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房椅子上,貓兒被五花大綁,固定其上。
侍候湯藥的內侍們進進出出,端藥的、端漱口茶水的、端金絲蜜棗的。
所有人經過貓兒身前,都是繞道而行,以防被她盯上。
對待鎮魂的大仙,即便蕭定曄房里的人不同程度的知道她的一些底細,可出于演戲演全套的職業理念,原本是斷不能用“綁”來對待她的。
然而最開始,為了幫著她布置一個更令人信服的鎮魂現場以糊弄外人,眾內侍全部退了出去,將她和蕭定曄兩人放在了偌大的寢房里。
沒有人想到,此舉竟活生生將自家主子送進了狼爪。
原來胡貓兒不是吃素的。
原來她的原身貓妖,是一只色貓。
等蕭定曄迷迷糊糊從傷痛中醒過來時,他的衣裳已松松垮垮。胡貓兒挨著他,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
蕭定曄靈臺微明,直直吼了一嗓子,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貓兒被綁在椅上,其實并不知自己為何被綁。
當然,她也沒有精力去思考被綁的原因。
她的心緒很快從在蕭定曄身上未能得逞的遺憾,轉到了內侍們身上。
穿梭進出的內侍們除了有蕭定曄自己人,還有別苑各處臨時調撥過來的。
熟面孔令貓兒親切。
陌生面孔令貓兒具有新鮮感。
她的誘惑聲就沒停過。
“隨喜,過來過來過來,我們對食……”
“四光,過來過來過來,我們對食……”
“那位小哥哥,過來過來,我們對食……”
楊臨蹙著眉往她面前一站:“你這丫頭怎么回事?咱家原本看著你極有眼力見……”
貓兒:“楊臨哥哥,你老當益壯,過來過來過來,我們對食……”
楊臨被羞臊的竄出院里,帶動了一大堆閑下來的小太監倉皇離去。
隨喜終于忍不住,前去向自家主子提議:“殿下,給她喂解藥吧。奴才們都快被逼瘋了。”
蕭定曄自醒來后露出幾分慌張的臉,此時終于掛上一抹笑容。
他斷斷續續道:“還有哪些外人沒被嚇走?帶她過去,任她發揮。”
在貓兒飲了一杯摻了料的茶,終于在不知不覺中解了春藥余毒時,外間傳遍了兩個消息。
其一是,原來那位傳說中的貓妖,并不是貓妖,是狐貍精哇。她現形的時候,只要是個漢子,都不會放過,包括太監在內。
其二是,皇上宣旨,為泰王和戶部尚書家的王小姐賜了婚。
第二個消息傳來時,蕭定曄躺在病榻上,險些吐了血。
想方設法讓兵部從三哥手中逃過一劫,卻將戶部送到了他懷里。
戶部,捏著兵部的七寸。兵部的糧草全靠戶部照應。
然而事情的進展并未停滯。
圣旨頒發不多久,新的消息再次將皇子的風流韻事掀上了天。
先是戶部尚書家的王姑娘趁人不備,懸梁自盡,用生命維護了自己的尊嚴,用血淋淋的現實表達了對這一樁遮丑親事的反抗。
再是戶部尚書家的大公子,一身血性,為了替妹報仇,前去刺殺泰王,卻被泰王的護身侍衛給一劍兩窟窿,現下只吊著一口氣,不知死活。
消息傳到蕭定曄院里時,貓兒的心火已熄,正躲在耳房里捂著臉不敢見人。
春藥之毒只能讓人行為失常,卻并不能讓人失憶。
昨夜看到的那兩支“冰棍”,她還能當做是夢。然而今日近在兩個時辰前的發花癡,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隨喜急急推開耳房門時,貓兒羞愧的不敢抬頭。
她在頭上頂了個枕巾,遮著臉低聲道:“你別往心里去,我不想和太監對食,那都是……”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她萬萬沒想到,她泡湯池的水里被投放了春藥。
