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客棧,離殷家遠,離大牢近,離西城門也近。
貓兒解開衣衫,將套在里面的官服脫下來,重新穿上外衫。
她在房中尋了好久,最后將官服壓在了床榻下,轉頭同翠玉道:“我方才說的話,你可記下了?”
翠玉此時已換了一聲衣裳,不華貴,也無破損,同這城中千百個出身普通的孩童一般。家中最多吃的飽肚子,想再有幾個零錢買一身新衣,卻要等到過年才成。
翠玉點點頭,語聲清脆的重復:“阿姐說,我要守在這客棧里,等阿姐回來。可能要二十日,最多一個月。壓在床榻下的衣裳,不能被人搜了去!
貓兒見她復述的清楚,點了點頭,又問她:“你如何防止衣裳被人搜走?”
翠玉忖了忖,道:“我不吃不睡不眨呀,不讓任何人進來!
貓兒不由一笑:“不吃不睡不眨眼可不成,不讓任何人進來是對的。夜里要頂好門,財不外露,不可同人爭執,不能被任何人盯上?捎浵铝?”
翠玉默默將貓兒說的話記在心里,方點了點頭。
貓兒不由長嘆口氣。
別人把路走寬,她把路走窄。
她如今已淪落到了要依靠七八歲的小娃兒的地步了。
她幾乎不扌包任何希望,卻仍舊開了口:“你平日走街串巷,可識得賣馬的人?”
翠玉果然搖搖頭。
她見貓兒神情有些憂愁,便又道:“阿姐一定要馬嗎?騾子可成?可以去西市買騾子,西市里面全是農具,騾子、驢都不缺!
貓兒立刻起身往窗外看看天色。
大雪有些轉小,天上依然鉛云密布,外間晦暗的仿佛快要掌燈。
她出來已有兩個時辰,若是現下再去一趟西市,回去晚了,蕭定曄定然又要懷疑她紅杏想出墻。明日后日想再覷空出來,就不是臉頰上的一個應付的吻能解決的。
她當機立斷同翠玉道:“明日阿姐來接你,我們一起去西市。記住我今日說的話!
***
貓兒回到殷宅的時候,覺著自己未免有些過于謹小慎微。
蕭定曄還未回房,估計還在前堂書房,同殷大人共商大計。
然而,在前廳里刻苦學上妝的彩霞卻送來了最新消息:“王公子派人來問了好幾回,看夫人回來了沒!
彩霞和貓兒之間,為了還人情,如同貓捉老鼠似的過了近一個月的招,互相都叉著道。
因為一件做了局的官服,彩霞終于歪打誤撞尋到了投誠的正確頻道。
貓兒立刻問向彩霞:“你如何說?”
彩霞忙道:“奴婢一開始說夫人還未歸,原想著夫人再不回來,再有人來相問,奴婢就說夫人已回來了一個時辰,正在床上歇息!
正說著,果然外間傳來了腳步聲,此回來的卻是阿蠻。
阿蠻瞧見門檻邊上貓兒的身影,忙忙道:“夫人回來了?”
貓兒還不見開口,彩霞已搶先道:“夫人回來了一個時辰,歇晌都歇醒了。”
阿蠻被他婆姨欺騙而不自知,只道:“王公子說,讓夫人等他一起用飯,他很快就回屋!鞭D身匆匆而去。
彩霞向貓兒拋個媚眼,低聲道:“奴婢家中的這口子,心眼實誠,奴婢說什么他都信!
貓兒看彩霞便越加順眼。
只是想要再重用彩霞卻不能夠,這位大姐姐的心眼實誠起來,比起阿蠻不遑多讓。若有心人向彩霞多多忽悠兩句,只怕她就要竹筒倒豆子,將她的事情透露的一顆不剩。
蕭定曄回來的極快,兩人將將用過晌午飯,各院燈光已提前亮起。
蕭定曄坐在桌案前,拿著紙筆一直在寫寫畫畫。
貓兒出了廂房去了前廳,同丫頭們道:“今兒就到這里,都去歇著吧。日后每日一兩銀子,月底算總賬,不讓你們白受累。”
彩霞放下手中妝粉,長吁一口氣,喃喃道:“好在還有銀子……”
貓兒立刻道:“他們都有銀子,你沒有。”
彩霞立刻頹了雙肩。
貓兒便過去湊在她耳畔悄聲道:“等最后你出師,能真正的護好我家夫君,我讓他替你請軍功!
彩霞雙眸一亮:“真的?”
