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時分,賭坊門前。
貓兒用力甩著被緊握的手,吆牙切齒道:“蕭定曄,你放手,姑奶奶再不想同你裝斷袖!惡心!”
他斷然拒絕:“不成。”
他這回知道,貓兒說要離開,不是威脅他,不是鬧著玩。
是真的要離開。
她失蹤的近五日,他一日日尋找她,一日日尋不見,幾乎要絕望。
自昨夜尋見他,他就沒松開過她手。
便是她夜里也解手,他也要跟去,守在她邊上。
因為此,她在外流浪了近五日,一身的臭汗,卻沒法沐浴。
到現(xiàn)下,還是滿身汗味。
她瞪著他,冷冷道:“蕭定曄,你當(dāng)你牽著我,我就逃不開?我拿一把刀斬不斷你胳膊,我還斬不斷我胳膊?”
蕭定曄心下一驚,一瞬間卻已想透,搖頭道:“你不會,你那般聰明,不會行下下策。”
貓兒冷哼一聲:“我當(dāng)然不會,我已因你斷過一回手臂,若再斷一回,我就是全天下最蠢的傻蛋。”
他立時理虧。
他初初有愧于她的那些黑歷史,是他一輩子抹不去的遺憾。
若他一開始就知道日后可能會愛她到骨子里,他怎么可能那般對她。疼惜都來不及。
他嘆了一口氣,還欲說話,眼前大門一開,一個賭徒垂頭喪氣出來,看那一股倒霉相就知道,怕是輸?shù)倪B底褲都沒留住。
蕭定曄同貓兒道:“賭場里三教九流,比青樓里更黑暗。我牽著你,安全。”
他“登登”敲響門,漆黑木門開了道縫,里間傳出賭徒們忘情的呼喊聲。
守門人探出一顆腦袋,冷冷望著兩人,低聲叱道:“沒有木須面,哪涼快哪玩去!”
蕭定曄從袖袋中掏出一疊銀票,對著暗語:“天下快活處,兩粒六點。”
守門人見他是個懂行的,再看他帶了銀子前來,便將門縫開大,放兩人入內(nèi)。
待行上兩步,蕭定曄方解釋道:
“我早先的紈绔名聲,也是認(rèn)了真去混的。不癡迷于賭博,又沒有真的尋相好,怎么能騙過幾位兄長的眼睛。”
他不忘記隨時向她告白:“為夫縱然與你初遇時混賬了些,可一直守身如玉,從未想過要同旁的女子不清不楚。”
貓兒冷哼一聲,不再理他,只探頭從燈光昏暗的賭場中尋找那賊子。
晚市鞋鋪的伙計透露,那賊子中意賭錢,卻不知常去哪間賭坊。
蕭定曄帶著她在街邊觀察了半晌,便認(rèn)出了一處賭坊。只能不能在此處巧遇那賊子,卻要拼運(yùn)氣了。
兩人在人群中緩緩穿梭,往各個急赤白眼丑態(tài)畢露的賭徒面上望過,皆瞧不見一個豬腰子臉的小矮子。
蕭定曄見她面上焦急,便安慰她:“賭徒們賭癮一發(fā),便是天上下刀子,也會執(zhí)著前來。此時時間尚早,你我且等一等。”
她不由急道:“我只想到賊子偷了銀子要去青樓,卻未想到他是個好賭的。現(xiàn)下已過了近六日,便是尋到他人,只怕余下的銀子也沒幾個。我用命賺回來的銀子,我怎能不急。”
他少見的回護(hù)那賊子:“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好色要上青樓,世上也有一心一意只喜歡一個人的人。”
譬如他。
她氣的跺腳:“誰顧得上你濫情、癡情,中意女子還是中意男子。”
他抿嘴一笑,寬慰道:“莫擔(dān)心,若真的未全部拿回來,為夫替你贏。將五千兩補(bǔ)齊,一文都不會差。”
她冷哼一聲:“你贏的銀子,誰稀罕。你如何得的銀子,那都是你的,與我沒有一文錢的關(guān)系。”
他便嘆口氣,帶著她擠進(jìn)一個賭桌,站著看了幾眼,瞧出了其中的門道,立刻摸出一錠銀子,上前押注,湊在她耳畔道:“我猜這輪是大,你信不信?”
她撇撇嘴:“關(guān)我何事。”
他便一笑,轉(zhuǎn)去看著賭桌。
待結(jié)果揭曉,果然是大。
到了下一把,他又猜小。
結(jié)果果然又是小。
連猜好幾把,他把把都猜中。
未過一刻鐘,兩人面前已堆了一座小銀山。各種碎銀、銀票和銀錠加起來,少說也有一百兩。
貓兒雖說與他要分個“你是你,我是我”,卻也漸漸被吸引了注意,挨在他身畔,緊張的關(guān)注著場上的局勢。
待連贏八把,他方低聲同她道:“這一把輸了好不好?”
她好奇問道:“你不想保持記錄?”
他便拉她坐在腿上,湊在她耳畔道:“贏久了要被人盯上,為夫連輸上幾把,吐出去些銀子,才安全。”
她一時忘了與他之間的不愉快,恭維道:“你可真雞賊。”
他在她面頰上一吻,語氣中有些得意:“如何?你聰明,我雞賊,是不是與你極相配?”
