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睜了眼,卻已到了日暮時分,外間已大黑,連各宮門都已落了鎖。
她著急埋怨道:“怎地不早早喚醒我?我有要緊事。”
秋蘭一板一眼回她:“姑姑前幾日好不容易能睡著,昨兒夜里又失了覺。若不趕快補回來可怎么成?”
貓兒起身梳洗,問道:“李姑娘今兒可進宮尋我?”
秋蘭搖頭:“便是沒有人尋姑姑,我才未喚醒你。”
哎,貓兒無奈出了院子,順著宮道一路前去,果然前方便被緊閉的宮門攔停。
銀子啊銀子,地盤啊地盤,原材料啊原材料,買賣啊買賣。
作為一名“四失少女”,前路真是茫茫啊。
不知吳公公那個死鬼在作甚,若能借她倆錢用用,才是好前夫。
待她折回來時,院里已點了燈燭。
書房窗戶透出一團暖意,有個人影透刻在窗紙上,一動不動。
她站在院里,咬唇望著那人影。
隨喜從耳室出來,瞧見她獨自站在月下,慢慢踱到她身畔,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嘁”的一笑:“還不敢進去?你的一百兩銀子是不打算要了?”
貓兒恨恨瞪他一眼:“我同你打賭,若我能討來一百兩,你就輸我三百兩。若我討不來,我輸你三百兩。”三百兩加一百兩,四百兩籌夠。
隨喜一聲冷笑:“你當我傻?咱家才不上你當。”
貓兒也回他一聲冷笑:“怎地,不敢?你是覺著,你家主子受不住我的美人計,要將賞銀還我?”
隨喜再加一聲冷笑:“你當主子沒見過女人?”
貓兒提眉:“那你擔心什么?”
她主動降低價碼:“就賭一百兩,若我贏了,你輸我一百兩。若我輸了,我輸你一百兩。現銀交付,概不拖欠。”
隨喜被她激的意動。心道,咱家便將過去一個月的委屈討回來,看誰笑到最后!
他立刻應下,倨傲道:“你去討,咱家就等著收銀子。”
貓兒蹭蹭進了配殿,飲下一碗酒,覺著臉皮還不夠厚,又飲下一碗酒。
她叮囑秋蘭:“一會我從書房出來,若醉倒,你先莫管我,要追著隨喜拿兩百兩。千萬記得,銀子比人重要。”
秋蘭不知前因后果,只忙忙跟她出了配殿,同隨喜站在一處,看著貓兒腳步略有蹣跚的站到了書房門前,只躊躇了一息,便大力撩開簾子,撲騰進了書房。
燈燭憧憧,蕭定曄坐在椅上,轉頭望著膽敢無令便進他書房的人,神情十分嚴肅。
貓兒站在門口,也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過去一個月連起來的酒量,她現下還不至于靈臺迷糊到要耍酒瘋。
兩碗酒下肚,膽子是大了一點,臉皮也厚了一些。
原本不敢看他,此時也能直視于他。
她重重吸了一口氣,道:“我尋你,談一筆買賣。”
他沒有說話,也并未作出感興趣的模樣。
她再吸一口氣,幾步上前,站在他面前。
想著要求人,姿態得放低一些,便又行了個半禮,低聲道:
“有一筆一百兩的買賣,談成了,你我二一添作五,一人得五十兩。”
他此時終于開口:“你哪里看出,本王缺的是五十兩?”語聲冷清,一如他看她的眼神。
她晃晃腦袋,大著舌頭道:“缺的,誰能不缺銀子。積少成多才是正理。”
他搖頭:“出去。”
好不容易進來,怎能輕易出去?
她一把將他椅背拉住:“六十,分你六十。”
他不為所動。
她悲呼一聲,忍痛道:“七十,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要虧死。”
房中寂靜,他再不發一言。
她忙忙要張口,又唯恐外間的隨喜聽到,立刻附去他耳畔。
他身子一閃,已從椅上跳開:“你莫得寸進尺!”
她此時有些迷糊。哪里是我得寸進尺?明明是你得寸進尺,你都逼迫的我分出去七十兩好嗎?
她立刻繞開椅子,站去他面前,微微傾身,往他面前湊過去:“我立了功,你阿爹賞了我一百兩。那是我用命得來的,你還我。”
他看著她有些迷登的臉孔,冷冷道:“你想從中分本王七十兩?”
她忙忙搖頭:“沒有這么好的事。是從隨喜那一百兩里分出去……”
又關隨喜何事?他往后退了一步。
她立刻逼近一步,繼續傾身說著她的大計:“我和隨喜打了賭。你將賞銀還我,他就輸我一百兩。我分給你七十……你實際上只還了我三十兩。你不虧,占了大便宜呢……”
他面上神情幾經變幻,嘴角不由勾起:“你的買賣便是,我同你聯手,坑我的人的銀子?”