貓兒卻話鋒一轉:“可若失敗了,大家都是個死。求你將學上妝的事情當個大事,此事事關人命,事關殷府的容哀,都系于你一人之手,重若千鈞!
彩霞再次壓力山大。
外間傳來了一聲梆子聲。
一更了。
外間大雪初住,偶有小風。
屋里因燒著地龍,暖如春日。
貓兒坐在椅子上,尋思著明日找個怎樣的借口再出一趟府。
衣裳有了,護具有了,鞋襪有了……她忽然“哎喲”一聲。
坐在桌案前的蕭定曄便抬了眼,待目光停到了她面上,便自然而然的帶上了溫和笑意,道:“怎地了?”
她忙忙道:“我卻是病了一場,腦袋有些不夠用。今日特意出了一回門,卻落了些東西未買。我算一算日子,過幾日怕是要撞上月事……”
他便笑道:“明日為夫陪你外出。”
她吃驚道:“你……明兒得閑?”
他點點頭:“還在等消息,若沒有新的消息,你我后日就上路!
他看著她錯愕的表情,不由微微蹙眉:“怎地,不愿我陪你外出?”
她忙否認:“怎會不愿,不知道有多高興。只是,我總不愿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占據了你的時間……”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飯,貓兒硬著頭皮同蕭定曄往馬廄方向而去,將將牽了馬,阿蠻便尋了過來。
他著急道:“王公子竟然來了馬棚,倒讓小的一頓好找。我家大人差小的請公子前去,又來了新信息!
蕭定曄便惋惜的望著貓兒:“這……不若你等一等,為夫速去速回。”
她忙忙道:“你快去忙要事,這些小事我一人去就成。”
***
倒春寒來的雖陡,可西市人來人往,顯得頗為熱鬧。
翠玉牽著貓兒熟門熟路往前行:“臘月的時候,我曾在西市幫菜販削菜幫子,對此處極熟悉,阿姐放心跟我走!
她帶著貓兒七拐八拐,果然來到了牲口區。
牛、羊、騾子、驢……臭氣熏天的牲口區,各類牲口品類都齊全。
貓兒一路著意繞開牛糞、羊糞,隨著翠玉四處看了一回,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各家賣牲口的商販,除了羊多一些,旁的都極少。譬如這騾子,她將場上的所有騾子數過,也不過只有八頭,離她想要的二十五頭,遠的不止一星半點。
站在她眼前的騾子商販是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微微弓著背,面上含了些討好的笑容:“姑娘可是嫌騾子貴?若姑娘誠心要,這兩頭還能略略再少些。”
翠玉替貓兒開口:“還能少幾個大錢?可能再少五兩銀子?”
商販忙忙苦笑道:“哪里能少這么多,小的開價已經是底價,若不是家中老娘病重急等著用錢,又怎會將拉車的騾子折價賣出……”
翠玉的爹娘也是病重而亡,她聽到此處,眼圈一紅,便仰頭望向貓兒:“阿姐……”倒戈的意圖十分明顯。
貓兒搖搖頭不說話,牽著翠玉繼續前行。
那商販不舍得再降價,只能眼巴巴望著她離去。
翠玉的印象中,貓兒不是個惜財的人,何至于為了省幾兩銀子將整個牲口區轉悠好幾遍。
貓兒當然不是為了省銀子,她得尋個可靠之人。
待轉了幾圈,貓兒便又瞧見了舊面孔。
最開始的攤販跟了過來,眼巴巴的望著她:“姑娘,再少二兩。小的那兩匹騾子看著瘦,可耐力強。小的若不是急用錢,不會壓這么低的價!
貓兒便住了足,道:“我要的不止兩頭,我要二十余頭,你可有門路?”
那人一愣,忙忙道:“有門路,小的此前是趕車的車夫,識得的騾車車夫極多。姑娘若想買干農活的騾子,這西市里哪家隨意買一頭回去,都不會太差。若要買長途行路、腳程還快的騾子,卻非要從趕車的車夫手里買不成。”
貓兒點點頭:“我要的,正正是要腳程快的騾子。二十余頭,給你二十日的時間,你可能尋夠?”
青年在心里盤算了一回,忙道:“成的,姑娘若能在市價上加點銀子,旁的車夫也愿意倒換一回騾子。”
貓兒:“如何下定?”
青年想了想:“姑娘若信的過小的,便下定五十兩,小的也先拿去向各車夫下了定。等姑娘要接走騾子時,再付余下的銀子。”
貓兒點點頭,卻道:“可惜我信不過你,你若拿了銀子跑路,我何處去尋你?”
青年坑此坑次半晌,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姑娘可愿隨小的前往家中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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