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內殿,片刻之后,他便望見余鳶走了進來,眸中含笑,手里拿著幾瓶丹藥,見了他,便快步走了過來。
重黎皺了皺眉:“你怎么來了?”
她笑道:“莫將我當成紙糊的,昨日是累著了,走兩步也不礙事。我今晨瞧見霓旌在熬藥,尋思那小姑娘是不是傷重了,便來看看,那姑娘呢?”
她四下看了一圈,也沒見著云渺渺,目光落在內殿緊閉的門扉上,忽然頓了頓。
重黎面色稍霽,頓了頓,道:“她不在。”
篤定的答復,令余鳶僵了一瞬。
“是嗎,不在啊……”她無聲地望著那扇門,暗暗收緊了手中的藥瓶,旋即笑著看向他,“不知她傷勢如何?我帶了些藥來,看看可有用得上的。”
她遞上了藥,重黎一怔,腦海中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昨日霓旌的那些話。
那瓶斛朱,是不是從丹樂宮送來的?
“怎么了?”見他久久無言,余鳶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從猶豫中回過神,平靜地望著她:“不過是一點小傷,怎么送這么多藥來?”
余鳶無奈地笑了笑:“那姑娘不愿讓我看看傷在了哪兒,我也不知哪一種藥能派上用場,索性將丹樂宮中閑置的都送了過來,怎么,嫌我多事?”
“沒有。”他彎了彎嘴角,眼中終于有了一抹笑意,從她手中接過了那幾瓶藥。
“許是病久了,我還懂些草藥,但昨日在這兒聞到的藥味兒,卻沒什么頭緒,不知那姑娘究竟受了什么傷?”她好奇地問了句。
他遲疑了一瞬,目光微移。
“之前受了一點內傷罷了,有霓旌在,死不了,你安心在丹樂宮養病,其他的無需操心,也不必再來崇吾宮送藥了。”
聞言,余鳶一愣,旋即淡淡一笑。
“好。”
在殿中小坐了一會兒,他喚來遙岑,起身送她離開。
“余鳶。”他忽然看向她,“你對斛朱花,可有印象?”
她抬起眼,略一皺眉:“斛朱?那不是早就消失的仙草嗎,我從前見過幾株,但近千年來,就再也沒聽說過了。”
他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今日我泡了新茶,不去丹樂宮嘗嘗嗎?”踏出門檻之前,余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他略一遲疑,道:“不了,今日還有些事,改日吧。”
“余鳶姑娘,請。”遙岑客客氣氣地抬了抬手。
她淡淡一笑,隨他去了。
人走遠了,重黎抬起右手,看著一直握在掌心的小綠瓶,眸光發沉。
遲疑片刻,轉身大步走向內殿,抬手推開了門,卻忽然感到門后有一股勁兒頂著,怔忡之際,下意識地先卸去一半力道,但到底是遲了一步,推門而入的瞬間,便見門后的人倉皇后退中,跌坐在地。
不曾呼痛,倒是這么錯愕地望著他。
他不假思索地遞手過去,但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沉,連帶著手也停在了身側。
“作甚?”
“啊,我……”她干咳一聲,默默爬起,“躺久了腿有些麻……”
話音剛落,便惹來一聲嗤笑。
“這就是你偷聽的理由?”重黎來回打量著她,似是想從她身上瞧出一點過去的高高在上,可惜,她卻像是早就將刺兒都收了起來,以至于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轉生太多次,將她原本的氣性都磨沒了。
“您在懷疑那位姑娘?”她忽然發問。
他眉頭一擰:“你覺得本尊會懷疑余鳶?本尊與她相識數千年,她是什么樣的人,本尊比你清楚多了,何況她有什么理由加害于你?”
他的口吻斬釘截鐵,云渺渺也唯有點點頭,不溫不火地“哦”了一聲。
便是這么一句,將她原本想說的話,也一并咽回去了。
昨日是怎么個狀況,她自個兒最是清楚,誰來過這座正殿,她又觸碰過多少東西,順其自然地,便會想到那些藥。
不過便是再被寵著被捧在掌心,也到底是活了數千年的女子,便是有心害她,也應當不會用如此拙劣且容易引火燒身的法子給她下毒,如今不光是她,種種跡象都將這罪名往丹樂宮引去,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那位余鳶姑娘,長居丹樂宮數千年,會是這等淺薄易懂之人?
思忖之際,本就從昨夜水米未進的肚子,忽然發出哀怨的聲響,她一怔,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重黎默了默,目露鄙薄:“餓了?”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別處,良久,點了點頭。
與其說餓,其實酸更多些。
昨日吐得厲害,又喝了兩帖苦藥,而今這胃里一陣陣的翻涌,卻又空落落的,說不出的難受。
沉默半響,重黎冷漠發問:“想吃點什么?”
她一時語塞:“……不曉得。”
突然問她要吃什么,她也想不出啊。
他不耐煩地嘖了聲:“能走嗎?”
她一愣,沒領會他的意思:“……啊?”
他抬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問你還能不能走出去,自個兒去瞧瞧!”
“……”這架勢,看來是讓她去廚房了。
她踟躕片刻,走了兩步:“還行。”
雖說還有些發虛,但走得慢一些,還能撐到地方。
“那就走。”他利索地走出了內殿,感到身后的人悄然跟上,忽又想起什么,回頭盯著她。
云渺渺有些不明所以,卻見他的目光緩緩下移,最后停在了她的赤裸的雙腳上。
“立刻,穿鞋去。”
冰冷的命令,帶著一絲怒意,像是要趕著她上刀山似的。
許是已經凍麻了,她這會兒才覺察到一直未穿鞋襪,回頭望去,卻有些茫然。
昨夜吐昏過去后,她便什么都不曉得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溫聲細語地哄她喝藥,卻想不起那是誰的聲音,衣裳不知誰給換的,鞋襪更是不知脫在了何處,晨間光想著先把桑桑放出來,踮著腳便下床了,一時倒也沒反應過來。
重黎的眉頭都快打成結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愣子,四目相對無言,半響,他忍無可忍地走到榻便,將她的鞋襪從凳墩后面丟了出來。
云渺渺:“……”
被他這么盯著的時候,為何突然有種自己的腦子都給吐沒了的錯覺?
她穿上鞋襪,順手提走了裝著桑桑的鳥籠,邁著有些虛浮的步子跟上他,所幸他今日走得不快,亦步亦趨,勉強倒也跟得上。
自從被神兵捆上,軟禁在這座崇吾宮后,她便再沒有踏出這兒一步了,每日除了應付魔尊和那位瞧著對她還不錯的魔族護法之外,便只有憑借帝臺棋的碎片感知逃離之路,不覺已有好幾日。
今日跨出這道門檻,方覺冬寒更甚。
本就氣血虛虧的身子,受風一吹,不由得瑟縮起來。
天色灰白,沉云靜風。
像是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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