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此時躺在牢房地上,口中叼著一根麥草,大腿翹二腿悠閑著等酒,口中喃喃道: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老子自此在哪里都是爺。”
隔壁漢子半晌方道:“這話聽起來有些道理,你就這般去做。不出半年,就能被人打死。”充分體現出了當牢犯其間的精神文明建設的正面意義。
他從欄桿里長長探出手臂,往貓兒斜對面的一間多人牢房里一指:
“那個獨眼龍,十年前到處當爺,被人戳瞎了眼。十年間,中原各地的牢房沒有一處不踏足,最后終于進了刑部牢房。”
那獨眼龍聽聞有人議論他,一個眼風殺氣騰騰掃了過來。
貓兒連忙隔著欄桿拋過去幾粒花生。
那獨眼龍精準的一接,向她扌包拳一揖,咔嚓咔嚓啃起花生來。
漢子繼續介紹:
“里面那位,斷了條腿的,兩年前發了一筆橫財,到處給人當爺。最后瘸了腿,犯了事沒跑得及,被刑部提腿捉來。”
那一條腿的也看向貓兒。
貓兒問道:“犯了何事?”
那人昂首道:“采花。”
貓兒“呸”了一聲:“等小爺出去,將你另一條腿也打斷。”
隔壁漢子一笑:“不會你這位小爺出手,已經被打斷。我們牢里,也講究個高低貴賤。”
他再向更里面的人一指,將里間喜歡給人當“爺”的牢犯一一介紹過,方總結道:
“爺不是好當的。這世上,若真正論爺,還得是皇家人。除了皇上算的上爺,也就是皇子了。”
貓兒眼前立刻浮現蕭定曄最后看她時殺氣騰騰的表情。
她冷哼一道,暗罵道:“他算個什么爺,只會仗勢欺人。”
等她用花生、瓜子同四周牢犯相熟時,狼牙棒也提溜著幾瓶酒回來。
她將酒瓶順著欄桿縫隙塞進去,同貓兒道:“東家稍安勿躁,小姐讓奴婢轉告東家,等她的事情了了,她會想法子救你。”
貓兒一提眉:“她的事情多久能了?”
狼牙棒一滯,半晌方羞愧道:“可能還得十一二天、小半個月、十六七天、二十一二天?”
貓兒揮揮手:“走,回去告訴她,讓她稍安勿躁。小爺我能進來一趟刑部,不住舒服了不走。你告訴她,讓她莫摻和,只要每日好酒好菜送來便成。”
狼牙棒點頭應下,提著飯屜出了刑部大牢,同等在門外的五福道:“回去吧,她好的很,能吃能喝,把監牢當成自己家一般自在。你莫再哭哭啼啼。”
五福聽過,也不知貓兒在里間究竟如何,但肯定沒挨揍,便也匆匆回了宮,往重曄宮去向秋蘭送信。
重曄宮門前,工部工匠們進進出出,正在清理被燒焦的配殿。
宮里各建筑,大多為磚木結構。一著火,基本是整個殿都廢了。
昨兒的配殿,燒的干裂的木材一受水,外間瞧著只塌了頂子,實在整個結構一干一濕已經松散,過了一夜,被工匠們隨意一扒拉,便轟然倒塌。
工匠們要做的便是,先將廢墟清理干凈,再在原址上將配殿重新復原。
國庫缺銀子,皇帝的私庫早在開了春修建皇陵時便被用了個干凈。
這重修的銀子最終便落到了蕭定曄頭上。
外間工匠們在清理廢墟,隨喜站在邊上,一邊指揮著工序,一邊扒拉著算盤珠子。
一千,二千……二千兩銀子啊。
自家主子的私庫里本就沒多少銀子,這回得掏個精光。
他替他主子重重呸了一聲,同圍著他求了半日情的秋蘭道:
“原殿八千兩,重建不裝飾兩千兩。你若能拿出一萬兩,咱家立刻去跪求殿下,今兒就將胡貓兒放出來。”
秋蘭更加心虛。
她自然知道,即便是貓兒不承擔全部責任,可只承擔十成中的一成,那也是一千兩啊。
貓兒有多少銀子,她是清清楚楚。
這一場火燒的,除了貓兒投進買賣里的銀子,現錢一文沒有。銀票全都燒成黑灰,再次成了個窮光蛋。
此時工匠們已將燒焦了的木材扛出去,清掃過灰燼,開始挖開地基,好讓地基露出一部分在地面,與地上部分良好銜接,如此修建起的房舍才更穩固。
鋤頭聲悶悶響起,院門口已探出個小腦袋瓜。
五福將秋蘭招出去,悄聲道:“放心吧,姑姑好的很。”
兩人正在悄聲細說,耳畔“嘭”的一聲炸響,秋蘭來不及細想,已護著五福撲在了青石板上。
幾息之后,里間忽的大亂,痛嚎聲、腳步聲嘈雜不停。
兩人從地上爬起身,來不及拍去地上塵土,正要跟隨侍衛們進院里,將將擠進半個身子,立刻被迎面逃竄的工匠們夾帶著擠出去。
里間的隨喜滿面血痕,雙腿發軟,一邊望著配殿的方向,一邊同身畔的侍衛道:“快,去大營通知殿下!”
