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天天失眠,沒睡好,蘇小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閉上眼,眼前是一團散不去的濃黑,烏壓壓地朝著她罩下來。
手想握起卻沒力氣。
蘇小暖站定沒敢動,她怕一走動就會暈倒。
然后她又聽到沈薇亞帶著笑,以勝利者的姿態說道,“那是我的初吻,向陽說他會對我負責。”
怕蘇小暖不信她的話,沈薇亞竟發起了毒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發誓,我要是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昨晚?
昨晚他明明在大榕樹底下,抱著她,求她不要分手的。為什么轉身他就吻了別的女生?
為什么跟她說想她想得快要發瘋的人,轉身就吻了別的女生?
為什么那么溫柔、那么深情吻了她的人,轉身就吻了別的女生?!
后背上,一層又一層的汗滾落下來。不是冷,更不是熱,快12月的天,她居然冒出了那么多的汗。
蘇小暖噙著笑,“那我真要恭喜你了,終于得償所愿。”
沈薇亞的眼眸緊緊一縮。這樣的蘇小暖,她形容不出。明明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像一張死人的臉,卻美得讓人揪心。還有她的笑,像一塊破碎的玉,讓人痛惜。
她就是用這樣的面孔來迷惑向陽嗎?
“謝謝你的恭喜,不過我希望你是真心恭喜我。”沈薇亞歪了歪頭,翹起優雅的蘭花指將被風吹得散亂的頭發撥到耳后,嬌羞的模樣像剛剛新婚的人。
蘇小暖將空洞而又哀傷的眼神投向沈薇亞那張志得意滿的臉,“真心啊,怎么不真心,反正我跟他是不可能了,他要和誰談戀愛,跟我都沒關系了。”
話說到這里,已經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蘇小暖知道昨晚的事就好。至于她是不是在裝模做樣地死撐著,都已經不重要了。
沈薇亞冷冷的眼風掃了一下蘇小暖的臉后往理科樓方向走去。
“等一下!”蘇小暖叫停。
沈薇亞的嘴角露出不屑又得意的笑。
“如果他要和你在一起,希望你能真心對他好。”蘇小暖覺得心疼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視線慢慢放遠,“他很好,值得別人對他好。不要對他玩你這一套陰謀詭計,如果你傷了他的心,我不會放過你。”
“呵……”沈薇亞嘲弄地笑道,“你有什么資格威脅我?蘇小暖,別裝得很用情至深的樣子,我告訴你,我愛他,絕對比你愛得深!”
第三節課鈴聲響的時候,蘇小暖才努力地走到一樓的樓梯口。
剛才是頭暈得站不住,現在走了一段路,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得想吐。
蘇小暖忍耐著,轉著頭去找垃圾桶。目光搜尋到一只綠色的垃圾桶,在她三十米開外的地方。
她的墨菲定律又開始了。
一邊捂住嘴,努力緩著嘔吐感,一邊慢慢朝垃圾桶移去。
“蘇小暖!”一道很粗獷的聲音,蘇小暖不用轉身也知道是誰,人也粗獷得很。現在是上課時間,大吼大叫的成何體統?
“上課了你要去哪?”沒幾步,陸韓跑到她的身邊。
上課時間到了,他還沒見到人。向陽做的檢討,他也聽到了,怕出什么意外,就出來找人。沒想到她一個人在這里晃悠。
“你到底在干嘛?啊?不就一個男人嗎?沒了就沒了,連課都不上了,你是不是彪?是不是虎?”
陸韓說一句,就用指頭戳一下她的太陽穴。虧了本山大叔,不管是不是東北人,都能順口就來兩句東北話。
作為一個南方人,陸韓也是學得惟妙惟肖了。
但是他前一句說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沒了就沒了?說話一點忌諱都沒有。
蘇小暖剛要開口回他兩句,“哇”的一聲,胃里的東西噴涌而出。
陸韓腦子是傻的,但是身體憑著本能,在蘇小暖剛有嘔吐的動作時,就已經跳到安全的范圍內。
“操,我哪一句話說得你這么惡心?”
