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涂山鈴捂住了嘴巴。
這已經是她打的第九十八個嗝了。
連續兩頓吃的都有些過量,她的胃終于超負荷了。
她轉頭糯糯地喚,“阿潛,我難受。”
她第一眼沒看到宋潛,轉過身再看,還是沒看到宋潛。
涂山鈴踮著腳張望,“人呢?”
她順著來路往回走,準備找一找宋潛。
剛走了兩步,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了,回頭一看,正是宋潛。
她揚起笑臉,“找到啦。”
宋潛亮出手中的瓷瓶,往前遞到涂山鈴的手中。
涂山鈴打開瓶塞一聞,沒忍住,頓時又打了個嗝。
她的臉紅撲撲的,眼珠滴溜溜轉,很是不好意思的樣子。
瓶中裝的是健胃消食的丹丸,她感覺宋潛把她當小孩子對待了。
只有小孩子才不知飽餓,有時玩兒得高興了,忘記吃飯,有時吃得高興了,撐得肚皮疼,他們才需要健胃消食丸呢!
而她只是預估錯誤,沒想到宋寧音的身體弱成這樣,連這點食物都消化不了。
宋潛不知道涂山鈴在糾結什么,只以為涂山鈴怕苦,還勸:“吃吧,甜的。”
涂山鈴窘得趕緊塞了滿嘴的健胃消食丸。
她竟然從宋潛板板正正的語氣里,聽出了一點哄小孩子的意味來。
當真稀罕吶!
涂山鈴嘴里嚼著丸藥,眼睛卻沒閑著,一直打量著街上的行人,閑閑地逛過兩條街,她手往前一指,點中了幾個嘴里叼著牙簽坐沒坐相的年輕人。
她拖著宋潛沖入茶棚,先倒了杯水咕嚕嚕喝下,咽下了嘴里發干的丸藥,才嫌棄地說:“哥哥,這九江墟怎么就沒個像樣的地方,咱們青……咱們家比這好一千倍一萬倍,趕緊辦完事,咱們回家吧。”
她說著還晃了晃宋潛的衣袖。
宋潛被涂山鈴突如其來的嬌蠻小任性語氣弄得懵了懵。
他視線流轉,落在了被涂山鈴握在手里的衣服上,配合道:“好。”
涂山鈴微微偏過身子,一個勁兒朝宋潛擠眼睛,又朝著桌面歪了歪嘴。
宋潛會意,拿出別人送的,他卻從不曾用過的浮夸物件,一方用金絲銀線繡成的桌布,一套玻璃種帝王綠玉石雕成的茶具,兩個金絲絨軟墊,并一壺雪域新茶。
湊在一桌喝茶聊天的閑散青年們相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有意無意地打量起涂山鈴和宋潛二人來。
涂山鈴用手帕捂了捂口鼻,又甩手扇了扇,將嫌棄演繹了個徹底。
宋潛手指輕叩桌面。
涂山鈴就委屈巴巴地道:“哥哥,我知道,阿娘說過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嗎,我也沒說什么不合適的話呀!哎,你說,我們要找的那個人真在這城里嗎?就這……”她指指街上的人,“可能有我的救命恩人嗎?”
宋潛挑眉:小姑娘你釣魚釣得可溜!
涂山鈴眨眨眼:小哥哥,我是誰呀,青丘涂山無音,沒點這本事都不好意思出門。
宋潛垂下眼瞼掩住眼中的笑意。
一名閑散漢子蘸了點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一個“青”字。
另外幾人皆點頭,表示他們也聽到了,他們又看了看涂山鈴二人的用度,其中一人便在“青”字旁補了一個“丘”字。
世人對青丘并不多了解,唯一的印象便是天下首富,而首富嘛,家里必定是金磚鋪地玉石架梁的,所用之物也肯定貴得普通人掉淚。
涂山鈴就料定只要用出了浮夸的東西,這些人必定聯想到青丘,而聯想到了青丘必定想要攀上關系大賺一筆。
果不其然幾個閑漢就相繼起身了,陪著笑臉湊到了涂山鈴身邊。
他們從涂山鈴身上讀出一行字:人傻錢多速來。
涂山鈴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閑漢喲一聲,趕緊退開了一步,“唐突了小姐,還請恕罪。”
涂山鈴白眼看天,“走開點,我又不認識你。”
宋潛語氣淡淡,“不得無禮。”
涂山鈴抬高了音調,帶著幾分撒嬌道:“哥哥!”
宋潛與她對視,一步不讓。
涂山鈴委委屈屈地嗯了聲,倒是拿下了手帕。
閑漢怕惹得小祖宗不開心,給他們使絆子,讓他們賺不到錢,他們趕緊道:“沒關系,我們本就是幫公子小姐們跑腿辦事的,身上盡是汗臭味,本該離得遠些,如今貿然靠近,惹得小姐不快,是我們的不是,小姐冷眼相待,原是應當的。”
涂山鈴指著閑漢,“瞧瞧。”
宋潛蹙眉。
涂山鈴就嘟嘴不說了。
閑漢偷偷打量起宋潛和涂山鈴,見二人眉眼間頗有相似之處,應是兄妹無疑,便對二人身份的猜測更加確信了三分。
他斟酌道:“非是我等有意,實是這茶棚簡陋,我等又避之不及,聽到了二位貴人的談話,知曉您二位在這九江墟找人。”
他抬手揖禮致歉,“我等沒什么大本事,只是生于此地,長于此地,唯熟悉二字罷了。相逢即是有緣,若您二位信得過,可將此事交托于我等來做,我等必盡快答復。”
涂山鈴斜著眼睛看閑漢們,眨了眨眼,忽然欠身,握著小腿,可憐巴巴地對宋潛道:“哥哥,我走得腿疼。”
閑漢們心中一喜,他們看出來了這位嬌小姐怕是早就找人找得不耐煩了,若不是礙于大家族那一套什么“有恩必報”之類的規矩,早就離開了,如此他們攬下這事兒的把握就更大了。
宋潛肅著一張臉,“堅持……”
涂山鈴打斷宋潛的話,耍賴道:“堅持不了了。”
宋潛嘆氣,很是無奈,“好吧。”
涂山鈴就笑瞇瞇地說:“我要找我的救命恩人,他是慎家的人,可我不知道他具體叫什么,只知道他在慎家的地位不高,且現在還沒有回到九江墟。他不要我家報答,但我家也不能不表示,你們只需要幫我找到他家,讓我們能順利送上禮物,必有厚報。”
閑漢們心中火熱,青丘的厚報那是真的很厚啊。
他們齊齊拱手,“定不負公子小姐所托。”
接到任務之前,他們是合作關系,接到任務之后,他們就是競爭關系了,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眼中盡是警惕,爭相告辭后,便爭搶著朝遠處飛掠而去。
等他們走遠了,涂山鈴才歪著身子,靠近宋潛,壓低聲音道:“這些人肯定是慎家各房豢養的幫閑,這些人的消息最是靈通,等著吧,日落前必來回話。”
這些人身穿的衣服料子不差,行為舉止卻沒有受過世家嚴苛訓練的痕跡,只能是底蘊深厚家族豢養的幫閑了。
他們常年混跡在各個高門之中,人脈經營得穩固,時不時也會幫人干一些牽線搭橋的事情,賺些輕松錢。
是以涂山鈴才有此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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