……
貓兒從醉酒中睡醒,大牢里光線已極暗,只怕過不了多時,又該到晌午。
貓兒伸了個懶腰:“來人啊,來人啊!”
遠處衙役呵斥道:“過了今兒沒有明日的主兒,吼什么吼?”
待那衙役走近,貓兒站去欄桿邊上,向衙役努努下巴:“可知道小爺是誰?”
衙役歪歪嘴:“上頭沒交代,老子還真不知你是多大的來頭。”
貓兒向他勾勾手,湊過去道:“可知宮里有位上通天庭、下通地府的大仙?”
衙役點點頭:“聽說過,是位年輕姑娘,能耐大的不一般。”
貓兒指一指自己:“就是我。”
衙役提眉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冷笑一聲:“你說是你,就是你啊?你要是那大仙,你早就跑了,還能被關在牢里出不來?”
貓兒嘆了口氣:“本大仙被這肉身所累,不是一回兩回。待我在人間積滿功德,便要脫離肉身,飛升上天。”
衙役又一提眉:“那大仙不但通天庭和地府,還時男時女?”
貓兒立刻正色道:
“竟被你發現了我的技能,本大仙真正時男時女。
現下不巧是女子,想要解手。你能不能幫我尋個泥盆,再用簾子遮了欄桿?
待本大仙辦過大事,立刻幫你施法增陽壽。”
衙役立刻跳開一步:“女子?女子怎地不送去女監?”
他正要喚人,貓兒忙勸阻:“明兒我就轉成男子,又從女監換回來,多麻煩。本大仙雖是上仙,卻不愿意折騰凡人。”
她在這監牢里還能得個單間,若是去了女監被關進通鋪,只怕她真要脫幾層皮。
那衙役冷笑一聲:“老子這個凡人,沒能耐侍候大仙。您自己個兒湊合湊合吧。”
他再次要轉身,貓兒再不糾纏,利落放手,嘆了口氣:“你要輸,你要輸大。你若不信,便去吧。”
衙役身子一頓,轉回頭看她:“什么意思?”
貓兒這回卻不說話,只不停歇的搖頭嘆息:“愚蠢的凡人啊,輸的精光蛋。”
那衙役上前:“你怎地知道我賭錢常輸?”
貓兒心中一陣竊喜。
這白日里當值的衙役們,雖都衣著相同,然這位衙役周身的樟腦味,顯見衣衫才從當鋪里贖出來。
他白日里幾回經過,都像一個病癆鬼,眼底青紫,不停打哈欠,顯然是夜里未睡夠。
她自己是個夜里無酒便睡不著的人,她怎會不知欠瞌睡是何模樣?
夜里不睡,又窮的叮當響,不是賭棍又會是什么?
衙役的頻頻追問再不能引起她的反應。
這回她連喃喃自語也沒有,干脆往干草堆里一躺,偏頭再不說話。
衙役很快咚咚去了。
她心下一陣頹敗。
牢里再好,也不是個長久能待的地兒。
吃喝拉撒,全是大事。
前兩個還能湊合,后兩個卻不成。
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將衙役忽悠好,讓她過的自在些。
過了不多時,來了連串腳步聲。
鎖匙撞擊一陣響,監牢門被開了個縫。
一個帶灰木盆被塞進來,繼而監牢柵欄被一塊看不出顏色的破布遮擋。
衙役撩開破布,探進腦袋,訕笑道:“條件艱苦,大仙湊合著用。待日后您出去,小的再好好為您洗塵。”
貓兒連身子都未抬一下,只倨傲道:
“行了,去吧。
今兒不成了,你已經惹的本大仙不痛快。
明兒吧,等明兒本大仙高興了,幫你算一算運勢。”
衙役要的就是這句話,忙忙“曖”了一聲,轉身去了。
待貓兒解決了人生大事,用草灰蓋好,外間已到了晌午之后。
衙役們開始為各監牢送飯。
她隔壁的漢子趁著四周的用飯聲,敲一敲墻磚,隔墻問道:“你……真是半仙兒?”
貓兒覺得受到了冒犯。
“什么半仙兒?是大仙兒!”
要騙過旁人,首先要騙過自己。
在欺騙自己這條道上,她已經頗有心得,算是老手。
她現下進了刑部大牢,蕭定曄對她恨之入骨,一定不會輕易放她出去。
她想在牢里過的滋潤,就得靠她大仙的名頭。
至于這個名頭混不混的響,就看蕭定曄愿不愿意和她配合了。
利用,哼哼,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利用誰。
隔壁的漢子還在追問:“宮里的大仙兒,可是那宮變中請來真龍、立了大功的大仙兒?”
“童叟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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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啦,夠啦夠啦。累成人干啦。
發現這章序號寫錯了,其實是222章。標題一旦寫上去就改不掉了,所以只能在題外提醒一下,內容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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