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手帕在她這里保存了二十五年，如今也應該贈于他了，卻沒想到他到死都不知道她送他的第一份禮物竟是一方手帕。

    龍棺被抬出皇宮的時候，王凌宵在皇宮城墻上站著，她目送胤禛出城，這恐怕是這一世他送她的最后一程。

    或者真如他所說，他只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

    她是仙，他是人。

    他的下一世，下下一世，終究是遇不見她的。

    那一袖飛花，云頂山的桃花林，還有那晚梨花園中的一切，千燈愿這一切記憶就在他腦海中永生永世的抹去好了，地府中，喝過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他便永永遠遠的不會再記得他了。

    王凌宵走出皇宮的時候，齊霖在皇宮外等著他。

    “我以為你會去送他入陵墓。”

    齊霖淡笑。

    “其實早就看淡了，就算去又如何，也只不過是為前世的相遇做一個了斷罷了。”齊霖低下頭，與她并肩走著。

    王凌宵抬眸，前面幾個孩童在前面空地上放著風箏，想起自己的孩提時候，最快樂最輕松的時候恐怕就是呆在皇宮的那幾年吧。

    想起舊事，王凌宵忽然問齊霖，“那個云天還好吧？”

    齊霖點頭，看了王凌宵一眼，見她表面平靜，臉色無異，便緩緩道：“其實云天是胤礽的轉世，大家都知道，只不過不明白的是，你要的是龍非還是胤礽？而你…現在…是金凌還是王凌宵？”

    聽他如是說，王凌宵停住腳步，凝望著他的臉，他終于發覺，原來真的瞞不住他，想來生前她與他定是很要好的，可是零零碎碎的記憶中，似乎沒有對他過多的記憶，只是那種與眾不同的感覺卻是難以讓她忽略的。

    “唉…”王凌宵長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著，“是誰又如何呢，反正你看到的，始終都是王凌宵。”停頓了會，她又道，“更何況…金凌本來也是王凌宵，王凌宵也是鳳凌，現在金凌，王凌宵，鳳凌合三歸一，你不高興嗎？”

    她看向齊霖的眼睛，齊霖發覺現在的王凌宵也不似當年的王凌宵，當年她溫婉多情，柔情似水，卻總是眉頭緊皺，她喜歡哥哥，是因為他是她的孿生哥哥，她喜歡龍非，是因為他是她前世的未婚夫，二人在人間相遇卻因為前世的感情讓她最終錯過人間情感，而三生墮入人世輪回，現在好容易修得圓滿，成為仙人，卻已是孤身一人，身邊再沒了旁人。

    很多時候，齊霖真的想要問問她，他與胤禛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在天界的時候，龍非便因為噴不出火被仙人們質疑，于是我便為他向玉帝討了火褶子，竟沒想到成婚那日他只用了一次，便讓鳳凰芳心暗許，雖然鳳凰表面口口聲聲說要找他報仇，但我總是在想，千年的修煉，難道真的讓她記不得那個封她身火的金龍是男是女嗎？”或者真的覺得齊霖是摯友，不覺間便在他面前抱怨了起來。

    滿腹的委屈無處訴說的感覺也許只有王凌宵自己知道，在旁人眼里，她高高在上，無所不能，明明自己能力不足，還非要裝作自己很強大，似乎什么都可以解決的樣子。

    或許在這世間，也只有齊霖能讓她輕松一下，一吐衷腸了吧。

    齊霖聽著，慢慢的陪著她走著，在他記憶中，他都不曾這樣耐心的陪過鳳儀，或者這便是鳳儀走火入魔的原因，而在今生，他又再次遇到鳳儀與王凌宵，似乎他又面對著訣擇，可是每一次見到王凌宵，她都只是向他吐苦水，從不與他出難題。

    “現在牡丹死了，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與龍非重新開始，你會永生永世的陪著他嗎？”

    王凌宵淺笑道：“現在的云天便是龍非，難道你還真的期待他與我一樣？就算他擁有龍非的記憶，也只是轉了兩世后的龍非，他現在是人，不是神仙。”

    齊霖道：“那又如何，我與鳳儀不也是一樣，前世的她為我而亡，現在的我為她而癡情，本來我不相信前世的債現世還的說法，但是現在我才懂，原來在人間，欠錢要還，欠下的情債也還是要還的。”

    王凌宵才停下腳步，天上便刮來一陣旋風，前面的人，物都被吹上了天，王凌宵與齊霖好不容易用內力穩住自己，才能平穩的站在地上。

    王凌宵瞇著眸看著那遠離自己而云的旋風，發現那風竟然是黑色的，許多的人和物都被卷在里面。

    “是魔界。”

    齊霖走上前，也看著那風。

    “聽說婧凌復活，你可知道這事？”

    王凌宵點頭，“這次我來，便是想要將潛伏在人間的妖孽重新打回到魔界，只是這婧凌似乎又成了絆腳石。”

    齊霖問她，“是否需要幫忙？”

