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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胭脂鋪 第564章 深夜的告白(二更)

作者/七月初九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蕭定曄初入大營的考驗,到了這個夜里,才將將開始。

    四更開始,總兵房門果然陸續傳來敲門聲。

    先進來的是個四品官,面上帶著些謹慎的溫柔,說著些不干不濕拉攏關系的廢話。

    蕭定曄黑著臉“嗯嗯”了一陣,轉頭瞪了親兵一眼。

    貓兒便上前同那武將道:“總兵大人傷了舌根,說不出話。大人請回,待大人傷好再……”

    她的話剛剛說到此處,蕭定曄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面色更加慍怒。

    那武將驚得倏地從木凳上跳起,貓兒忙忙苦著臉送著此人出了營房,待行了幾丈之外,方同他道:“大人這兩日切莫再來。總兵大人發了大怒,大人應該也知道。標下方才一提‘舌根’,他便如此惱怒。現下氣還未消,待過上五六日再看。”

    這漢子唉聲嘆氣半晌,抬頭看著眼前的貓兒,忽的問道:“你是哪個營房的兵?此前怎地未見過你?”

    貓兒忙忙垂首,抬手扌包拳略略遮著面:“標下才入營不到三個月,原本歸在總兵大人的護衛隊里。現下……”

    她癟了癟嘴,做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那漢子便嘆了口氣,道:“都是可憐人啊,這總兵真他娘的不是人。占了老子便宜,又將老子打入冷宮……”

    兩人正說著,遠遠又鬼鬼祟祟來了個武將。

    那武將瞧見二人,仿佛瞧見了大本營,先上前打聽了一回:“總兵大人可消了氣?”

    貓兒搖搖頭:“還氣的緊。”

    那武將立刻喜滋滋道:“這就好。”轉身便要走。

    之前的武將一把拉住他,將他打量一番:“什么個意思?咱總兵格外看重你?”

    后來的武將甩開他的手,壓低聲音道:“總兵器重老子,是老子耗費了男人的尊嚴換來的,老子當的起。”

    貓兒聽聞這話,心知又是一個被總兵潛規則了的漢子。

    待后來的武將甩手往總兵營房方向而去,前一個武將方呵呵道:“誰沒有耗費男人的尊嚴,就你有?”轉身嘆氣而去。

    貓兒站在房外不久,便見方才極為自負的那個武將垂頭喪氣出來,瞧見貓兒,當先賞出來幾顆碎銀,切切叮囑道:“待總兵大人消了氣,你千萬要前來送信,讓本大人占得先機。”

    貓兒勉為其難收了銀子,再往四處瞧了瞧,方進了房里,悄聲同蕭定曄道:“今夜該無人再來了,你歇歇吧,明兒還有的熬。”

    蕭定曄嘆了口氣,繞進屏風背后,將將解開外裳,外間又傳來敲門聲。

    貓兒前去開了門,便瞧見一個瘦長臉的武將探進腦袋,在顯眼處未瞧見總兵的身影,便低聲向貓兒問道:“總兵大人去了何處?”

    前仆后繼主動接受潛規則的武將們,令貓兒甘拜下風。

    她低聲道:“大人尋總兵大人有要事?”

    武將忖了忖,悄聲問道:“你可知大人究竟在煩惱何事?”

    貓兒便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標下今日守在總兵大人身畔大半日,隱約知道,近日發生了一件大事,特別特別大的事,引得總兵震怒。”

    那武將吃驚道:“何事?你可知?”

    貓兒便搖搖頭:“具體細節標下卻不知,大人可知?”

    武將忖了忖,從門縫里擠進來,在房中來回踱步,喃喃自語道:

    “是城外那個小倌出墻了?不對不對,如若是,總兵大人處置小倌就成了,怎會遷怒整個大營。

    是大人的密信被偷了?不對不對,如若是,總兵大人該將嫌疑人關起來,而不是換了職務。

    是大人到了年歲,床上威風不在?呀有可能有可能,所以他才……”

    他將將說到此處,貓兒倏地插嘴:“大人方才說什么?”

    武將忖了忖,悄聲問貓兒:“本大人問你,今兒總兵扛了你進房,可將你……?他厲不厲害?”

    貓兒顧不得他污言穢語,只追問道:“上一條,大人提到密信!”