她向他豎起了大拇指:“殿下真聰明,不愧是……不愧是……”
她身子微晃,閉著眼睛想了半晌,方給予他至高評價:“不愧是能騙過我的人……”
他冷冷道:“本王為何要給你一百兩?”
她懶懶仰著腦袋,在他眼前搖晃:“那賞銀,可是皇上賜給我的。”
他一搖頭:“不,是父皇撥給重曄宮的。”
她立時反駁:“是給我的。”
他再一搖頭:“是給重曄宮的。”
她著急往前逼近一步:“是賞我的,圣旨上寫的明明白白,是賞我的。”
他后退一步:“是撥給重曄宮的,圣旨上寫的明明白白,‘撥入重曄宮’。”
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只繼續同他商議坑隨喜的買賣:“有隨喜兜底,你將賞銀還給我,還能得七十兩。哎呀哎呀,一百兩,將隨喜的一百兩,全都分給你。”
他冷笑一聲:“你何處來的自信,認為本王會同你聯手,坑隨喜的銀子?”
她往前一晃,莞爾一笑:“你會的,你多摳啊,一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能……”
她眼眸迷離,神情怔忪,想了半晌,方續道:“打好多魚,才能換一百兩。有了一百兩,不用吃咸鴨蛋……”
他面色一變,腳下不由自主要往后退,卻已到了榻邊,退無可退。身子一個仰倒,卻已倒在了榻上。
她眼前一空,不由要上前抓他。前路被阻,她腳下挪不動道,身子卻止不住的往前傾去。
只光電火石間,她已經趴在了他胸膛上,腦袋順勢往下一頓,下巴頦立刻撞在了他唇上。
她“哎喲”呼痛,他已一把推開她,手忙腳亂從榻上起身,大喊道:“隨喜!”
簾子立時被掀開,隨喜急忙忙進來,瞧見自家主子滿嘴血,唬的一跳,手往腰間一摸,已多了一把匕首。
他將將要上前拿了貓兒,蕭定曄已抬手阻攔:“牙齒出血,無妨。”
又轉頭望著榻上正“哎喲”的胡貓兒,蹙眉道:“將她丟出去,我再不想見她。”
隨喜心下一喜,耳中已連續“啪啪”一陣妙音,那是銀子的撞擊聲,還是從胡貓兒手里得來的銀子。
他一把將她從榻上揪起來,拖著她幾步邁出書房,將她往外一摜,她便連續著“哎喲”不停,撲在了地上。
秋蘭顧不得貓兒,已蓄勢待發撲身上前,一把揪住隨喜的衣襟,按照貓兒此前叮囑的那般,獅子大張口:“快,兩百兩,一文錢都不能少!”
隨喜從她手中掙扎出來,手掌一翻,已多了匕首在手:“你們主仆二人,是想一起死,還是一個一個死?回去準備銀子,一百兩,明兒天亮前放在咱家桌案上!”
秋蘭心中迷登,也不知這一場戲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但她卻知道隨喜手里的匕首不是好相與的,只得退而求其次,將貓兒扶起身,匆匆竄回了配殿。
書房的燈,一夜未熄。
第二日貓兒捂著磕破的下巴,看著隨喜守在門前催債時,滿心的生無可戀。
此時她方領悟,如若蕭定曄和她聯手坑隨喜,蕭定曄主仆出一百,收一百,實際得到的是零。
如若蕭定曄和隨喜聯手坑她,可不是凈收一百兩?主仆二人再二一添作五,皆大歡喜。
此時隨喜站在門檻上得瑟道:“快給銀子,一百兩,一個大子兒不能少。”
秋蘭方知兩人不知打下了什么賭,而輸的那一方擺明是貓兒。
她為貓兒幫腔:“你看我們配殿哪里有銀子?你要能翻出來,全都歸你。”
隨喜湊近貓兒身畔:“你窮光蛋?手里沒銀子?沒銀子你打什么賭?咱家不管,你便是出去借,也得借回一百兩。”
貓兒蹭的起身:“我哪里是窮光蛋?我可是未來京城女首富!”
她開始趕人:“你走,我會想法子還銀子。你每多站一刻,就少二十兩。”
隨喜“呸”了一聲,得意洋洋去了。
令貓兒下定決心再去尋一趟吳公公,是因為李巾眉。
她進宮來同貓兒道:“四百兩湊夠,你呢?”
貓兒將她打量一番:“你哪來的銀子?找你阿爹阿娘拿的銀子?”
李巾眉莫名其妙面上一紅:“你管不著,你就說你可湊夠四百兩?若銀子不夠,我的份額可要占大頭哦!”
因著這一句話,貓兒再次出現在了掖庭。
她上一回來找吳公公,本來是想空手套白狼,訛幾個銀子算幾個。
借是不能借的,宮里下人中間有不成文的約定,凡是借銀,必得付高息。利滾利,還銀子得還破產。
只能在買賣上出些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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