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無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別難過了。”
“我早就該發現她了,可若不是芷茗告訴我小元他們是被潮海生故意買走的,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是她……”星辰淡淡的說道:“她照顧過阿辭,以往在質子府總和我玩鬧,我怎么……怎么舍得懷疑她?”
“沒事了,現在什么都好了……”
星辰說道:“可是玄機閣沒有除掉,夏滄林中了毒,不會再輕易出現了,背后的藍家,我們更沒辦法。”
“你現在還不明白嗎?云辭不想你冒險進玄機閣,你放心,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星辰搖搖頭,“可是那是藍風沂的家,藍風沂曾給他一個家,他怎么舍得毀了藍風沂的家?”
“這和你沒有關系。”錦無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說道。
從北林郡發現瘟疫到如今,已經將近十日,百姓也安穩了些,賑災工作平穩,朝中有柳沈河壓著,再沒人生事,瘟疫雖然尚未治好,但已經能嚴格控制,解藥的配方錦云也研究的差不多了。
待又過幾日,小燕受不住刑招出了玄機閣混在賑災隊伍中的奸細,星辰將人當眾處死,至此再也沒人敢在賑災之事上做手腳,星辰緩了一口氣,便忍不住想起了云辭,想起還在藍風沂身邊,與他已經近半年未見的云辭。
云辭自之前和藍風沂敞開心扉后一直陪在藍風沂身邊,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藍風沂能走路,卻依舊只是坐著輪椅,幾個人來粉飾繁華,就像以前一切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此時是云辭從碧水村回來后陪著藍風沂的第十天,清晨藍風沂剛要出去,云辭便攔在了門邊,說道:“你動手了。”
藍風沂愣了一下,此時裝傻毫無意義,他點了點頭,說道:“是,我動手了。”
云辭轉身離開,藍風沂一慌,伸手扯著他的手腕:“可是她沒死,她……”
藍風沂慌亂無措,不知道該說什么,片刻后說道:“是玄機閣動手的……”
“風沂,你也愿意和我玩這種似是而非的游戲嗎?”云辭推開他的手,淡淡的說道:“到此為止了。”
“阿辭,已經近半年了……”藍風沂道:“已經近半年了,你還不能忘了她嗎?”
“風沂,這和我忘不忘她無關,我說過你該知道我掛念的,她是底線,你既然一定要殺她,那我們之前……說的很清楚了。”
“阿辭,你一直以來,是不是很厭煩我?”藍風沂小心翼翼的問到。
云辭本想脫口而出從來沒有,只是想到他如今不得不離開藍風沂,為何還讓他留著念想,便沒再說話,仿佛真的默認了一樣。
藍風沂的手有些松動,云辭剛要離開,藍風沂又道:“不,這一個月來,你對我的好是真的,是不是?”
云辭再一次在他柔弱的如同某種毛茸茸的獸類的眼神中敗下陣來,他無奈的蹲下,抬頭看著輪椅上的藍風沂,說道:“你是我的家,我能在家里假裝什么嗎?”
“那你……”
“可是風沂,我給你這么多機會,你為什么,一定要殺了她呢,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嗎?”
“阿辭……你別走,我以后……”
“你還能保證以后嗎,而且我也無法相信了,風沂……這次我若是不救她,她會獨自深入虎穴,你會出手殺了她,對不對?”
“你……”
藍風沂感覺到云辭的疲憊,自那日碧水村回來以后,一直是云辭寵著他容著他,但云辭除了在玄機閣,自小就是被所有人寵慣了的,他到底不太會小心翼翼的寵愛一個人,因此僅僅不到十天,他就有些疲憊。
“風沂,我沒辦法,放棄底線……和你這么糾纏。”
藍風沂深知云辭脾氣,他說愛就會用自己的命去愛,說恨也會恨得毫無保留,他要陪他時真的會一直陪伴他,可要說離開,也絕不會留戀。
可他不知道,也正是因為他這么的冰冷果決,才讓藍風沂無法完全的信任,他生怕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星辰,便不顧一切的離開他,所以即使冒險,他依舊要試一試。
“你身上,有我種的蠱……”藍風沂低聲說道。
云辭道:“給我解開。”
藍風沂搖搖頭,“不行,阿辭,我也說過,縱使你不再如以往一般待我,我也不能讓你走。”
“至于嗎?風沂?”云辭輕聲問道。
藍風沂蒼白的笑笑,“至于,不然這么多年,我做了什么?”
云辭伸出手,藍風沂有些莫名其妙,云辭忽然說道:“那我再還你一條命好嗎?”