    這武將忽的像回了魂,忙忙搖頭:“什么密信,沒說過,一個字都沒說過。”

    正在此時,屏風后有了動靜,挺著大肚子的蕭定曄黑著臉出來,大著舌頭道:“密生蒸著不見惹……”

    物管一愣,轉頭望著貓兒。

    貓兒便善解人意的翻譯道:“總兵大人道,密信真的不見了!”

    武將“哎呀”一聲驚呼,內心里一陣高興。他竟然能猜到事情的真相,可見離他起復不遠了。

    他忙忙上前,懷著些幽怨神情望著總兵,低聲道:“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總兵大人一人擔著,卻不讓我等操心。卑職……卑職……”

    他眼圈發紅,纖腰兩扭,咬著嘴唇道:“卑職的整顆心,都為大人心疼。”

    男人撒起嬌來,真是沒有女人什么事。貓兒真想戳聾耳朵,戳瞎眼睛,從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穿走。

    蕭定曄面色已黑中透紫,咬牙切齒道:“墜密生,你尤何賞發。”

    貓兒翻譯:“對密信,大人有何想法?盡管說說。”

    武將立時道:“可是那宅子有賊子闖入?那小倌竟然看不好家?”

    蕭定曄登時明白,所謂的密信,怕是在周梁庸養著小倌的那座宅子里。

    他便憤憤然的拍了桌子一章:“廢無!”

    武將聽明白了這句話。

    總兵大人罵那小倌是廢物。

    他忙忙接腔道:“確實是廢物,竟然將泰……”他轉頭瞟了瞟貓兒,做出些防備的模樣,向蕭定曄湊過去,低聲道:“大人,泰王的信事關重大,卑職自請前去尋找。便是將整個文州翻出來,也要將信尋出來。”

    那口氣似有似無的噴在蕭定曄面頰上,蕭定曄腹中涌上一口酸水,“嘔”的一聲便噴在了武將面上。

    武將被刺的雙眼生疼,卻不敢生氣,只用衣袖胡亂抹了抹,便急著上前關心總兵大人。

    貓兒忙忙上前,擋在蕭定曄身前,攔住武將急聲道:“大人快走,總兵大人身子不舒服要發火!”

    蕭定曄聽到此話,果然配合著扌包起椅子便往地當中丟了過去。

    但聽“咔嚓”一聲,一張梨花木太師椅登時被摔得四分五裂。

    武將面色一白,戰戰兢兢扌包拳道:“大人歇息,卑職先行告退。”立刻逃了開去。

    貓兒追上去,悄聲同那武將叮囑:“密信之事,大人千萬莫外傳。大人此前既同你提過密信,便是將大人當成自己人,大人千萬要保密,否則,怕是要形同那太師椅,被殺的四分五裂……”

    武將打了個寒顫,忙道:“不會不會,若說早說了,怎么會留到現在。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這道理大伙兒都懂!”

    夜里的信鴿重新飛向了天際,一直到了第二日的日暮時分,蕭四的人借著再次向軍營催賬的借口進了大營,專程將消息送來。

    一疊厚厚的密信,散鋪在總兵營房的桌案上。

    蕭定曄已一封不漏的看過,眉頭緊蹙,才收到密信的欣喜已經蕩然無存。

    信里確然有泰王的筆跡,字雖是用暗語所記,幸好他看得懂。

    難點不在暗語上,在印章上。每封信上除了三哥的私印,還有皇子紫玉上的印記。

    貓兒秉承著親兵的職責,再一次將燉豬腰子送進營帳里時,便瞧見蕭定曄蹙著眉頭,盯著面前的一張紙。

    紙上描畫著一副似龍的瑞獸圖。

    在逃亡途中,蕭定曄曾向貓兒講過包括他在內的皇子與傳說中龍生九子的對應關系。

    他排行老五,可當年他出生之后,數年來后宮都再無皇子出生。當時以為他是最后一名皇子,便對應了龍九子貔貅。

    貔貅,只進不出。當年皇帝曾命人用上好的白玉雕刻了一只貔貅,送給他的時候,曾滿懷深意同他道:“寸土不讓。”那句話當年被他忽略,后來想起,怕是他父皇隱晦表達屬意他為太子之意。

