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非姑娘慧眼相辨,只怕徐記百年的招牌,就要砸在在下的手上,還請受徐某一謝。”
天歌自然不會就這么受了,所以錯過身子,避開這一拜。
“徐某冒昧,敢問姑娘如何稱呼?”徐掌柜看在眼中,對這個小姑娘又多了幾分賞識。
天歌看著徐掌柜,余光瞥到他身后同樣巴巴望著自己,看熱鬧不嫌浪費時間的民眾,不由莞爾。
“小女姓趙,在家中行二,掌柜喚我趙二姑娘即可。”天歌矜持頷首,心頭卻竊喜不已,運氣來了還真是擋都擋不住。
“趙二小姐……”徐掌柜略一沉吟,看著眼前陌生的臉,似是想起什么,不由道,“可是云來居李夫人的二女,趙家云珠大姑娘的二妹,趙天歌,趙二姑娘?”
“天歌平日不怎么在人前露面,不曾想掌柜的竟知道……”
低下頭,似是小姑娘的羞怯,但天歌心里卻覺得這徐掌柜不是孺子,卻也太可教了!
聞弦知雅意,瞌睡時候送枕頭,說得就是徐掌柜這樣的人,天歌簡直要為他拍手叫好。
但徐掌柜卻不知道自己在天歌心中好感直升,只是見著天歌的羞怯樣,笑起來道:“旁的不說,李夫人以女子之身經營云來居,在這青城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令姊趙大姑娘更是青城有名的知書達理的美人兒,二小姐雖然不常露面……”
說到這里,徐掌柜看著天歌那完全不能與趙大小姐相提并論的長相,似是明白了趙家二小姐不在人前出現(xiàn)的原因,不由咳了一聲:“但是今日一見,見識卻并不低于你姐姐。咱們青城民風開化,女子也不一定要呆在家里。況二小姐之才,若只在閨中,倒是可惜了。”
掌柜那一頓,天歌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只怕掌柜心里的念頭,也是如今外面那些張著耳朵聽聲兒的圍觀者的想法。
不過,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青城人馬上要知道,趙家二小姐,并不是那些街頭傳聞中的五個字,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在他們眼前晃蕩過、出過采,且并不俗的人。
這樣,就夠她去做接下來的事情了。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徐掌柜最后的話里,似是有開解她的意思在。
這人竟以為,自己不出二門是因卑于顏色,所以才這般抬舉她,又勸她多出門走走,在人前顯顯自己的本事,好讓人另眼相待。
雖然徐掌柜一個大男人如此心細,甚至跟徐芮那丫頭如出一轍,讓自己有些恍惚,但天歌心中的感動卻是不假。
想到徐芮,她愈發(fā)認為自己應該回報一二。
于是朝著徐掌柜禮道:“因有姐姐珠玉在前,天歌難免卑怯,如今聽聞徐掌柜一言,竟似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無鹽貌丑,卻可詣宣王,天歌確不該妄自菲薄,多謝。”
這話一出,似是方才那起哄給自家媳婦兒買脂粉的孫三,竟直接接口道:“趙二姑娘可比無鹽女漂亮多了,是不是?”
“是!”
“沒錯!”
人群中竟也跟著他響起一片呼應聲。
天歌汗然,這些人知道無鹽長什么樣子嗎?
雖然話說回來,自己確實長得比無鹽好看不知多少倍……
呸呸!
紅著臉,天歌對著徐掌柜道:“本是來店里買珠粉,既然還得些時日,不若我替姐姐重新看些胭脂,待您這邊珠粉到了,我再來取便是。”
“二姑娘和云珠姑娘之間姐妹情深,真是難得。”徐掌柜感慨一句,又道,“今日姑娘算是幫了我徐記一個大忙,店里的脂粉隨便挑,連帶著后面的珠粉,都算是徐某送您的,到時候我著伙計一并送到云來居。”
“這怎么行?”天歌愕然,哪有連吃帶拿的?
她會不好意思的。
“沒什么不行的,若不是姑娘,徐記的招牌倒了,多少銀錢都換不回來,這點東西,不算什么。”徐掌柜伸手作請,“后面還有一些好脂粉,我?guī)Ч媚锶タ纯础!?br />
見徐掌柜如是熱情,想起方才他連五萬兩的東西都下得了狠手,這十幾二十兩的東西,想必并不放在眼里,天歌遂點點頭,“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隨著二人身影不見,這場熱鬧算是徹底落了幕。
人群散去,有人勾搭著孫三的肩膀道:“哈哈哈孫三,就算趙二姑娘不錯,以云來居的身價,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啊呸!誰肖想了!你這個龜孫,說什么都跟著我對著干,看我不打死你!”
吵吵鬧鬧,攘攘熙熙,街上很快就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除卻長著腳跑開的消息,和沒長腳跑不開的傾了一地的珠粉。
徐記胭脂鋪樓上,天歌從窗戶中探出腦袋,看著樓下白花花的細磨珠粉,感慨道:“掌柜的就不心疼?”
那可是五萬兩銀子吶!
雖說南洋的珠子便宜,但這些利是跑商的人用生命倒換來的,比中州自產的珠子好不知多少。
單瞅著那一罐子的量,除去其中一成的面粉,剩下的九成珠粉就算不磨來做脂粉,串成珍珠簾子,也有至少兩掛的量,再不濟用來做珠冠,也不止這個價。
盡管磨粉的珍珠不求成色品貌絕對的圓潤,但那劉掌柜估出來的價,卻還真沒多也沒少。
以前她著人做過南洋舶來品的生意,知道其中的境況。
江南大商吃這樣的虧,不過巴掌大的事兒,但在這北邊的小小青城,五萬兩銀子卻并不是小數(shù)目。
她不信徐掌柜不心疼。
“怎么能不心疼呢?那可是五萬兩銀子啊……還不知道今年一年,是否能賺回來呢。”沒有了外面那些觀眾,徐掌柜也懶得再裝凜然樣,咂著嘴巴捂著胸口,一臉眉頭緊皺的苦相,“我這心都快要疼碎了。”
天歌不由撲哧一聲笑,“徐掌柜這樣子,反讓我懷疑你不但不心疼,還很開心呢。”
“心疼是心疼,但是不瞞著你,我確實更開心。”徐掌柜臉上的苦悶神色斂去,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又倒了一杯往天歌的方向推了推。
這是要跟自己嘮嗑了。
天歌略一思索,坐到了徐掌柜對面,想到前世徐記因摻假獲罪,不由開口:“您這是破財消災,花錢買平安?”
“你這丫頭,倒是真聰明。”徐掌柜看她一眼,滿是贊賞。
“掌柜的心中可有數(shù)?”如今財是破了,但若找不到背后的人,這災消沒消,就是未知數(shù)了。
“嘿,剛說你聰明,這會兒倒反應不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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