誰泡的越久誰倒霉,誰鉆到水下誰倒霉。
隨喜此時不想聽這些。他著急道:“走,到了你贖罪的時候,臨走之前主子交代你幾句話。”
站在蕭定曄床榻邊上,蕭定曄沉聲道:“你記著,王姑娘已死,鎮魂沒什么用。王公子還活著,你先去鎮魂,有什么消息,本王使人傳進去。”
她將關注點放在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作風上。
她先要說的是那日虎口奪解藥的事。
“不是奴婢想親薄殿下,實在是回回都是嘴邊較量,不由自主就思維定勢,忘了手腳,用上了嘴。”
“嗯。”他的臉上冷漠又保留著一絲防備,仿佛隨時怕她再動他衣裳。
她嘆了一口氣,再道:“今日對殿下所行之事,也不是奴婢真心為之。至于為什么,奴婢還沒想清楚,但絕不是思慕殿下。”
他抬眼打量著她的神情。根據暗衛來報,雖知她并未在泰王面前透露過什么重要事,卻也要趁機問她:
“你透露了本王什么消息?有些事你自己雖覺著不重要,于我卻可能是致命關系。你若做不到謹言慎行,今兒到處尋漢子的事,還要發生。那時無人再將你綁在椅子上,你隨意。”
她想象她投奔向無數個漢子,然后被人吃干抹凈,慘不忍睹……
她立刻打了個抖,道:“我沒說,我什么都沒說。任何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沒說。”都還沒來得及說……
蕭定曄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沒頭沒尾說道:“你身無二兩肉,旁人對你客氣,你要掂量著別人是為了什么。”
她腦子一抽,像是沒吃解藥一般,挺直了腰身:“有二兩,四兩都有。”
“滾!”
時已傍晚,大廳四周寂靜。
貓兒坐在王家一家三口的中間,一時覺得多少無奈。
一個死人,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一個昏死過去的人。
都要靠她罩。
罩一個死人,是因為她在眾人面前下了定論,言王姑娘陽壽已盡,鎮魂無用;并夸下海口,要讓她不存在的阿哥,為王姑娘尋一處投胎的好人家,下輩子福澤綿長,人生平順安康。
罩一個僅剩一口氣的人,是因為王家哥兒確實僅剩下一口氣,她沒有借口說他陽壽已盡,只能放在此處鎮魂。
罩一個昏過去的人,實在是王大人心憂兒女,經受不住打擊昏死在一兒一女的身邊,兩只手各牽了兒女的一只手臂,無論如何不松手。
鑒于此,皇上發了令:需要鎮魂的人,由貓兒負責,需要醫治之人,由太醫負責。
在王家幾乎滿門聚齊的場合,巫醫再一次聯手,和和氣氣坐在了一處。
這也是時隔近半月后,貓兒第一回瞧見了柳太醫。
待周邊人散盡,她方從王姑娘的尸身往活人身邊挪了挪,趁機悄聲招呼柳太醫:“你不是告了一月假?怎地跟來了此處?”
柳太醫不能回復她。
他不能說,他親手喂她吃下毒藥,他不敢見她。
他不能說,他是個懦夫,他不敢護她。
他甚至不敢看她臉,只憑著一點子勇氣,將指尖搭上了她的手腕。
氣血充盈。
氣血太過于充盈。
不對,七傷散傷及五臟六腑的初始,氣血雖會充盈一些,可不該這般如江河奔騰。
一分快,一分險。
他原本預估她還有七八日才第一回毒發,可照這種形式,只怕快則兩三日,慢則五六日,她就要發作。屆時,泰王就要尋上門來,向她展示真面目,讓她知道她的使命。
可他什么都不能說。柳家上下三十余口,是他要護的人。
他再也沒有多余的一絲力氣,拿來護她。
他躲著她的眼神,無力道:“你手臂骨頭還沒長好,怎地取了吊布?”