    王凌宵看著他，感受到他的真誠，“你只要在關鍵的時候盡量幫我減少傷亡就好，我要將人界的妖精趕回魔界的時候，他們必定反抗，期間必會在人間亂竄，你只需要幫我穩住他們，盡量將他們趕到魔界入口，讓他們永遠出不來就可以。”

    齊霖又問：“什么時候動手？”

    王凌宵看看天，“不可以耽誤了，要盡快動手才可以，這樣吧，你現在去找鳳儀，隨時候命，我這邊一開始便給你信號，我們以笛聲為號，到時候，你和鳳儀就隨時注意妖精們的動向就行，這件事必須在婧凌察覺之前完成。”

    齊霖點點頭，王凌宵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飛向空中，瞬間不見。

    鳳儀在客棧里剛下樓吃飯，便見到齊霖的身影，鳳儀高興的站起身，跑到齊霖跟前，道：“你終于回來了，聽說你被帶去皇宮為皇上驅魔了，怎樣，如何？”

    齊霖低著頭，心情有些低落。

    “死了。”

    鳳儀驚，仿若一記天雷打在身上，“死了？”這兩天聽到的消息大概都太悲了，曾經對她來說，死人的事好像與她永遠挨不著邊，可是自從爺爺和環兒娘親后，又是鳳凌，直到現在她還無法接受她身邊的人一個個相繼離去的事實。

    齊霖坐在她對面，點頭，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安慰鳳儀說：“你別難過，皇上畢竟已經老了，已經受不住親人離世的悲傷，所以這一中毒就很嚴重，更何況有人還懷疑這本是魔界領主婧凌所為，輾轉二十多年，她還是不肯放過皇家的人。”

    鳳儀呆呆的坐下，“是不是既將又要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的魔仙大戰？”

    齊霖抬頭，看著鳳儀的臉，皺眉道：“到底發生過什么事，你怎么會這么問？”

    鳳儀低低的說：“在你走后，我迷迷糊糊的做了個夢，看見了王凌宵，可是如今的她卻有著鳳凌的感覺，后面，我在回到客棧的時候，又被一條女蛇妖纏住，我與她大戰了三個時辰才用飛龍神功將她消滅，再加上客棧里這兩日又出現了形形色色的莫名其秒行跡可疑的人，所以我覺得，肯定會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齊霖又想起王凌宵的話，“其實我已經派了很多昆侖派的弟子守在各個魔界入口，到那天信號發起時，他們都會按照計劃把那些妖精趕往入口處。”

    齊霖見鳳儀緊張過度，不免心生憐惜，他的手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安慰她說：“你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鳳儀感受到齊霖的疼惜，心安的點點頭。

    只要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怕。

    齊霖對鳳儀說，“只要天上傳出笛聲，不管什么時候我們就往外走，那時便是群妖被趕出洞穴的時候，我們只要將他們趕進魔界入口就沒事了。”

    鳳儀點頭。

    齊霖為了怕鳳儀因為未知的事情而擔心害怕，為了讓她感到安全，便將自己的猜測說給鳳儀聽。

    “你之前見到的那些神神秘秘的人，可能是昆侖的弟子，他們先前散落在各地，現在都涌進京城，應該也是為了配合王凌宵把妖精重新封印在魔界的事情。”

    鳳儀聽到王凌宵，不由的問：“你也見過她？她現在是不是變得不同了？是不是比先前更有感情了？”

    齊霖知道鳳儀問什么，站起身，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走到窗前，仰著頭看著已恢復平靜的天空。

    “在此之前，你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鳳儀好奇的問：“你去哪里？”

    齊霖低頭，道：“我可能要去一趟齊府，告訴他們這幾天少出行，天上一響起笛音，便閉門，免得到時候被妖精抓去，還要將這一消息去告訴知府大人，要他出告示，將這一消息傳達給人們。”他轉身，走向鳳儀，“最后，我想去看看云天。”

    鳳儀頸后的鳳凰翎又開始閃光。

    齊霖看著鳳儀，柔聲問：“你沒事吧？”

    鳳儀搖搖頭，“沒事，只是覺得好多事情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云天又和這件事情有什么關系？”她閉了閉眼睛，每次這個時候，她都好想睡覺，其實每次鳳凰翎閃光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體內有另一個靈魂在慢慢蘇醒，與她搶占她的地盤，她有時候也在想，她是不是與王凌宵一樣，可是每次又自己否定。“自從鳳凌妹妹和礽熙離開后，我便不想再將理親王府的人牽扯到這件事情中，更加不想他們因此而犧牲。”

    齊霖拍拍鳳儀的肩膀說：“現在不是你要牽扯他們進去，而是云天本身就和這件事情有關，和王凌宵有關。”

    鳳儀抬頭，才想起，“因為云天是龍非的轉世，我只知道龍非與金凌有著莫大的關系，卻沒有想到王凌宵出現的時候，才真正的把云天牽扯進來。”

    齊霖低頭，“不管他是誰，只是想去解答他心中的疑問，其實這件事情他很早便說過，那時我覺得還不是時候，可是現在，應該讓他知道了，怎么做也得由他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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