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爾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數學家,但是他的前半生只解出了一道題。
就是這道題,把他送進了H國的仿生工程組,后來又成為了阿爾伯特的同事。
在此前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科學家對人腦的思維模式有過一個定論,那就是大部分動物的大腦,包括人類,都是以單線程的形式來進行運算。
當一個人一邊聽音樂一邊看書的時候,他要么翻不開手里書本的下一頁,要么毫無知覺自己已經單曲循環了多久。
生物的進化原則,或者說在某些環境下的進化原則是,高效且低耗。
從生物的角度來講,人類的大腦本就是龐大的負擔。它結構脆弱,所以需要一個巨大堅硬的頭骨把它罩起來。它的重量只占人體的百分之二,但是哪怕身體在休息,大腦的能耗依然占了四分之一。這種高耗能的結果就是需要更多的食物,人體會把更多的營養分配給大腦,而不是身體四肢。
自遠古以來,人類的大腦為了減輕身體的負擔,也為了更高效低利用能源,自然而然地采取了單線程的運算模式,既自建了一個能夠高速切換不同任務的處理核心,而不是搭建多個處理核心不停地相互交流和反饋不同任務的內容。
曾經也有一些號稱能夠進行多線程工作的精英人類,但這些人其實也只是擁有更快的任務切換速度,而不是真正的神經系統的多線程運算能力。
對大腦來說,對人類來說,單線程運算高效低耗優越,多線程運算高耗能累贅落后。
以上,就是一個被寫進教科書數百年的定論,也是帕斯卡爾傾注了半生心血的問題。
他從純數學的角度出發,提出了神經系統運用單線程運算時的效率公式,又考察了據說擁有多線程運算能力的大量真人樣本,再結合日益發展的人工智能,最終發現了多線程運算得以超越單線程運算的一個集高效低耗為一體的閾值。
他隨后又提出了對神經系統進行微調的設想,讓人類可以在最小的人為干預下得以擁有數量大于一的運算核心。而本身就以智力出眾的人類若是能夠擁有多線程運算能力,就可以賦予每一個普通人大腦的百分百開發,很可能會讓人類自身比現有的任何計算機都更加強大。
這個設想,就是他本想花費后半生去解決的另一個問題。
他或許已經找到了答案,只可惜這個答案隨著他腦子里那些精妙的公式一起,被一槍打爆,徒留下一個混雜了紅白兩色的問號。
“我記得很多進入H國的人都會選擇植入芯片,把記憶和思考過程記錄下來,在自己死后與肉體一起作為遺產貢獻給后人,這位帕斯卡爾先生......”
西米爾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帕斯卡爾先生他也是認識的,記憶中這個人對人類有著無比的熱愛和期盼,也一直認為所有的科技發展都應該圍繞人類本身展開,以推動人類自身的進化為首要目標。
阿爾伯特抬起胳膊,比了一個手槍樣的手勢,點著自己頭部的一個位置,“嘭”得一聲后無奈攤手。
“什么都沒留下?遺言也沒有?”
“該留下的都留下了。”
阿爾伯特不無尊敬地說,帕斯卡爾前半生的成就足以讓他留名青史,也足以讓整個科學界受用無窮,而他后半生未竟的理想也已經提供了很多寶貴的思路和資料。
西米爾沉默,帕斯卡爾的自殺是在他“死后”發生的,如果不是今日聽阿爾伯特提起,他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件事。
西米爾突然有些心驚,現實的那個世界和人生原來已經離自己如此遙遠了嗎?
遠到很多事情他已經無從知曉,也沒有人覺得有必要講給他聽。
那這與死亡又有什么區別?
“帕斯卡爾的死在當時也造成了很大的轟動,尤其是咱們這個圈子里的人,各種猜測也有,利益糾葛、迫害、情感糾紛,也有人說他是找不到答案精神崩潰了,總之他的死因和他的生平都被人扒了個干凈。”
阿爾伯特繼續絮絮叨叨,把坊間各種猜測傳言都大致敘述了一遍,聽他那疑惑不解的口氣,就知道他也曾經因這個意外的自殺而困惑過。
“既然這樣,這件事就慢慢來查吧。”西米爾呼出一口氣,想要換一個話題。
“我突然覺得,”阿爾伯特摸著自己的下巴,“帕斯卡爾的死因一定和這個奇怪的數據人格有關,莫非年年就是他設計留下的?這原型難道是他的夢中情人?還是他的某個私生女?”
“現在的問題不是誰留下的,是要怎么對這個數據人格進行修改吧?”西米爾提醒他注意重點,不要太專注于八卦。
阿爾伯特抱頭,腦袋耷拉下來:“啊,一想到這個問題,我就頭疼,這根本無解好吧!這倒霉孩子超級費電的啊!”
“反正她的存在也沒有什么壞處,而且也已經費電費了好幾年,不差這幾天。”西米爾玩笑似的安慰道,在年年的問題上,他倒是先恢復了幾分平常心。
阿爾伯特嘆氣,問道:“說起來,你還真打算讓她去刺殺亞當?”
“去試試唄,說不定能有驚喜。其實我倒是不太擔心她會死,花了那么大力氣搭建起來的系統,又特意讓弗蘭來保護,怎么想也不會是一次性的。而且,如果她真的死了,你不就不用糾結費電的事情了嗎?”西米爾有些無所謂地說。
“不要這么冷血,數據的死亡也是死亡,也是值得可惜感懷的,這是你曾經告訴我的。”阿爾伯特抿唇,盯著西米爾的眼睛說道。
這一眼有些嚴厲,也有些不可置信,西米爾瞬間讀懂了好友的意思,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
“休斯......唉,算了,說正事。”阿爾伯特不想多說,“我也不能把這里封閉太久,畢竟是在城里。”
“華夏區那邊有股東找到我們了,他們竟然有人發現了這個世界任務的設計意圖,也猜到了現今這個局勢的問題。”阿爾伯特說。
“怎么發現的?”西米爾皺眉。
“有個股東家的小孩在玩這個游戲,就是他發現的,我很驚喜。”阿爾伯特淡淡一笑,說道。
“驚喜?你做了什么?”西米爾問道。
“我只是去隨便找了個人聊天,剛好這個人是一個很無聊的監控組工作人員。”
“你這是外部干涉。”西米爾提醒道。
“我沒有讓他去跟別人講,我也沒有多說,只是提了提接下來他們監控組可能會面對一段時間的華夏區玩家角色死亡率上升,讓他們不要緊張,跟安全組的人多辛苦一陣子,而已。”阿爾伯特輕松一笑。
“但是既然這條消息進入了游戲,那就是外部干涉。”西米爾堅持道。
“這也是沒辦法啊,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小程度的干涉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這條信息會被正確的人接收到,這是我附加的意外狀況。”阿爾伯特無奈。
“也就只能這樣了,只不過暫時看來這個世界還是更傾向于一級混沌系統,距離我們想要的二級混沌系統還很遠。”
“畢竟時間還短,現在這個情況已經讓我很滿意了。倒是你,打算做點什么?”阿爾伯特好奇。
西米爾負責從內部對整個游戲世界進行細節修正,以讓這個虛擬世界的發展無限趨近真實的歷史特性,從而讓這個世界擁有內在的屬于自己的生命力。
“我打算......“
”讓國師在光天化日之下,死在年年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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