雪,山上全是一片銀色,讓人更增幾分敬畏。
趙和也不禁嘆了口氣。
“今天不能走了,太晚了,明天若是天氣能好,我們再走。”猶豫了一下之后,趙和又望了望四周:“我們得找一個避寒之處住宿。”
向導猶豫了一下道:“風這樣刮,今晚肯定大雪。”
“大雪就大雪吧。”
趙和也很無奈。
他此次北行,已經做了非常充足的準備,但是惡劣的天氣仿佛是故意與他為難,在他啟程前一段時間都是風和日麗,偏偏啟程后才兩天,風雪便來了。幸運的是,在來之時,他對此有所預判,因此隨行之人中,除了樊令與阿圖這兩個親衛,其余的便是解羽、應恨這樣習慣了西域冬寒的秦人。
就算是這樣,當他們開始攀爬天山之時,還是出了點問題,樊令這個自小長在平原之上的平地人,幾乎是被眾人抬上山的頭痛、胸悶、氣喘、嘔吐幾乎一直伴隨著他,直到翻過一片山,進入谷道之后,他才有所好轉。
但現在又要翻一片山了。
趙和也沒有辦法,當初他是想將樊令打發回去的,可這家伙卻死活不肯。
阿圖同樣也有些不適,不過情況比起樊令好些,聽阿圖自己說,他們所居的地方,在昆侖州那炎熱之地,也算是比較高的地方,甚至就在他的家鄉不遠之處,便有一座高山,終年積雪不化,與天山這邊差不多。
只不過天山這邊要更冷一些。
“貴人,今夜大雪我們最好是住個雪窩子。”月氏向導見趙和接受了他的建議,又大著膽子道。
“雪窩子?那是什么?”樊令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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