他與她這邊柔情蜜意,賭桌上輸紅了眼的賭徒不由高聲催促:“快下注,要扌包女人摟男人,回家里去,莫在此處礙眼。”
蕭定曄便推出一半的銀子,押了小。
待翻了底牌,卻是大。
貓兒立刻配合著,連連嘆息幾聲,卻同蕭定曄兩個相識一笑,覺得一切都在把控中,十分的有成就感。
整個夜晚,蕭定曄掌握著進(jìn)度,每次連贏幾把,必然要輸上幾回。到了天色將麻,賭場散場時,他方揣著五百余兩銀票同她出了賭坊。
真是毫無收獲又有些收獲的一夜。
五更的街面上,趕早市的百姓已不算少。
貓兒睡眼惺忪望著往來眾人,打了個哈欠道:“五百兩比起五千兩可差遠(yuǎn)了,何時才能尋見那賊子。”
清風(fēng)徐來,她綁起的發(fā)髻有些松動,鬢發(fā)隨風(fēng),在她飽滿的面頰上輕輕擺動。
他將她的鬢發(fā)撥去耳后,低聲道:“若花上點小錢換消息,你可舍得?”
她忙忙點頭:“舍得舍得,五千兩銀子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還有印章,印章必須得尋回來。”
他不知王三贈與她的印章究竟有何重要,心下實在有些吃味,可面上半點不敢流露出醋意,只點頭道:“莫擔(dān)心,你我全力打聽,總能找到。”
他帶著她在路邊靜等,認(rèn)真觀察著從賭坊出來的賭徒。
待瞧見一個衣著寒酸、唉聲嘆氣的漢子,方牽著她不遠(yuǎn)不近的綴在漢子身后。
前方是一個賣早飯小攤,粥香陣陣。那漢子撫了撫空癟癟的肚子,卻拿不出一文錢來。
他正要抬腿繼續(xù)前行,卻聽身后有人驚叫一聲:“也,誰掉的銀票?”
他立刻轉(zhuǎn)身,卻見身后幾步外站著兩個牽手搞斷袖的青年。其中一人手上拿了一張銀票,正轉(zhuǎn)頭四望。
漢子忙忙上前,“哎喲”一聲,裝出瞧見恩人的模樣,連聲道:“可是尋見了銀票,這可是在下要給老娘抓藥的銀子,若尋不回來,老娘可就活不成了!”
話畢,便要探手去接銀票。
蕭定曄手臂往后一縮,卻蹙眉道:“二十兩不是小數(shù)目,你倒是說說,憑什么是你的?”
貓兒立刻幫腔道:“對對,我方才瞧著前頭有個身高不及腰、一張豬腰子臉的漢子,他才從賭坊出來。定然是他贏了銀子急著回家,才掉了銀票。”
蕭定曄“唔”了一聲,點頭贊同:“有道理,你我快前去追一追,說不定便能尋到那真失主。”
漢子一聽,忙忙伸手?jǐn)r住二人,賠笑道:
“銀票真真是在下所丟,兩位提到的那矮子,在下知道。他近日發(fā)了大財,都在大賭莊賭錢,賭完就回家蒙頭睡大覺,哪里會來這一帶。兩位絕對是看錯了人。”
貓兒立刻追問:“你怎知我們看錯,難道這天下,就只有一個小矮子不成?”
漢子心中早已不耐,卻眼饞那銀票,只得壓著性子解釋道:
“這天下矮子是不少,便是咱桂州城里,都有幾十個。可豬腰子臉的矮子,卻不多。愛賭錢的豬腰子臉的矮子,便只有在下所說的那一人。”
貓兒和蕭定曄對視一回,心下一喜。
蕭定曄便做出躊躇之色:
“銀票還你倒不是問題。只在下手上有些小錢,想拿小錢換大錢,去那矮子常去的大賭莊湊一回?zé)狒[,你可能替我二人指一條路?若成,銀票當(dāng)下就還你。”
漢子哈哈一笑:“此事不難,但凡有銀子,還怕敲不開賭莊的門?”
他湊過去低聲指點過門道,方切切叮囑:“千萬要記得暗語,否則莫說進(jìn)不去那大賭莊,還要被打手追殺。”
……
回到客棧,兩人填飽肚子,趁著補(bǔ)眠之前的幾分清明,開始打商量。
蕭定曄糾結(jié)道:“那大賭莊聽起來有幾分危險,我不放心帶你同去。可將你留下,我卻擔(dān)心……”
貓兒打個哈欠,躺去了床上,喃喃道:
“確然是個大問題。你帶我同去,會讓我面臨危險;你不帶我,我勢必要趁機(jī)逃跑。
這真是個兩難的局面,你慢慢想。姑奶奶我要睡個美容覺,若等夜里醒了,還能去青樓賺兩個賞銀。”
他便腆著臉也爬上床榻,睡在她身側(cè),低聲道:“怎地又拉了臉?在賭坊贏錢時,不是還好好的?”
她冷哼一聲:“我那是給銀子面子,不是給你面子。你拿我當(dāng)犯人一般拘著,還指望我給你好臉色?”
他只得松開她的手,轉(zhuǎn)去搭在她肩上,同此前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撫著她背,低聲道:
“我從沒有像這兩日一樣患得患失,唯恐一轉(zhuǎn)眼你就沒了蹤影。昨日能尋見你是我運(yùn)氣好,可我……不會次次都運(yùn)氣好。”
貓兒轉(zhuǎn)了個身背對他,不久呼吸已沉。
他嘆了口氣,從衣襟里掏出一只小泥貓瞧了半晌,重新塞進(jìn)衣襟,跟著閉眼睡去。
------題外話------
感謝各位親愛的這兩天投月票。
今天是九月最后一天,祝大家國慶愉快,玩好、吃好、樂好。
祝我們的祖國繁榮昌盛。
我們十月見。么么噠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