    他的紫玉端頭雕刻的印章圖案,正是一只貔貅。

    他三哥泰王,雖是排行第三,不知他父皇當時是何種意圖,將龍九子的長子“囚牛”,分給了三哥。

    傳說中,囚牛平生喜歡音樂,經常蹲在琴頭上欣賞音樂,常常被雕刻在琴頭上。

    不知是皇帝對泰王勤勞如牛、又只在音樂上有造詣的期待惹惱了泰王,還是“囚牛”作為龍長子的排行激勵了泰王,總之,這位皇子并未養成好音樂的喜好,只一心要為龍椅而奮斗。

    現下桌上的這張紙上所畫的,便是一個騰飛的囚牛。

    蕭定曄見貓兒端著紅漆盤進來,便向她招招手:“你來看,這紙上的囚牛,可同書信的印章一模一樣?”

    貓兒一眼就看了出來。

    賣家圖與買家圖。

    蕭定曄的畫技已極好,然而和將印章上的圖案一比一畫到另一張紙上,想完全一樣,還是有明顯差距。

    何況印到紙上和畫到紙上,紋理也極不相同。

    貓兒搖搖頭。

    他便嘆了口氣:“我也覺著差一些。可現下便是想要”

    她又往這囚牛和舊書信上看了半晌,問道:“你想采取偽造泰王書信的方案,去同文州知州交涉?”

    蕭定曄點點頭,遺憾道:“可惜偽造印章這一條,現下手上沒有工匠,難以實現。”

    貓兒忖了忖,道:“我可能有法子。前幾日在街面上,我曾遇到過一位丹青門的弟子。這書信上的印章并非印在火漆上,只在紙上,說不得便能原模原樣的畫出來。”

    蕭定曄吃驚道:“果真?你怎地未提過?”貓兒撇撇嘴:“這是我鳳翼族的事,我為何要事事向你稟報。”

    蕭定曄不同她計較,只恭維道:“丹青門的手藝出神入化,如若真有丹青門相助,此難題迎刃而解。”

    貓兒點點頭,從紅漆盤里端出宵夜放在他面前,忖了忖,正色道:“我去尋丹青門弟子,沒有問題,可你要應承我一件事。”

    他見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便握著她手道:“你的所有要求,我都應承。”

    貓兒搖搖頭,低聲道:

    “你先聽我說。鳳翼族有兩派,一派跟了泰王,一派遠走百花寨,后來與我相認。他們認了你當圣夫,便是歸順了你。

    另一派原本性邪,跟著泰王作惡多端,由你處置,我不偏袒。

    可認了我的這二十六門派,今后除非他們倒向泰王,害了天下、阻了你的路,否則無論你我發生何事,你都不能向他們動手。”

    他聽得心中一緊,立刻道:“什么叫‘無論你我發生何事’?你覺得你我之間會發生什么事,才會引得我向他們下手?”

    貓兒立刻蹙了眉:“難道你我之間不管發生了何種不愉快,你都要遷怒于他們?”

    蕭定曄便搖頭道:“鳳翼族也是大晏的子民,難道只有你會護著你的子民,我不會護著我的子民?難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個毫無人性的殺人狂魔?”

    貓兒見他神色有些不虞,便又緩和了語氣:“我不過說說而已,我看你同我置氣時絕情的緊,我也不為自己申辯,只想為我的族人要一句承諾。”

    他心下有些難過,取了筷子將面前碗里的豬腰子一下又一下戳的更爛,方道:“你實在是錯想了我,我何時舍得絕情。這一路行來,不都是你向我絕情?哪回不是你要離開,我不停的留你?”

    她便再說不出什么話來。

    他說的是事實,也不是。

    她每回的退縮或者逃離,都有她充足的理由,然而在一位高貴皇子的眼里,都無法全然理解。

    她相信,時到今日,蕭定曄依然無法理解當年她身中七傷散,已經到了七竅流血、命懸一線的時候,她為何死也要死在宮外。

    然而糾結那些過往,以及現在,沒有什么必要。

    她頓了頓,主動打破了同他的僵持,低聲道:“明兒一早我就出營,去尋人畫印章。你夜里將密信寫好就成。”

    他不再說話,只點點頭,尋出紙張開始模仿著他三哥的筆跡開始寫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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