藍風沂還沒反應過來,云辭用刀在手臂上劃了一條深深的劃痕,隨即瞬間臉色慘白,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藍風沂立刻去扶他,他輕笑:“云霜是天下至毒,云霜完全發作,浸透我的五臟六腑……蠱會順著我的血離開……呃……”
云霜是世間至毒,發作也是世間至苦,他被藍風沂養了幾個月,幾乎忘了疼是什么感覺,此時鋪天蓋地的疼痛幾乎在那一瞬間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他手臂上鮮血直流,而本該溫熱的血落在地上竟帶著一層薄霜,藍風沂愣了許久,萬萬沒想到他會這么折磨自己,也一定要逼出蠱毒,他一時心驚,口不擇言的說道:“你若是一定要這樣逼蠱,我現在就將你囚禁在這里!”
云辭咬著唇,渾身上下如同被利刃切割,帶著絲絲縷縷的冰寒,一寸寸割裂他的血脈,他痛的受不了,就緊緊蜷縮在一團,艱難的撐著自己未曾昏迷……
藍風沂立刻去給他包扎手臂,他卻費力推開,艱難的開口:“風沂,如果沒有你,這該是我這些年本該承受的痛苦,我還你,日后……兩不相欠。”
“你還是要回去找她!”藍風沂又心疼又害怕,恨不得以身替他。
“不是,我答應過你,不再見她的……”云辭推開藍風沂,說道:“你走吧風沂,別管我……”
藍風沂在原地看了許久,看著他這么苦苦掙扎,就算是賠了性命都不愿留在這里陪他,他一時心中不知是和滋味,幾乎有些偏執的,一口咬在云辭唇上。
云辭慌亂推開,但藍風沂這十年來所有的隱忍似乎都聚集在此刻,他身子痛的完全無法挪動一步,藍風沂發狠的按著他的頭,逼著他吻他,直到他喘不過氣,癱軟在地上無力的嗆咳起來。
藍風沂紅著眼眶,他想道歉,想對云辭說對不起,我不該逼你,不該在你讓步這么多的時候還想著殺了她,可是他看著他臉色已經慘白,實在什么都說不出口,并帶著一些自己都難以發覺的恨。
他起身將云辭抱起,云辭想要掙扎,但這一會兒功夫,云霜已經將他折磨的沒有絲毫力氣,這針對摘星閣嫡系血脈的藥,他自小便總是發作,但著還是頭一次,發作的這么厲害。
“我好想……”藍風沂把他放在床上,手指放在他頸邊,細細的看著他蒼白卻精致的眉眼,眸中細細密密的痛苦布滿,他低下頭,埋在他頸邊,指尖下移了一些,扯開了衣領,冷風劃進皮膚,云辭身子顫了一下。
藍風沂一抬手,門便瞬間撞在一起,他眸子極暗,是云辭能輕易看出的復雜與刻骨的癡纏,他拖著劇痛的身子避開,卻被他一手壓下,云辭咬著的唇冒出血色,他卻目光極其平靜,就那么淡淡的看著藍風沂。
藍風沂忽然合上他的衣領,閉上了眼睛,艱難且痛苦的咬著唇,隱忍許久,終于說道:“阿辭,我若是真的碰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云辭伸出手,握著藍風沂的手指,似乎有些安慰的意思,藍風沂哽咽道:“對不起,我……我怎么舍得這么傷你……”
“風沂……”云辭實在撐不住,身子緊緊縮成一團,沒有絲毫力氣,藍風沂碰到他的指尖,冰涼如水,他一瞬間慌了起來,抱著他叫道:“阿辭,阿辭你怎么樣?你沒事吧?”
多好的藍風沂啊,云辭心里想著,連逼迫他都做不到狠絕,第一次對他下蠱,明明絕好的機會讓他忘了一切陪著他,卻因為他的發燒病重就放棄了一切,第二次他在河邊坦白,那時他沒有任何準備,藍風沂若想,逼蠱毒發作,把他囚禁在這里就夠了,可他沒有,而是抱著他哭了,第三次,他這么痛,沒有絲毫反抗能力,已經決意要走,藍風沂吻他的時候,明明帶著血腥帶著瘋狂,卻依舊不舍他變得不干凈……
兩不相欠的話他是如何說出的?他猛的吐了口血,深覺自己不識好歹,這么好一個人,這么的珍愛他,他卻連一次機會都不愿意給他了。
云辭失血過多,加上云霜的折磨,他的眼眸漸漸合上,伸手放在藍風沂手上,輕輕的說道:“對不起……風沂,我也原以為,我只要足夠的忍耐,足夠的努力,足夠的退讓……就一定可以使你相信,不要對我用蠱,不要強逼我,我可以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邊,可后來才發現,我不該如此……互相折磨,鳳逸,你太偏執,我也太偏執,你不是能容忍我的那個人,我也不是乖乖愛著你的那個人,若有來世,別對我付出心意了……”
“風沂,為什么……一定要殺她呢?”他的手無力的放下,眼角似乎帶了些猩紅,他什么都沒了,只剩下她,這世間除了風沂只剩下她愛著他,他守著她如同心口朱砂,他可以自己嘗試掩埋,可為何風沂一定要幫他拔去呢?
