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來的時候那奸商跟我玩游戲，輸了就分尸一個女仆，場面特別殘忍。”
“我進去的時候，你手里沒有槍。”
“槍都沒子彈了啊，直接扔了。”
“你身上槍傷不多。”
“我自覺身手不錯，躲躲子彈還是沒問題的。”
每句回答都是自信滿滿的語氣，要不是話語里的邏輯讓人匪夷所思，穆城幾乎相信這是真的。
不過，這都不是他最關注的問題。
他默了默，盯著蘇傾眼睛的眸子略有些閃爍，兩手不自覺交握搭在膝蓋上，旁人看來，都會覺得這位發問者有些緊張。
半晌，他出聲：“為什么救我？”
問出這句話，穆城的心跳陡然加速了一倍。
他迫切想要聽見期待中的回答。
蘇傾聞言，并沒有怎么思考，仿佛只是聽到一件尋常事一樣，很快回答：“因為你救了我啊。”
穆城愣了。
“你本來可以坐直升機安全遠離東海，可你卻為救我沒有離開，”蘇傾說，“看見有槍口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去擋一擋，還是人么？”
穆城：“那你為什么上了船第一時間來找我？”
“船上我只認識你，當然要確認你的安全了。”
“你說，你干過最多的蠢事就是救我。”
“確實這樣。不過聽錯了吧？原話應該是，‘我這輩子干過最傻的蠢事，就是救你’。”
“……”穆城看著她，只覺得自己喉嚨干澀，“只是這樣？”
蘇傾一臉疑惑，想了想，“我漏了什么？”
冰涼的玻璃碗放在手上，把春天那一點溫暖給消融了。
穆城移開了目光，看向窗外，看向病床，看向自己帶來的水果盤，耳邊的電視還在播放，他的內心卻是一片寂靜。
他想起在船上時，她說的話：“別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
穆城把碗放在床頭柜，站起身走了出去。沒聽見身后的人挽留或詢問的聲音，他的步伐更加快了。
一廂情愿這種事，他簡直不敢相信是形容自己的詞。
真該去精神科看看。
穆城如競走一般的速度出了病房，臉色沉的厲害，剛走沒兩步就被門外聽墻角的廖冉截住。心情本就不好還遇上如此糟心的屬下，穆城用殺人般的眼神抬眸：“讓開。”
“少爺，您先別生氣，剛才您和蘇小姐的對話，我都聽見了，”廖冉正要往下說，看見穆城更沉了的臉色，趕緊搖搖手，“碰巧聽到！我不會往外說的！”
穆城不看他。
“蘇小姐說話確實無情了點，但不得不說，少爺您這問的方法不對啊，”廖冉說，“蘇小姐一直裝啞，肯定有回避這些問題的意思，您要讓她說，可以挑個適當的時候溫和地詢問。剛才那樣質問，必然會讓蘇小姐心底不舒服的！”
聽完，穆城越過他走出長廊，“不用說了，是我自作多情。”
“少爺！”
一聲低吼，在空蕩的長廊里更為響亮。
穆城頓住了腳步。
誰給的膽子，敢對他這么大聲？
廖冉倒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問題，為了自家少爺的人生大事，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走上前去，站到穆城面前，“我見過的少爺，從不會妄自菲薄。”
穆城皺眉。
“您一向自信，也有十足自信的資本，哪個女人不是想瘋了倒貼？好不容易能遇見弦月之外少爺在乎的人，怎么能就這樣放棄？”廖冉說，“女人本來就靦腆，蘇小姐又那么強勢，不會輕易吐露自己心聲，哪怕換種方式想，蘇小姐對您無意，以少爺您的條件，加以適當的手段，還怕她不動心？”
這段話語速極快，有抬舉拍馬的嫌疑，但說的倒也并無道理。
穆城暗自想了想。回憶起他和蘇傾之間的相處過程，確實覺得遇上這個女人，他的信心總是會無形削弱。萬事從不妥協的他到了她面前，竟然沒有一件事是不退讓而成功的。
他聽完廖冉所說，思忖一二，“……什么手段？”
廖冉邪邪一笑，站到穆城旁邊：“少爺，您聽我說。”
……
穆城帽子忘了拿。
軍帽靜靜躺在柜子上，蘇傾看了看，一把撈過，放手里把玩。
它的帽檐是黑色的，光滑的表面能反射外界事物。蘇傾拿過它照了照自己，看著帽檐上略顯憔悴的面容，她扯了扯嘴角。
穆城回來之后，她真是越弄越狼狽。
軍帽內部還殘留些溫熱，蘇傾將它放在被褥上，里面的溫度也被很好地保護起來。
她伸入一只手放進去，指腹劃著布料，將它撫平又掀起。
剛剛會不會說過分了？
看他黑著臉走出那神情，傷自尊了吧。大少爺第一次感受到挫敗，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反正知難而退就對了。
蘇傾暗自笑了笑。她玩心忽起，拿軍帽翻手扣在了自己頭上。比自己頭大上許多的帽子松松垮垮掛在腦袋上，遮擋住了視線，可被這股熟悉氣息包裹住鼻腔的感覺，讓她并不想摘下。
直到聽見開門聲。
這聲門響很輕，像是打開者以為里面的人正在休息而可以采用的方式。
來者也是一身軍裝，只不過他一進門看見病床上的女人歪扭戴著軍帽，瞬間黑了臉，讓跟來的軍官把門帶上，自己走了過去。
軍靴踏在瓷磚地上，聲聲作響。更何況這還是京區司令的靴子。
聽見這沉穩的腳步聲，蘇傾哪怕眼睛被帽子擋住也知道來的人是誰。她并沒有取下帽子，見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她抬了抬帽檐，露出一雙笑眼，“穆伯伯。”
許久未聽過的聲音再次重回耳畔，哪怕面前的人尚且認不出，穆銘忠還是將她與多年前的那個女孩重疊在一起。
果然是那個蘇家。
穆銘忠不說話，英俊而棱角犀利的面龐仿佛能將空氣撕裂，讓對方呼吸困難。他沉默半晌，看了看蘇傾的帽子：“阿城的？”
蘇傾總算愿意把帽子取下來，露出一頭長發，“恩，他忘拿走了。”
“你們發展到哪步了？”
“醫生沒給您看孕檢么？”
穆銘忠一愣，皺緊了眉看去，話還沒說出來，就見蘇傾捂著嘴笑了。他確實松了口氣，可空氣里輕輕的笑聲，讓他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
敢戲耍他的人，恐怕在笑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想要什么，”穆銘忠沉聲，十分嚴肅，“簡短，別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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