“哇……”蘇小暖搖頭,剛想說話又是一陣驚心動魄的嘔吐聲。
胃里的東西沒兩下就吐空了,吐完蘇小暖才覺出幾分舒暢來。
陸韓依舊避得很遠,“接著吐,吐干凈了再說。”
剛吐過,嘴巴發苦,喉嚨也是燒著痛,可是這一堆的污穢物得先處理了再說。
四處尋找也沒能找到打掃的工具,蘇小暖只得先回到教室拿。
“喂,你又要去哪里?”
一個大活人被她無視,陸韓也是欽佩得緊,可是再去看前面的人。弱不禁風的背影偏偏又生得倔強,搖搖晃晃的步伐卻固執地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
打他懂事開始,他就知道了生活最丑陋的那一面。后來他爸生病,他沒有選擇,接過了炒飯攤,他就只認得生活最殘忍無情的樣子。
似乎人活著,怎么做都能找到那個原因。沒有人愿意做一個丑陋的人,更沒有人愿意做一個無情的人,都是有原因,都是被逼的。
但現在,他在蘇小暖和向陽身上找到另一種樣子。純粹的喜歡,熱烈的喜歡,不求回報的喜歡。
他不知道兩人因為什么而分手,但蘇小暖身上壓抑著的若隱若現的悲傷,他忽然覺得也很美。因為愛,所以痛,因為痛,所以美。
向陽那小子也很爺們,做了五分鐘的檢討,只一句話便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將蘇小暖保護得嚴嚴實實。哪怕他是被蘇小暖逼著分手的。
無私地為著一個人,他沒有想到,做人也可以這樣做。
收拾好地上的嘔吐物,陸韓和蘇小暖回到教室時,講臺上的老張正在講即將到來的冬季運動會。
宿中的冬季運動會慣例上都是放在期中考結束后舉行。
“呃,運動會呢是星期三開始,為期三天。這一份是比賽名單,還有各項目的比賽時間,到時候有項目的同學自己關注一下啊。”
運動會三天,這對高壓學習下的宿中學生來說,說是一場熱鬧的狂歡會也不為過。
果然,老杜只是起了個頭,下面已經鬧成了一鍋粥,聊天的聊天,發比賽花名冊的發比賽花名冊,個個好不興奮。
不再像剛才那樣頭暈目眩得連路都不能走,但身體還是虛軟無力,蘇小暖拿到花名冊后百無聊賴地翻著。
看來還挺盛大,一本花名冊居然有二三十頁。
“喂,你報了什么項目沒?”
“屁,老子一把老骨頭,還陪這些孫子玩?”
“切,這些孫子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今年林墨遠調到九班了,看來19班的接力無人能敵,五班不是對手。”
“接力賽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看沈段花跑步。”
蘇小暖不知道這句話什么意思,或者說笑點在哪里,幾個男生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笑聲猥瑣。
她沒參加任何項目,之前的接力賽被她拒絕了,所以這場運動會,她并不關心。那本花名冊沒翻幾頁,蘇小暖正要合上,眼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100米男子預賽名單里寫著高三19班向陽。
花名冊接著一頁一頁地往下翻,瀏覽的速度很快,因為她只需要找一個名字。一個叫向陽的名字。
終于,在16頁又出現了他的名字,男子4*100米接力賽里,高三19班中有他的名字。
沈薇亞說他很能跑,她沒見過向陽跑100米時的是什么樣的,他還說過要打一場辯論給她看,什么都沒來得及,他們已經分手了。
分完手,他還吻了別的女生。
這么迫不及待嗎?
人死了,還得守孝三年呢,他就這么急不可耐地找下一家嗎?別說三年,三天也可以啊。
剛才是震驚到無法接受沈薇亞跟她說的這個事實,現在接受了,蘇小暖好想沖到隔壁去,問他一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騙人!
全都是騙人的!
“啪嗒!”剛才是難過到眼淚都不知道流,現在緩過來了,眼淚卻控制不住了。
全班鬧哄哄的,她躲在這片熱鬧里,以為沒人注意到,旁邊卻遞過來一張方塊紙巾。
好八婆的人!