“風沂,你明知道我愛她,為何……一定要殺她?”
“因為你愛她,我自覺付出再多,也比不過她,我直到永遠無法讓你不愛她,那我寧愿……我寧愿你記住她的死,而此生,永遠沒有見到她的機會……”
“你想象不到,我有多愛你……”
藍風沂喃喃自語,他小心的包扎了云辭的傷口,云霜依舊在發作,他滿身冰寒,緊緊的縮在床上,藍風沂就坐在床邊看著,看著他執著這十年,所有的結果……
“好疼……”云辭無意識的叫道:“辰兒……”
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叫辰兒了,每次他傷了昏迷,都會叫著他的小道長,他不在藍風沂面前提她,可會在夢里想起她,偶爾藍風沂經過他的房間,見他半夜未睡,手里拿著金葉子。
他那么思念她……藍風沂不敢想,若非蠱毒,他會不會就那樣離開,永遠都不會再見他。
“來人,守著他,不許他出去!”藍風沂為他傳了內力,因為早料到云辭有離開的一天,他的床頭,早早準備了藍家特有的機關,極細的銀色鐵鏈纏著云辭的四肢,銀勾帶著藥物穿過手腕鎖著他的筋脈,別說離開,他稍有動作,渾身筋脈會斷裂似的疼痛,他絕對撐不住的疼,而偏偏能護住他的心脈,絕不會致死。
藍風沂從未傷過他,可自從偏執的種子種在心里,他用鞭子打了他,他對他種了蠱,他強吻了他,他一早就計劃好囚禁他,以及如今看著他生不如死。
云辭自以為已死,可劇痛逼他睜開眼睛,云霜無休無止,他不自覺的動了下手腕,渾身勁脈似乎被什么撕扯,他一時忍不住,猛的吐了口血,牽動身上的鐵鏈,新一輪的折磨便又開始……
半個時辰后,他指尖死死掐著手心,不敢再有動作,撐著無力的身體,偏頭看了一眼手腳那精致的機關,忽然苦笑了一聲,太可笑了,他似乎臨死還覺得藍風沂不會下狠手逼他,原來狠手只是未讓他看見。
就如同,他以為藍風沂當初那個雪夜去而復返是因為他不忍心,只是沖動不安之下對他下蠱,而藍風沂卻實在是刻意為之;他以為是自己狹隘,藍風沂從未想過用那雙腿困著他,而藍風沂確實是在有意識的困著他;他以為那蠱只是為了讓他忘掉星辰陪在他身邊,而事實上思景說下那樣的蠱,是為了讓他暴虐無常被所有人厭棄……
人啊,看一個人好時,什么都是好的,看一個人壞時,有總能挖出那么多壞的……
他在不停退讓,并自以為風沂在猶豫痛苦,甚至昏迷之前以為自己臨死,還想著可憎的自己那么不知好歹,可事實上風沂早計劃好了讓他插翅難飛的一切,他不過是個變數,是個影響不了結果的變數。
那些溫柔,怎么能忽然在他眼里變得那么猙獰,這似乎真的太可笑了……
他也確實笑了出來,云霜似乎不喜他笑,冰冷如同尖刺,從他心口恍然冒出,他咬了咬唇,劇痛之下竟忘了手上的束縛,猛的扯了一下鎖鏈……
“呃……”他吐了血,費力的喘息,狼狽的躺在床上,盡力去忽略云霜帶來的劇痛,雙眸有些放空,不知是疼的還是失血過多,他竟開始想了起來,這場與他意料以外的,來自家的善意,他究竟該如何對待,才能換種更好的結局?
錯的太離譜了,又不知道該怎么改正,又不知道重來一遍該如何選擇才是對的,他低笑一下,深覺自己活該這么疼,活該受罰,活該一輩子也不能如同在碧水村,那么無憂無慮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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