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律玄州,劍宗群山,一座座高聳入云的山頭上屹立著一尊又一尊劍仙虛影,人人提劍,人人負匣,劍氣盎然,其中又以內(nèi)宗九峰和外宗七十二山劍氣最盛,滾滾劍氣如龍繞山,彼此牽連,恍若一體,在這之間,又有綿綿古意蘊藏于劍意之中,貫穿歲月長河,降臨于這一方小天地內(nèi)。
南宮琥珀站在風隱峰祖師堂門口,雙手拄劍,長發(fā)飄搖,身后是劍宗歷代前賢,千古師承,兩側(cè)有那口氣極大的上下對聯(lián),一者自吹天下劍術最高,一者自夸天下劍氣最長,頭頂?shù)臋M批氣意更大,是那“劍宗祖師堂”五字,字字鐵畫銀鉤,意蘊極深,尋常凡夫俗子只是瞥上一眼就感覺雙目都要被那若有若無的劍意刺瞎,修道之人雖然可以直視那塊牌匾,但迫于那五個字符中源自劍宗五位祖師加持過的劍意,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為之所折服。
南宮琥珀身后,是一尊面容俊美的青衣虛影,身前懸有三把造型獨特的本命飛劍,目光灼灼,看向山腰之處緩步登山的年輕男子,輕輕扯了扯嘴角,而后悍然出劍。
一刀蒼茫劍光,自風隱峰山頂砸向山腰,徑直撲向拾階而行的年輕男子,年輕男子微微抬頭,呵呵一笑,隨手拍散了那道迎面而來的劍氣,目光玩味,幽幽開口道:“蒼青師伯,縱使你的真身在這里,也攔不住我登山的步伐,你這又是何苦呢?”
“呵,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蒼青真人虛影再出一劍,本命飛劍原子彈化作一輪熔金烈日,從云海之中驟然砸落,天空都好似被這一輪大日燒穿出一個碩大的窟窿,降臨在洪福貴頭頂?shù)娜咧帯?br />
洪福貴抬起一只手掌,五指彎曲,輕輕托住那一輪大日,砸向群山中的一位劍宗老祖虛影,那名鶴發(fā)童顏的劍宗老祖冷哼一聲,并指如劍,戳向那輪劍氣大日,強行破開其內(nèi)勾連的劍氣節(jié)點,使之徹底溶散于群山之間,而后回禮一劍,一條碧溪從巖根橫跨群山,澆向穩(wěn)步前行的洪福貴身后。
洪福貴步履不緩,周身騰起一圈灰色的霧氣,震散那一條劍氣溪流的同時,數(shù)以萬計的灰色觸須卷向群山之中,逼得那一尊尊劍仙虛影不得不被動防御,接二連三開始出劍,阻攔灰氣的入侵。
蒼青真人虛影收斂笑容,神色難得地有了一絲凝重,法相手臂護住南宮琥珀的同時,低聲提醒道:“我會為你創(chuàng)造離開的機會……”
南宮琥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不會走。”
青衣虛影有些訝然,而后微微點頭,大敵當前,寧死不退,這才是自己那個如假包換的犟老婆嘛……但無關緊要的小事可以犟一犟,事關生死的大事豈能讓她如此說了就算?
不過南宮琥珀接下來的話就讓他有些說不出聲了。
“如果我走了,誰來主持這座九峰七十二山劍陣?”
“如果我走了,誰來守護這座宗門?”
“如果我走了,誰來保護我們的門徒?”
青衣虛影沉默半晌,伸手輕輕撫摸妻子的頭發(fā),說道:“如果退無可退,我可以讓整座宗門舉霞飛升。”
“天門都已經(jīng)閉死了,怎么飛升?飛升去哪?”
