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時一過,沉寂了一夜的別院立時人來人往,一眾下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地忙活起來。托福,昨日殿下大婚,人人都有重賞,各個喜笑顏開,甚是開心,干起活兒來更是賣力盡心了。
喜房外,靜悄悄地站著幾名嬌俏的婢女,寧止的作息時間素來固定,卯時定是已經(jīng)起身了。
為首的大婢女沖房內輕聲問道,“殿下,皇子妃,可起身了?”
“進來。”房內傳來寧止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
聞聲,婢女們推門而入,將餐點擺放好后,朝內室方向跪伏,“殿下,皇子妃,金安。”
“起來吧。”
“謝殿下,謝皇子妃。”幾名婢女起身,大婢女偷偷抬頭,透過重重珠簾,正瞥見寧止自行更袍,妖嬈的容,纖長的指,完美的一塵不染的白袍,漫不經(jīng)心地梳理間,優(yōu)雅得讓她羞紅了臉,慌得低下了頭去。
片刻,待寧止穿戴完畢,和云七夜一前一后來到了花廳,用起早膳。幾名婢女進了內室,開始打掃收拾。待收拾到床褥時,一名婢女倏地皺眉,滿臉訝然。她怔愣了半晌,慌得將另一名婢女拽了過來,附在她耳旁竊竊私語,又指了指床褥。那名婢女望過去,亦是震驚。
就見百子被下的白布上,仍是潔白,沒有一滴落紅。
兩人扭頭偷偷看正廳,就見云七夜已經(jīng)坐到椅子上喝早茶,面色無異,簡直可以說風淡云輕了。
兩名婢女氣的咬牙,心下暗罵,云家小姐,原來是個淫娃蕩婦!
很快察覺到那兩道灼人的視線,云七夜輕把杯沿,扭頭與之對視。待看到她們緊緊捏在手里的白布時,她無謂地轉回了頭去繼續(xù)飲茶。寧止啊,寧止,你如此刻薄為哪般?
見云七夜一臉風淡云輕,兩名婢女再也掩不住面上的鄙夷,低頭看著手里的白布,憤憤不平。
云家小姐,破鞋一個,令她家九殿下蒙羞了,這樣品行的女子,簡直可以浸豬籠了!
那廂,寧止冷眼旁觀,徑自挑弄著身旁的蘭花,不著痕跡地掩去唇角的詭笑。云七夜,這梁子才開始結呢。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喝了一口早茶,斜眼看著呆呆傻傻的女子,妖妖嬈嬈一笑,“云七夜,若是讓一株蘭花開在我手上,你說能綻成何種模樣?”
云七夜微想片刻,老實道:“沒有土壤和水,很快就會枯萎而死,沒有開在手上的道理。”
寧止挑眉,不吝贊賞,“有時候,你不傻。”
“謝殿下夸贊。”云七夜皮笑肉不笑了。莫名其妙的瘋子……
“殿下。”
門外響起一記和藹聲音,年逾五十的陳管家快步走了進來,他矮墩墩的身材,胖乎乎的面孔,紅茶色發(fā)亮的額頭下面,兩條彎彎的眉毛,一雙細長的眼睛,那面相就像一尊彌勒佛,很是慈祥。他拜了寧止和云七夜后,緩聲道,“殿下,吏部的司徒大人派人送禮來了。”
司徒井然?寧止自顧自玩弄著手里的花葉,語氣頗為不屑,“理由。”
“言是賠罪,說前幾日的早朝,不該幫著二殿下為難您。”
僅僅是前幾日嗎?
寧止忍不住嗤笑,微微挑起的鳳眼帶著謔色,他微微使力,便將一枝爛掉的花葉連根掐斷,意味深長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司徒大人樂得送出自己的遺產,那就收下好了。下個月滅他滿門之時,記得加上這一條賄賂皇子的罪名。”
“咳。”云七夜冷不防被茶水嗆到,微微咳了幾聲,寧止就這么輕松地預言了他人的生死,難怪人家說得罪過寧止的人,晚上都不敢睡覺。
幾名皇子在朝堂上的勢力錯綜復雜,聽寧止話里的意思,這個司徒大人,應該是二皇子寧冉的人,但是寧止向來和二皇子不睦。
如今這位司徒大人居然主動來求和,難道是二皇子出了什么禍事,保不住他了?