夜漸漸降臨。
鎮魂之事自然毫無進展。
王大人和王家哥兒均未醒過來。
堂上靜的只有和緩的呼吸聲,提示著活人和死人的區別。
屋外傳來風聲,撩動的燈燭憧憧。
貓兒想起泰王此人,喃喃道:“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怎能對女眷隨意侵害呢,太過可恨。”
一句話說罷,又想起了蕭老五。
這位皇子名聲那般臭,雖說脫過她幾回衣裳,也與她摟摟抱抱過,可對她并不像有色心。
按古人的說法,他自然已經毀了無數次她的清白。
按她自己的理念,最多也就是動手動腳,并未對她施暴。
這樣的兩兄弟,人后行事,卻同人前名聲大不相同。
她轉頭看著柳太醫,等著他從男人的角度和她談一回八卦。
柳太醫嘆了口氣,剛剛張了嘴,忽的便定在當場,如木如石。
燈燭一閃,房頂上已掠下一位黑衣蒙面人。
來者一只手捂了貓兒嘴巴,附在她耳畔極快道:“現下,此刻,向外傳話,王姑娘停靈之地要在京城王家。”只有回了京城,有各式名貴藥材加持,醫術高超的暗衛才能施展手腳,將命懸一線的王家大公子救回來,將他收攏來五皇子的陣營。
貓兒立刻擺脫他的鉗制,低聲問道:“誰的命令?”
黑衣人伸了一個巴掌。
貓兒不信。
她從蕭老三的行事中明白一個道理:看事情不能表象。
現下她誰都不信。
她冷冷道:“我是大仙,在何處停靈我比你懂。”
暗衛無法,掀了她的丑事:“主子說,四兩的未必比二兩的好。”
她的臉立刻紅透。
*——*——*
大隊人馬漏夜啟程的時間,比蕭定曄原本計劃的慢了一刻鐘。
暗衛為貓兒和蕭定曄之間來回傳話,花去了這一刻鐘。
“解藥,不給能拔根的解藥,姑奶奶就不動身。”
“成交!回了京就給。”
貓兒原以為蕭老五又會耍賴。
然而,等回了京,在王家搭了靈堂,大小和尚與貓兒共同超度完王家小姐時,一位小廝趁亂而來,交給貓兒兩顆黑藥丸。
“一次吃一粒是吊著毒性不發作,一次吃兩粒是將毒徹底拔根。”
原來是這般。
王家小姐入葬的這一日,傳來了一個好消息,兩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王家公子終于睜了眼,保得一條命。其功勞自然歸結到了胡貓兒身上。因為在她混在和尚堆里胡亂念佛超度亡魂之前,曾煞有介事的叮囑虛空里不存在的閻羅王和小鬼,要將前來拘王公子魂魄的黑白無常勸回去。
一個壞消息是,皇帝龍顏大怒,頒下圣旨,斥責了泰王行為,打了他板子,并奪了泰王在禮部的差事,責令在王府禁足半年,靜思己過。
為了安撫王家,賜封已逝王姑娘公主的階位,并擢升了王家父子的品級。
此事連帶的另外一個噩耗便是,皇帝非但沒有因為自家老五裸身負鞭悔過而心軟饒恕他不去兵部,反而更加苛刻,責令老五無論傷勢如何,即時就去兵部報道。
泰王府,被打了板子的蕭正焦頭爛額。
他細細思量著這場策劃的失手之處。
他要在溫泉別苑定下和李巾眉的事,是早已計劃好的。
沒有任何地方比溫泉池更合適。
然而何以他安排的極好,等進了溫泉池,懷里的人從他以為的李小姐變成了王姑娘?
便是戶部尚書王家,也算歪打正著,本來就是他下一步目標。何以這該死的王姑娘又自盡,到手的戶部飛了,不成親家反成仇家。
他這一步沒走好,另一步也被老五給攪和了。
將胡貓兒送進父皇的湯泉池里,這雖是臨時策劃,可布置尚算周密,不該失手。
可五弟早不求、晚不求,為何正好在父皇進了湯池后,才去尋父皇?
他趴在床榻上問道:“五弟今兒可去兵部報道?”
一旁侍衛回道:“去了,傷口還簌簌冒血。”
泰王細細思量了一回,太醫口中,老五的傷勢確然是圍墻塌了后被木頭岔子所傷,從傷口中還挑出了木屑。
可是,在溫泉池里,老五摟的宮娥血染池塘,及至他的院子失了火,及至他攪和了父皇和胡貓兒的事……他在何處,何處的事情便這般戲劇化,這般湊巧?
大意了,太過大意了。那后來失了蹤的宮娥到底去了何處?記不起面相,身段造假,可當時她來了葵水,如若當時下去一查就能查到。
時隔多日,女子葵水早就完結……大意了。
蕭正重重一拍床榻,傳令道:“啟動兵部人手,日夜監視五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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