“而且以大陣作為舉宗飛升的關鍵,總要有一個人留在這里維系大陣,而那個人,只能是我。”
“因為我是南宮琥珀。”
“劍宗第七代掌門。”
“飛升境巔峰劍修。”
“能讓天下第一劍仙直不起腰的女人。”
“南宮律的母親。”
“李夜玄的師娘。”
“你的妻子。”
南宮琥珀微微垂首,目光柔和,雙手輕輕捏著裙邊,臉上帶著青蔥少女般的微笑,小聲說道:“不能只許你為天下蒼生肝腦涂地,不許我為這小小的宗門拋顱灑血吧?”
她說著,忽然有些情緒低落,喃喃自語道:“如果……如果還能再見你一面,那該有多好?”
她抬起手掌,五指握拳,一下接一下敲打著身邊青衣虛影的手臂,沒有絲毫火氣地罵道:“東方蒼青你這個混蛋……”
“為什么我會那么喜歡你呢?”
青衣虛影撓了撓腦袋,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任由妻子捶打著自己完全由靈氣與劍氣凝成的手臂,滿臉訕笑,有些心疼。
可惜他只是一道虛影,空有本體的些許記憶,沒有心。
而本體當初在制作他時,只設置了一條命令:一切聽從老婆大人安排。
所以他有些進退兩難。
周圍群山之中,足足七十二位劍宗老祖接連出劍,一道道劍氣光柱接天連地,形成了一道天地囚籠,將所有灰霧阻隔在群山之中,阻止它們侵蝕周圍地界的生靈以及大陣保護之下的劍宗弟子……但這只是徒勞,那些灰霧的源頭宛如無窮無盡一般,整片地界的灰霧只會越來越濃,最終將所有人連帶著整個大陣一并侵蝕瓦解,吞入深淵。
白衣如雪,腰懸長劍,頭上戴著青花琉璃冠的年輕劍修登臨風隱峰頂,大袖倒卷,足下生云,圓潤白皙的手掌緩緩按住了腰間的仙劍。
這位不請自來的夜幕峰現(xiàn)任峰主,既是洪福貴,也不是洪福貴。
他抖了抖沾染了不少血跡的白衣,看著那點點血跡在衣料上暈開,宛如白雪地里盛開的梅花。
最后,他抬起頭,看著并肩而立的前后兩位掌門……都是他曾經(jīng)無比憧憬的飛升境仙人,都是他曾經(jīng)無比尊敬的宗門長輩,但是……已經(jīng)夠了。
我才是主角,位面之子,這個世界天命所歸的存在……像這種能夠壓下我風頭的前輩,根本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
還有李夜玄和南宮律,造物主又如何?這份權柄,遲早都要被我收入囊中!
因為我才是主角!
他張開雙臂,抬頭望天,面容癡狂,仿佛在擁抱整片天空。
就在這時,端坐于風隱峰山頭的青衣虛影再次遞出一劍,氣機牽引之下,整座宗門的劍氣奔涌而來,如同一座垂天瀑布,灌滿整個劍光囚籠,就連大半座風隱峰,都要被這恐怖的劍氣淹沒。
但,依舊無濟于事。
洪福貴身上那份長年累月竊取而來的氣運,讓他即便站著不動,也能輕易避開所有臨近的危險,更別提是有心防備了。
他邁出一步,穿過劍氣瀑布,跨過劍氣長河,輕輕揮出手中仙劍,就將那道青衣虛影自身體正中之處,劈成了兩半。
而后他穿過緩緩消散的青衣虛影,來到了駐足而立的南宮琥珀身前,笑著問道:“琥珀師伯,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有。”南宮琥珀輕輕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剛剛臨時跟老公學了一下御劍術。”
“嗯?”洪福貴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其意。
南宮琥珀加重了語調(diào),繼續(xù)說道:“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御劍。”
洪福貴輕輕扯了扯嘴角,“你想表達什么?”
“我就想問一句……”南宮琥珀輕輕抬手,除風隱峰外,外宗七十二山,內(nèi)宗其余八峰,盡皆拔地而起,宛如一把把沖霄利劍,直入穹宇,破開寬大的云海,消失在肉眼可及的視界中。
“老娘的御劍術壯不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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