更甚者,二皇子素來以五皇子寧肖馬首是瞻,是嫡子黨的人。如果二皇子出事,那是不是意味著五皇子……
她暗暗咋舌,不再往下想。不經(jīng)意又見門外還站著一個男人,三十來歲的年紀,體格健壯,一身黑衣勁裝,雙眸堅定且機警,右手不著痕跡地按著身邊的長劍,以便隨時出手。再看他的打扮,和別院里的一般護衛(wèi)并不相同,應該是寧止的貼身護衛(wèi)。
健壯的體格,輕微到幾不可聞的呼吸,穩(wěn)扎于地的腳步。
是個高手。
還是江湖高手排行榜第五的秦宜。
如此難搞的人竟然會屈尊于寧止,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她心下不由對他的手段感慨頗多。
再看看陳管家,食指和中指的關節(jié)處有硬繭,虎口還有老繭,一看便知是舞拳使劍的好手。
嘖,她不由喟嘆,這別院里,各個都是人才啊,想她家小鳳兒辛苦了多少年才爬到天下第六,也不知何時才能打敗秦宜,更進一位。
待一干人都退下,她也喝完了早茶,正要拿筷之時,但聞寧止的語氣慵懶入骨,仿佛低聲呢喃般,“云七夜,可還記得我昨晚的話?”
她抬頭,望著面帶謔色的男子,他面色甚好,全然不似昨晚的病弱,心情似乎也很好。
“記得,您說要和左相大人聯(lián)手,對付我爹。”
這女人不傻,好歹還記得。
寧止一笑,徑自低頭吃起了早飯,沒有了下文。
看他不懷好意的笑,云七夜不禁有些寒意,揣測一個正常人的心思很容易。但要揣測一個瘋子的,那真真兒痛苦得要命。
先是昭告天下他的新婚妻子不潔,而后再聯(lián)合政敵對付自己的岳丈。
寧止的牌,出的毫無章法可言,她猜不出他要作何……
此刻的下人房里,聚集在一起的婢女們竊竊私語,“云家小姐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一眾瞪眼,不敢相信,“你可莫要胡說,事關皇子妃清譽,若是讓殿下知道了,還不扒了你的皮!”
那婢女急了,忙指了另外一名大婢女,“不信你們問大喜,我做什么撒謊?方才我們姐妹兩個去收白布,那上面根本沒有落紅!”
一眾驚嘆聲四起,“天!”
“這可如何是好?殿下本夠可憐了,還娶了這么個女人!”
“這個云家小姐,真真是個不要臉的蕩婦!”
“賤人!”
云七夜不潔,引得人人低聲咒罵,不過一個上午,整個別院皆知,連帶著前來送菜、挑夜香的外人也知了。一傳十、十傳百,外面的阿貓阿狗也知了,大有外傳于天下的趨勢。
人們見面的招呼,已然由“吃了嗎”變成了“你聽說了嗎”。
哎喲,那個云家小姐啊,嘚吧嘚吧……
吃罷早飯,寧止便被突來的口諭召進了宮里。
云七夜閑來無事,索性躺到后花園的草地上曬太陽。仲春的陽光很是明媚,照得人暖融融的,即愜意又舒爽。她閉眼躺在那里,只想這么一直躺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可惜,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
一干下人躲在不遠處的樹后、欄桿旁,時不時沖著她指指點點,托耳朵好的福——
“無恥!”
她面色不改,充耳不聞。
“賤人!”
賤人?非她也。
“狐媚子!”
寧止嗎?
云七夜懶洋洋地轉頭,瞇眼看著那一群人,笑得溫柔。忍字頭上一把刀,真正的忍功是人家往你臉上潑糞,還能面帶瀟灑的笑容。何況這把刀不算大,她能忍。
只不過,任何的不對勁,絕對不是好事,而且這些不對勁是針對她來的。
按理,皇上怎會突然召見新婚的寧止?想來定是她“不潔”一事,已被眼線告知了皇上。那接下來,她要如何?
仰頭看天。
她緩緩漾出一抹笑,要想去除污點,就把周圍都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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