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著，皺眉上前一步，松開穆城的手，“你在這里站著。”
“你呢？”手中溫熱忽然消失，穆城條件反射想去把它抓回來，可手伸出去，卻什么也沒摸到。他知道自己方向錯了。
該死的眼睛。
“我先去對面，看這個方法能不能行，”弦月一揮手中的細線，那透明的線就像有生命似的飛速夠在對面瀑布的石堆上，她扯了扯，回頭見穆城瞇著眼一步步往這走，冷聲道，“前一步是懸崖，后一步是沼澤，勸你別動。”
“……”
穆城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感。
弦月見他不動了，再次確認手中細線的堅固性，盡量不讓自己去看腳下的深淵，凝了凝神，腳下一個使力躍了過去。
嘩啦——
瀑布自高空而下。
因深潭而隔開的距離大致有二十米左右，弦月拽著手中那根細細的線，從瀑布的一邊，蕩去了另一邊。
瀑布潑灑出的霧蒙染濕了她的臉頰和頭發，當腳挨到地面時，她覺得整個人是虛的。
站在原地微微愣了愣神，她收回長弦，看了看那片與方才差別不大的森林，走到兩棵樹中間往里望去，找到遠處有條石子路的影子，心底暗自一喜。
她很快走回去，看瀑布對面的穆城仍老實站在原地，把長弦拋過去，大聲道：“接著！”
穆城還未反應過來，不知道要接住什么，然而下一秒他手里就握住了一根有點像尼龍繩觸感的線。他瞬間想起這就是將無數人殘殺的武器，可還沒做出下一步動作，他心底忽然閃過一陣涼意，下意識喊道：“小心！”
弦月還沒聽懂什么意思，愣了半秒，腿上即刻傳來一陣劇痛。
嘭！
槍聲四起。
樹林有人！
“有人跑出來了！”
“快過來！是個女的！”
“對面還一個，他們怎么過來的？！”
……
小腿傳來刺骨的疼痛，弦月面色微微動了動，將長弦收回，揮向樹林越聚越多的人。
最為偏僻的遼安城都有人把手，這些人真是瘋了！
他們穿著作戰服，戴著防毒面具，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救人民于水火的前線戰士。
面前一個又一個人被長弦分塊，人數卻越變越多，溫熱的鮮血噴灑在弦月臉上，順著臉龐流淌而下。她腳上受傷，面對著數十個槍口，手里動作卻絲毫不亂，就連神色也是先前一般冰冷。
士兵們見面前這個沒自己一半高的女孩殺紅了眼似的，用她那根不知名的線將數人分尸，他們也漸漸不敢貿然上前。
不知道是城里哪個角落生出的怪物！
弦月機械運作般揮動手指，她將長弦纏繞在指尖，如同逗弄木偶牽線。可忽然間，她看見了幾個士兵的眼神。
他們移開視線，將槍舉向了對面。
“看，那是不是穆城？”
“他還沒死？絕對不能讓他跑出去！”
“別讓他跑了！”
弦月手上動作一慢，右手下一秒便中了一槍，她忍著痛用弦刃擊下那幾人的槍，回頭看向穆城，“快跑——！”
這聲音極具穿透力，在一向寂靜的山嶺中混雜著槍聲不停回響。
穆城在聽到槍聲后就知道對面情況不妙，他想過去，眼前卻是被一張白紙遮住般朦朧。槍聲被峽谷的回聲不斷放大，他急得滿頭是汗，想根據聲音辯位，可前面是懸崖，身上又沒槍，完全做不出任何有建設性意義的事。
為什么自己看不見？
為什么一點忙都幫不上？！
他聽著聲音，知道弦月至少中了有兩槍，聽見叫自己跑，心底恥辱不甘自責混在一塊，可他也明確地知道，自己是個累贅。
他咬咬牙。
跑！
——咚！
撞在了樹上。
弦月十分留意對面的情況，她一邊躲閃著，一邊注意穆城是否成功跑出視線。當親眼看見那個男人自己猛地沖刺撞在樹上，她當即想拿弦刃勒死自己。
真是廢物！
她飛速想了想，這邊的人越聚越多，肯定還有后援，不能硬拼，趕緊去穆城那邊才是當務之急。
腦子還在不停運作，她下一刻就揮出弦刃，掛在了對面的一棵樹枝上。時間來不及多想，她腳下一蹬，整個人懸空飛了出去。
子彈如雨而下，不過好在瀑布起到了一定的掩護作用，弦月沒用幾秒就落在了對面陸地上。樹枝不夠結實，在中途搖搖欲墜，堅持到最后斷裂，弦月手上失力，直接跌到了穆城身上。
被重物猛地一砸，后腦著地，穆城本就被撞得昏昏沉沉的頭這下又受到重創，眼前黑黑白白，一時沒回過神，只感覺身上物體一瞬間爬了下去，用極大的力氣拽起了自己的手。
“快起來！”
掌中微涼的溫度頓時傳達入心口，穆城下意識緊握住它，跟著它指引的方向大步跑去。
槍聲還在繼續，只不過越來越小。因為他們發現對面的人影，已經消失在眼前。
夕陽西下，本就陰沉的天空，飄起了小雨。
夜間深林，無一絲鳥蟲鳴叫，就連烏鴉也不愿光臨此地。瀑布汩汩流淌，飛流直下，深潭不見盡頭，融化了幾滴掉落其中的血液。
穆城坐在山壁邊緣，靠著潮濕的石塊，聽一邊柴火燃燒聲，以及匕首刺破肌膚細小的聲音。
他聽著，卻抿唇不說話。
弦月像是處理好了自己的傷口，一陣衣服的窸窣聲過后，他聽見她站了起來，去弄了弄柴火，坐到了自己身邊。
他的頭自從撞樹之后就陣痛不止，眼前也是忽然清楚忽然模糊，而這種情況在弦月坐在身邊之后更明顯了。
可能和心跳快慢有關。
他清晰聽見了弦月的呼吸，下一刻手臂感到一陣冰涼，他下意識收手，卻被輕輕扣住。
“給你縫針。”
弦月說著，看了看穆城手臂上被樹枝劃開的一大片皮肉，撕下一片衣料放他手上，“我技術不好，痛就咬著。”
穆城握了握手中輕薄的衣料，并未照做，只在開始那針帶來一陣眩暈后皺了皺眉，漸漸忍下這股疼痛。
他默了默，輕聲，“你可以不救我。”
－－－－－－題外話－－－－－－
多年后的弦月：早知道真不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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