蘇小暖搶過陸韓指間的紙巾,唾一句,“你們男生沒一個好東西!”
同樣的事件,在19班又是另一種反應,準確地說是沒什么反應。那本一模一樣的花名冊發到手后,翻開看的沒幾個人,大多都是隨手擱在桌面上,或是桌洞里,又接著看書的看書,寫作業的寫作業去了。
像一個小石子扔進河里,無風也無浪,只有幾圈微微的波紋。
一樣的青春,不一樣的活法。但是誰也不能說哪一個更好。或者十年二十年后才能再來更好地評定。
第四節課下課后,向陽被馬春明留了下來,意料之中的事,他想到馬春明會對他說什么。
“這幾天學習還可以嗎?”
向陽到18班鬧,是上周星期三的事,這幾天他時時觀察著向陽不敢松懈,也只能從表面上看到和往日沒什么兩樣的向陽。
“馬老師,你不用替我操心,現在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我拎得清。”
馬春明也是料想不到向陽會這么直截了當,這么通透靈敏。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教師了,形形色色的學生見過不少,早戀的更是司空見慣。他不認為極力地禁止、打壓學生早戀是正確的做法,很多事都要因人而異。
比如他眼前的這個學生。
帶了這個班也有一年多的時間,向陽給他的感覺就是很有主見。這樣一個有主見的孩子,不需要跟他說怎么做是對的,怎么做是錯的。
“好,老師相信你。”馬春明笑得平和可親,“老師就是擔心你的精神狀態,有話你可以對老師講,不要都堆在心里。老師也是過來人,不會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向陽的臉上漸漸有了幾分放下防備的神情,“謝謝馬老師,我很好,現在還能承受得住。”
“可是向陽啊,這件事,你還是做得太沖動了。”馬春明惋惜地嘆了一聲。
向陽的心一揪,沉默良久了才露著一個冷清又傲慢的笑來,“我承認我做事思慮不周全,但是馬老師,我不后悔。”
向陽的態度擺明了就是一個叛逆的樣子,馬春明不急不燥,反而是一切都了然于心地微笑,“我說的不是你早戀給你的學習還有周圍同學造成的影響,我只想說一下,你在18班大聲宣布你是蘇小暖男朋友的這個行為。”
馬春明話止于此,向陽的表情明顯凝固。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么做會給蘇小暖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
向陽還是沉默的表情,但是馬春明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下面的話不用他多說,向陽也該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
“事情沒發生前就要三思而后行,想想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但是事情發生了,就讓它過去。男子漢大丈夫,不僅要敢做敢擔,還要有拿得起放得下的胸襟和氣魄。”
這些老得掉渣的話,在課堂上沒有機會講,但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平常可能覺得只是一兩句沒用的廢話,但現下向陽正經歷的這些,相信一定能悟到這些話的真諦。
有些話不是不懂,而是不愿去懂,當真正懂的時候,多少是悔不當初的場景。
馬春明走的時候,向陽還在想著他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么做會給蘇小暖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
這句話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中。
他一直以為他對她比她對他還要好,他錯了,他對他自己比他對她還要好才對。
他以為切斷了她的后路,能換來她無路可走,最后只能回到他這里,現在發現他大錯特錯了。
真正有擔當的人,應該是給她留有充分的余地,而不是把她逼上絕路。
他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學校的處罰,但是她不是他,他不能擅自替她做了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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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正常的睡眠,越是著急,似乎越是清醒。她害怕這樣的狀態成為一種常態。
其實她的腦子一片混沌,白天上課提不起精神,晚上寫作業效率也是很糟糕。不想動腦子想,因為很累。
蘇小柔在這邊休息了兩天,第三天就回去了。
沒有人發現她正在失眠,手里握著手機,精神崩潰到邊緣的時候,她很想打電話問向陽,為什么這么快就跟沈薇亞好上?
明明是她自己提的分手,又很想問向陽,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她了,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蘇小暖不知道自己這是什么心態,他們已經不能在一起了,她應該祝福他的不是嗎?至少這一段時間,他給她的回憶都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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